西枫 作品

第223章醋坛子王

“拿去给裁缝,按我标记的改小尺寸。”

“这件可以了,熨一下拿去摄影棚。”

“我的真丝粉红豌豆花裙呢?赶紧让珍珠上身试一下……”

楼下的精品部内,纪轻舟仍在给模特调整新品的样板裙。

龙门架上挂着的大部分服装,都是夏季系列预备上架的新款,今日打算先挑选几个款式,让殷珍珠提前拍个时装海报。

殷珍珠在连续三年作为纪轻舟高定秀的开场模特惊艳登场,并维持着良好的状态,给世纪拍了大量的广告海报、杂志封面后,如今已然成为了这个时代的超a级模特。

即便在世界范围内,模特“pearl”都相当具有影响力。

她的一些经典造型时装照,早已被专干盗版勾当的商人盗印制作成了墙贴画、年历海报等,销售传往南洋、东欧乃至大洋彼岸,成为了知名度极高、极具代表性的东方美人。

纪轻舟起初选择将殷珍珠打造成品牌的形象代言人,是因为她本身的形象气质和镜头表现力都非常契合自己设计的衣服风格。

后来他想,要令模特行业崛起,必然要先捧出一位风光无限的顶级模特,令人们看到这个行业所能产生的价值,才会有越来越多的资本投入这块市场。

于是,他就开始集中手上的时尚资源,大量地倾注到殷珍珠身上。

凡有秀场,必将最华美的衣裳交给她展示,《纪元》每年的开季刊、闭年刊封面,总有她展示的空间。

每一次拍摄新款,凡主推款必然都要先上一遍她的身,由设计师选出最适合她演绎的款式,选剩下的衣服才能轮到其他模特。

世纪对殷珍珠的营销无疑是非常成功的,短短三年时间,这位模特在上海地区已是家喻户晓,身上的商业价值完全不亚于施玄曼等女星。

模特这行业虽诞生也没几年,但名利终究动人心。

事到如今,大家对于时装模特这行已然改观不小,不再认为这是一份出卖色相的工作,而将其视为一份能出名挣大钱的正当职业。

甚至,自从一些花边小报上,登出世纪模特部的星探时常会在黄浦滩路和大马路上挖掘新人模特的假新闻后,没事穿着时髦衣裳上街闲逛的年轻男女都多了不少。

外界尚且如此,世纪公司内部,模特们的竞争就更为激烈了。

但纪轻舟并不在意这些,他只要模特们安安分分听他指挥工作,别将小心思耍到他面前来,那些姑娘们之间的事情,她们自己自会解决,他都当视而不见。

“今天下午辛苦你一下,把我挑选的几个新品一次性都拍了。”

在选款工作完成得差不多时,殷珍珠换上那件以豌豆花为灵感设计的洋粉渐变色真丝薄纱连衣裙从试衣间走了出来。

一字肩的领口包裹着鱼骨收束的胸衣,下身拼接饰有多层薄纱木耳边的渐变浅粉扇形短裙,蓬松的裙摆,清透的色彩,时髦动感的x廓形,打造出蝴蝶般的灵动少女感。

足够再搭上一双刺绣镂空长筒丝袜,整套造型充斥着甜蜜浪漫的女性气质。

纪轻舟上下打量了她几秒,对这套衣服的上身效果还算满意。

随后又问助手拿来一条粉色细网格头纱,盖在殷珍珠已盘好的头发上,用着一字夹、真丝烫花、蝴蝶结等直接在她头上做起造型来。

殷珍珠化着小烟熏妆的眼眸,透过薄薄的网纱注视着面前的男子,倏然开口:“下午拍摄您在吗?”

“下午啊,有点事。”纪轻舟随意回了句。

固定完发夹装饰后,拿着剪刀破开了遮挡在她面前的头纱,问:“怎么,我不在这,拍摄的时候有人欺负你?”

殷珍珠清浅一笑:“他们巴结我还来不及,谁敢欺负我呀。”

“我想也是,你不是模特部一姐吗?”纪轻舟笑着打趣,继而补充道,“我得外出办个事,办完事还早的话就过来看看。”

“嗯,您的事要紧。”殷珍珠语声柔和地说道,未打听他去办什么事,维持着员工与老板之间友好而又疏离的关系。

这三年工作间,她也并非没有动过歪心思。

尽管她现在已是行业顶峰,名声不亚于电影女明星,收入多时更是高达三五百元一月。

住着高档公寓,穿着最时髦的衣裳,出行都有专车接送……但日子过得越好,她反而心生焦虑,因为知晓这一切的美好都是眼前这个男子带给她的。

他今日可以高高地捧起她,明日自然也可以捧别人。

届时作为被舍弃的旧人,她只能和现在那些巴结她的小模特那般,穿人家挑剩下的衣服,被工作人员忽视,甚至可能连一个出镜的机会也难以博得。

因为这份患得患失的焦虑,她自然会想尽办法巩固地位,除了自律的锻炼和控制饮食保持状态,也想过趁着纪先生对自己正宠爱,使些手段成为他的情人,凭靠美色将他攥在手里。

但很遗憾,她在舞台上的张扬自信都是装出来的,私底下的她只是一个胆小鬼,只敢那么想想,而没有勇气付诸行动。

也或许,是她女人的直觉发作,知道自己一旦那么做了,只会迎来惨痛的教训。

这三年下来,她和纪先生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数不胜数,哪怕有那么一次,对方眼神中流露出对于她本身的兴趣,她兴许就会勇敢迈出一步。

但那样的机会一次也没有。

每一次近在咫尺的眼神相碰,每一次手贴肌肤的亲密相触,他的目光中只有衣服,只有她的妆容、发型和整体造型。

自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样貌漂亮、身材标准的模特,和百货商场橱窗内的那些假人模特唯一的差别,只在于她会动,是个能听懂指挥的活人而已。

久而久之,她也就放弃了勾引对方的心思,全身心地将精力集中到工作中去,以超高的能力,维持自己业内顶级名模的身份。

只不过偶尔还是会好奇一下,能将这个男子牢牢抓在手里的他的妻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也或许,纪先生压根对女子不感心趣,只喜欢工作?

“好了,你去准备拍摄吧。”

正当殷珍珠思绪发散之际,纪轻舟的一句话唤回了她的神思。

反应过来后,她连忙点点头,转身对着镜子寻找起适合这套衣服的感觉,马上进入了工作状态。

而纪轻舟完成了这边的事项,一刻也没多待,嘱咐了其他员工几句话后,便拿上自己的茶杯走出了房门。

从昏暗的走廊出来迈步向楼梯,路过窗户时,骤然明亮的光线令他的眼睛闪过一瞬的疲惫不适,想了想便顿住脚步,走近窗前稍微眺望了会儿外面的风景。

此时,窗口正对的马路上,一辆电车正缓速驶过,宽阔的马路对面是一排整齐茂密的行道树和碧绿的草坪,再往外便是波光粼粼的黄浦江了。

到底是在外滩,视野相当之广阔……纪轻舟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心中悠闲感叹。

这一栋公司大楼,是他三十岁这年,自己掏出大量积蓄购买的地产。

原本的外滩三十号是被一座烧毁了顶层的□□会堂,他买下拆除后,请了一位德国建筑师与国内营造厂重新设计建造楼房。

从民国十二年年初,到十三年的夏天,总共花了近一年半的时间建造和装修,在去年六月时正式竣工,并投入使用。

虽然当初开玩笑说要在外滩买栋楼开公司时,觉得此事很是困难不切实际,但当真的做好计划迈出了这一步,便发觉只要存款和底气足够,其实也不过如此而已。

纪轻舟自认不是多贪心的人,也没有那么多的长远计划,不论这栋楼十几年之后会如何,起码此刻他拥有过这的风景,就满足了。

在窗边稍微驻足了片刻,放松了一会儿眼睛和大脑,纪轻舟便转过身,顺着楼梯上到四层,穿过接待室与秘书部,回到了自己的老板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门时,他下意识地望向了自己的办公桌方向,不出意料地与一双熟悉的眼眸对上了目光。

纪轻舟故作调谑般地哼哼笑了下,关上房门道:“等急了吧?哥哥来找你喽。”

他挂着笑容,在某人寂然无声的凝视中走到桌旁,将茶杯随手搁在了桌面上。

正要问问对方给自己的工作文件处理得如何,近距离看见男子脸上不含一丝笑意的冷然神色时,却是有些诧异,不禁伸手贴了贴他的脸颊问:“怎么脸色这么差,出差两天,思我成疾了?”

解予安握住了他的右手,一声不响地盯着他,直盯得纪轻舟心底莫名发慌。

正要问对方一句“到底在看什么”,就见解予安身体向后一靠,拉开了桌子中间的抽屉,眼神仍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质问道:“你怎么解释?”

纪轻舟扫了眼抽屉中摊着的内衣裤,再看向对方满脸不悦的神色,就明白他误会了什么。

他心里觉得很是好笑,却刻意没有解释,反倒抽出了手,侧身松弛地倚着桌沿,避开他的注视含糊其辞道:“啊,被你发现了。”

解予安将他这番举动视为了心虚闪避,情绪愈发地翻滚起来,嗓音尽可能冷静道:“我给你解释的机会,这是谁的?”

纪轻舟轻咋了下舌,慢悠悠思索道:“这个么……我们现在也到了七年之痒的时候了,要想日子过得去,总要追求点新鲜刺激感。”

“想追求刺激,我可以满足你,为什么要找别人?”

“反正我的心还在你那不就行了,就算有别的可能,也只是玩玩而已。”纪轻舟用着平素的慵懒口吻道。

说话间侧头对上他的视线,逗弄般地轻飘飘开口:“我都忠诚于你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满足吗?”

解予安一瞬愕然,未料到他真会说出这样一番不负责任的话来,一时间胸口种种复杂心绪翻涌,既心慌缭乱又委屈异常。

但在心乱气急之时,第一反应却还是伸手抓住了青年搭在桌角的手腕,紧紧攥住,不给他逃离的机会。

喉结吞咽了两下,片晌才开口:“看来我还是给你留了太多精力,让你在外面找女人。”

“哦,那你能把我怎么样?”纪轻舟一脸无所畏惧地咧嘴笑了下。

本还想继续逗他两句,但手腕上被攥得生疼的力道却令他有些装不下去,连忙恢复正色道:“解予安,你把手给我松开,骨头都快被你捏碎了。”

然而正在气头上的某人却是一点儿也听不进去,反倒直接推上抽屉,握着青年的手臂将他整个人扯了过来,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纪轻舟是知晓这小子的力气的,若要比扳手腕,自己两只手加起来都未必能抵过他两根手指,因此察觉到他的意图,就十分配合且顺从地侧坐到了他腿上。

解予安当即环臂紧紧搂住了他的身体,分明是他自己将人硬拉过来的,却还颠倒黑白道:“你现在讨好我也没用。”

他手掌紧握着青年的肩膀手臂,怀抱被熟悉的温软填满,却只觉得心脏酸疼无比,黑眸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似是警告又似自言自语:“就这么不老实吗?是不是非要锁起来,你才能安分?”

“你也太天真了,天下男人有几个老实的。”纪轻舟嘟囔了句,垂着视线神色散漫地看着他道,“怎么办呢,要我给你跪下道歉吗?”

解予安一听见这话语,便又想起来那张印着唇印的卡片,想到自己出差之时,对方或许带了女子就在这办公室里做了背叛他的事。

但具体的细节他却一点也不想多问,更不敢细忖,光是方才那般粗略地一联想,翻涌的怒气与怪怨便化为了酸涩与委屈染红了眼眶:

“今后,我会每天跟着你,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诶呦,怎么小珍珠都要掉下来了。”

纪轻舟有些哭笑不得地摸了摸他的脸颊,扯起唇角道:“你说你这人,有时候真的脑子缺根筋,你要不仔细看看那内衣,是不是还贴着样品标签呢?”

解予安轻微地眨动了下眼睫,听清他的话语后,心底顿如密布的乌云破开了一道日光辉洒的裂隙,涌起一股清明的希冀来,开口却依旧不冷不热道:“还想狡辩什么?”

“没有狡辩,我这些年表现还不够好吗,这么信不过我,本来还想考验一下你对我的信任度呢,结果……呵。”

纪轻舟侧头将抽屉拉开了一条窄窄的空隙,伸手将那套内衣裤都拿了出来,大大方方地扯出内衣角落缝着的样品标签,展示给对方瞧,嘴里平静解释道:

“我打算创个子品牌,开家内衣店,这一套是新打的样品,早上送来给我过目的,我当时忙着呢,也没空看就先塞抽屉里了,放外面毕竟不雅观,不是吗?”

解予安看着他翻出的标签,愣了愣,迟疑道:“你方才承认了。”

“承认什么了?我可没说我出轨了,是你自己有被绿妄想。我就是说我们也到七年之痒的时候了,应该寻求点刺激,刚才刺不刺激?”

“那这,你又如何解释?”解予安从一旁的文件袋上拿来那张写着暧昧文字的小卡片:“还有唇印?”

“啊这个啊,但凡你仔细看看呢。”纪轻舟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了他手里的卡片,当着他的面用指腹在那唇印上反复磨蹭了几下:

“你瞧吧,是不是抹不开也擦不掉?这是机器印上去的啊大笨蛋元宝,是创意部给内衣设计的特色标牌。”

“为何要用这种设计?”

解予安拿过卡片仔细地看了眼,经他这么一解释,才察觉到那唇印轮廓清晰分明,的确带着股刻意打造的设计感。

包括上面的文字也像是使用某种特殊印刷设备,打印上去的,只不过出于纸品和字体的缘故,看着像是用钢笔手写的。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不对劲:“这种标牌有何意义?”

“我看看啊,”纪轻舟握住他的手读了遍上面的文字,“‘我会永远记得您带给我的温柔体验’,这宣传词中的‘您’所指的不一定是人,可能是指我们这个品牌产品。

“但它这么设计,还印个唇印,确实有点在刻意渲染暧昧,搞擦边的意思,为品牌形象考虑,我肯定不会选用,回头我再和创意部强调一下,宣传内容要健康自信向上。”

“创意部主管是谁?是男是女?”解予安此时心中的误解已基本消散,心情转好了许多,思维也清晰起来。

他合理怀疑道:“刻意选用这设计,摆到你面前来,你不觉得有问题?”

“你要说她在用这玩意儿暗示引诱我?”纪轻舟无奈轻笑了声,“你是不是太敏感了,这有什么意思,要引诱的话,这用词也太含蓄了。”

“倘若是暗恋你的人,便觉得有意义。”

“这只是你的主观臆测。”

“他在挑衅我。”解予安断然道,“总之身为你的另一半,我感到冒犯。”

解予安对自己的直觉深信不疑,如今这家公司规模越办越大,底下人手也越来越繁杂,他的恋人既是白手起家又才貌双全的公司老板,有钱有名又年轻俊逸。

虽对外公开有妻子,这妻子却从未在公司出现过,再如何严防死守,难免会有人动歪心思。

“创意部在二楼?等会儿我去找那主管聊聊。”

这股歪风邪气,他必然得出面扼杀。

纪轻舟也是拿他没辙了,退一步道:“行吧行吧,等会儿准许你跟我一道去创意部,但你不准开口,我先问问她这标牌的创意究竟是谁提供、谁审核的,要是人家给的理由合情合理,你就别多想了,知道吗?”

纪轻舟深怕放任他独自去聊,改日自己在公司员工的八卦交流里,就会变成一个整天疑心别人喜欢自己的自恋狂。

解予安考虑了几秒,勉强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方案。

总算将此事揭了过去,纪轻舟瞧着他不怎高兴的冷峻面庞,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你说说你,这辈子多幸福啊,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全都有了,宽容大度点不行吗,你看我什么时候怀疑过你?”

“你不该反思吗?为何总让我疑心。”解予安嗓音虽低,语声却格外清晰,习惯性地握着他右手环上自己的后颈,微仰起头在他颈项与面颊肌肤上亲吻起来,寻求更多的安慰。

一边在那白净的肌肤上留下浅浅的红印,搂在青年腰侧的手掌却摩挲着西裤料子抚摸到了臀侧。

“诶,摸哪呢?”纪轻舟按住了他的手,挑起眉道,“这可是在办公室,能不能正经点。”

解予安微红着耳朵,理不直气也壮:“你不是想要刺激吗?”

“究竟谁想要啊,”纪轻舟都快被他这副得理不饶人的气势给逗笑了,“拜托我现在正上班呢,外面好几个秘书,随时会来敲门的。”

他仿佛安抚小狗般地摸了摸对方的下巴:“乖,晚上行不行?”

解予安下意识地按住他的手,贴着自己的面颊蹭了蹭,随后又仰起头亲了亲青年的唇瓣,嗅着对方身上散发的淡淡馨香,肚子里积攒的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满足感总算缓解了许多。

纪轻舟见他情绪转好,便回过头来,拿起桌上的两件样品仔细瞧了瞧细节,忽而转头寻求建议道:“诶你觉得这个有没有做男款的必要?会不会有市场?”

解予安打量了两眼那在他眼中可称得上是伤风败俗的蕾丝花边内裤,静静开口:“谁会穿?你吗?”

“我是有三角款的,但我的观念和你们又不一样,这不是想让你从你们这个年代的人角度考虑考虑吗?”

解予安就摇了摇头:“我不是受众,但也许会有人为了追求时髦而买。”

“为了追求时髦,或者为了那方面的情趣是吧?”纪轻舟考虑着微微颔首,“那应该再加个纯蕾丝款的,说不定会更受欢迎,回头我让他们再开发几个情趣款试试。”

解予安闻言,不知脑补了些什么东西,耳尖略有薄红,假作不在意地问:“蕾丝,能遮住?”

“遮不住啊,这不就是要若隐若现的效果才有氛围吗。”

“这种内衣的受众是谁?”

纪轻舟瞄了眼他故作镇定的薄红面色,说:“可能是那种喜欢瑟瑟又不好意思说的闷骚男吧,那种人最喜欢买这种东西偷偷摸摸地送老婆了。”

“你在说谁?”

“谁心里有鬼谁知道。”

“……”

纪轻舟将两件样品内衣随手折叠放进了一个空文件袋里,转过头见他板着面孔、一副正人君子般的神情,刻意言辞暧昧地引诱道:“届时我打了样,你要不要拿一套回去?白的,粉的,黑色的?”

解予安微抿着唇,默然不语,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把戏。

“嗯?”纪轻舟朝着他纯然地眨了眨眼,“要不要啊?你不要我可就不做男款的内衣了。”

解予安犹豫片刻,终是没忍住踩了圈套:“你挑,你眼光好。”

“真要啊,”纪轻舟一副惊讶的表情扫视着他,继而微眯起眸子啧了啧舌,“都说你是性本色吧,还不承认,这么容易被我鼓动。”

解予安一时又有些羞赧:“拜谁所赐?”

“我我我,都是我的错,行了吧。”纪轻舟愉悦轻快地笑了两声,目光瞥向桌旁印着工厂名字的文件袋,问:“吩咐你的活给我干完了吗?”

提到这正经事情,解予安便收敛起思绪,淡然点头应了一声。

“效率很高嘛,刚才屯着一肚子气都不忘给我干活?太乖了吧,奖励亲亲一个。”他说着便转头挑起男子的下巴,在那淡粉的双唇上落下一个轻吻。

旋即挪开对方搂在自己身上的手臂,站起身道:“既然干完活了,那走吧,你陪我去趟医院。”

解予安神色微微一怔:“怎么了?”

纪轻舟低头触及到他眸光中无言的担忧,便知他又脑补了什么,立即解释道:“不是我生病,是泰勒先生,他去年总是腹胀,去医院诊出了肝硬化,之后身体就不大行了。从今年开始,便没有再去学校上过课,仅是偶尔去学校转转。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好像六十出头吧,这一晃都七年过去了,已是年近古稀了。昨日听闻说发烧住了院,怎么说也得去看看。”

听到是肝硬化这个病,解予安心里就有了数,说:“生死有命,莫太操心。”

“你要实在不会安慰人,就别说话。”纪轻舟瞥了他一眼,待对方起身理了理衣服后,就拿上自己装了慰藉金的背包道:“走吧,早去早回。”

“先去创意部。”

“好好好,先去创意部,真是服了你,醋坛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