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昀 作品

第 27 章 入宫求娶李凤宁

随后的日子,凤宁一头扎入番经厂,将波斯文给写出,叫工匠们照着刻字。

这一通忙活,日子到了十一月中下旬。

已近年关,养心殿越发忙碌了,各部的账目要盘查,下一年的预算得提上日程,还有年底官吏考核,预备着各个档口的赏赐,诸如此类,错综复杂,一人恨不得掰成两半使,柳海遂又调了几名女官入养心殿当值,兵部尚书的女儿陈晓霜,与大理寺卿家的贺灵芝均被临时借调过来。

原先给女官们安置的值房就不太够用,只能多添了几张桌案。

一日凤宁从番经厂回来,就看到自己的书册与笔墨给扔去最角落一处。

陈晓霜望着她满脸歉意道,“凤宁,你平日在养心殿的时候不多,便辛苦你将就一些。”

凤宁如今着实不大在这里办公,当值的时候在御书房练字,不当值便去番经厂盯梢,倒也没必要占那么大地儿,她没放在心上。

说到临摹字帖,凤宁也有一番盘算,那么大一幅字,她无处藏匿,只能暂且留存在御书房,习字怎么办呢,凤宁耍赖非拖着皇帝又给她写了幅小楷,如今这幅小楷被她搁在一紫檀盒子,随身携带,得了机会便练一会儿。

凤宁来到最角落的小案,重新整理桌案的书册,看了一眼旁边的梁冰,梁冰指下算珠如飞,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

凤宁便替她倒了一杯茶,悄悄搁在她面前,梁冰看了茶杯一眼,一口饮尽,知道是李凤宁,也没多话。

只要是无关紧要的事,梁冰一概不管,所以陈晓霜的事她就没插嘴。

“梁姐姐,我手头无事,你若需要帮忙便告诉我。”她不是第一次给梁冰打下手,梁冰信任她,毫不犹豫将一些要整理的文书资料递给她,“将这些皇庄的账簿再核对一遍。”

“好嘞!”

凤宁愿意跟着梁冰学记账。

一旁的陈晓霜见状,不免吃酸,梁冰在养心殿的分量比杨婉还要重,她手里掌着内库的收支,是皇帝的绝对心腹之一,十八名女官,皇帝唯一当众赞许过的只有梁冰。

“梁姐姐,柳公公吩咐我和灵芝配合您,这些事是不是交给我来做比较合适?”

梁冰头也没抬,冷声回道,“皇庄账目是养心殿的绝密,非御前三位女官谁也不可过目。”说完,梁冰又顺手抱起一沓账簿递给陈晓霜,

“这是今年阖宫各衙门开支账目,你帮忙核对一遍,瞧一瞧可有人瞒报错报?”

明摆着盘查各位掌事们的账呢,陈晓霜暗中叫苦,得罪人的活计就交给她。

她不情不愿应下来,翻开第一册写得便是延禧宫开支,顿觉棘手。

不一会,章佩佩慢悠悠抱着手炉掀帘进来,一眼瞥见凤宁的地儿被陈晓霜占据,她脸沉下来,“陈晓霜,你哪来的,一进养心殿就把凤宁给赶走?”

陈晓霜连忙起身,往凤宁那儿指了指,“佩佩姐,你别责怪我,柳公公让我和灵芝帮衬梁姐姐和婉姐姐,凤宁又不大在这边,是以跟她换了地儿。”

章佩佩可不吃她这一套,“是么?我就问你一句,是凤宁答应你的,还是你自作主张,事后逼着她让步的。”

凤宁见二人要吵起来,连忙起身,章佩佩却用眼神制止她,

陈晓霜脸色就不好看了,“章佩佩,没必要这般计较吧。这里是养心殿,不是你说了算,我是奉柳公公之命来当差的。”

章佩佩道,“不是我说了算,那也不是你说了算,不若现在将柳公

公请来卐(笔趣阁%小说)卐[(.co)(com), 让他老人家来主持公道?”

陈晓霜噎住,她方来第一日便起了争端,没得叫柳公公嫌她不够圆融,最终陈晓霜被迫与凤宁换了回来。

事后凤宁私下劝章佩佩,

“小祖宗,你不必为我处处树敌。”

章佩佩浑不在意道,“我不是为你树敌,我是看她不顺眼,她整日撺掇着杨婉与我争锋,就是怕我当了皇后对她不利。”

凤宁入宫已有半年多,对宫里的纷争已见微知著,她无话可说。

到了十一月三十这一日,女官们例行要出宫回府,可这一月养心殿实在忙碌,便没准假,只许姑娘们去东华门见一见亲人又回来。

凤宁自然没这等烦恼,老老实实在养心殿当差,大约巳时三刻,却见贺灵芝红着眼回来了,

“贺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贺灵芝也满脸窘迫,苦笑道,“还能是什么,我娘听说我进了养心殿,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又问我可有侍寝,我说没有,她便骂了我一顿.”骂得话实在是难听,贺灵芝便跑了回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牵扯到裴浚,凤宁便沉默了。

这两月裴浚叫她调养身子,碰她的时候也不多。

贺灵芝擅长烹茶,其茶艺在京城官宦贵女中称得上一绝,大理寺卿暗中打点了养心殿几位大珰,这几日御前的茶都是她在准备。

裴浚午后有小憩的习惯,哪怕如今进入隆冬,他也时常要眯一眼,凤宁在御前侍奉半年多,已摸准他的习性,今日柳海告诉她,裴浚这两日胃口不大好,凤宁便亲自给他做了一道葡萄酸奶酪,打算趁他午歇醒来给他爽爽口。

天色泛阴,养心殿上方聚了些云团,阴风一阵阵拍着窗牖,大约有下雪的征兆。

凤宁拢着夹袄提着食盒跨入正殿门槛,忽然瞥见一女子从御书房内匆匆奔出,只见她神色仓惶受骇,额发也略显凌乱,明明大冬日冷得很,她额尖却覆满了细汗,顾不上瞧凤宁,捂着嘴含泪跨出门槛。

凤宁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呆住。

那不是别人,正是贺灵芝,那贺灵芝双腿打软,连路都走不利索。

这让凤宁想起她与裴浚的初夜,仿佛也是如此。

所以,贺灵芝这是事成了?

不!

凤宁又摇头。

也不一定,上回张茵茵也是这般被赶出了御书房。

也不知是对这份感情没有底气,还是对裴浚心存畏惧,凤宁望而却步,那碗葡萄酸奶酪终究没送进去。

养心殿人多眼杂,贺灵芝这么冒冒失失跑出来,瞧见的可不少。

西围房的气氛一时有些低沉,贺灵芝出来一言未发,只收拾了衣物便回了延禧宫。

姑娘们看着她仓惶的背影,摸不着头脑。

这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

若是与张茵茵一般,那么最迟两个时辰内,该有罚令下来。

可惜没有,这一夜彻底过去,也不见皇帝将贺灵芝如何。

凤宁抱着膝盖坐在炕床上,望着外头漫天飘起的雪花露出笑容,

“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来得够晚。”

杨玉苏抚了抚她的背心,心头悲切。

“凤宁,如果没有罚令,那最迟后日,该有封赏下来。”

贺灵芝那般失态地从御书房出来,总该有个交待。

凤宁垂下眸,她明白杨玉苏的意思,无非是想看皇帝给贺灵芝什么位分。

贺灵芝父亲乃正三品大理寺卿Θ(

皇帝迟早有一日要大封后宫,她担心自己位分不如李凤宁。

张茵茵比她还着急。

锦衣卫每日将脑袋悬在腰上当差,她爹爹得罪太多人,就靠着她得皇帝欢喜,给张家上一张护身符。

谋财害命的事,她们不敢,毛春岫前车之鉴不远,试图设计暗算李凤宁,那也不可能,当初杨婉出手,尚没能把李凤宁弄出宫,遑论她们俩。

想把李凤宁逼出皇宫,那得天时地利人和。

*

眨眼到了腊八节,天色刚蒙蒙亮,御膳厨的厨子们便忙开了,一面要准备各宫主子们的吃食,还要预备今日赏赐给阖城勋贵的腊八粥。

这事归章佩佩管。

一清早章佩佩赶来大厨房,怕忙不过来,便叫上凤宁帮忙。

章佩佩拿着名录一家一家核对,凤宁帮着她装食入盒。

就这样几十户腊八粥赶在巳时初刻悉数备好,并于东华门出宫,由内侍和禁卫军在午时正送达各府,待每一位宫人回来交完对牌,章佩佩这桩活计方算结束。

六宫一司的正衙在延禧宫东面的大院,章佩佩拉着凤宁在此地等候宫人交差。

杨玉苏身为尚服局的尚服之一,素日便在这里当值,三位姑娘挤在她的值房烤火。

正值隆冬,凛冽的寒风如刀子似的割得人两靥生疼,凤宁那张嫩生生的脸被冻成了红果子,佩佩抬臂来捂她的脸,

“我来给你搓热。”凤宁的脸蛋吹弹可破,实在叫人垂涎。

凤宁扭头躲开,“不要。”

这头逃离章佩佩的钳制,那头撞入杨玉苏的怀里,杨玉苏非要搂着她,“好妹妹,除夕快到了,喜欢什么节礼,姐姐提前给你备好。”

凤宁埋在她怀里摇头,“你帮我捎着伯母酿的乌梅酒就够了。”

章佩佩又去捉她,

“我也给你送,送个大花冠给你.”

姑娘们正笑作一团呢,值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进来的是章佩佩随身的小宫女,小宫女面带惶恐,目光在三人身上调转一遍最后落在凤宁身上,

“姑娘,不好,出大事了。”

*

午时正,永宁侯与夫人来到正厅前迎拜宫里的赏赐。

设案焚香磕过头后,永宁侯亲自塞了一锭银子给御前的公公。

这位秋公公是柳海的干儿子,送赏赐这样的体面活计自然落在他手里,永宁侯晓得他是御前大珰的心腹,不敢怠慢。

秋公公不着痕迹收了银子,笼着袖笑问永宁侯,“哟,怎么没瞧见世子爷?”

一提韩子陵,永宁侯眉头便有些泛沉,不过他面上不显,只解释道,“前段时日着了风寒,还没好熨帖,不敢叫他出来,恐失了体面。”

秋公公也不过随口一问,没太放在心上,寒暄几句便道,“那咱家便回宫复命了。”

永宁侯目送他走远,回过眸来望向韩子陵书房方向,忍不住对着韩夫人发火,

“你就惯着他吧,看这场婚事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韩夫人面露苦涩,往书房方向比了比,“怎么又成了我在惯着他,他自个儿不肯成婚,老爷就是按着他的头也无法呀。”

永宁侯晓得他们母子一丘之貉,轻哼一声,甩袖离开。

韩子陵着实着了

些风寒,不过早已痊愈,这会儿在书房恹恹下棋。

依照约定,明年开春便要迎娶李云英过门,如今他将庚帖退了回去,晾李家也没脸强行把人塞过来,想起与李凤宁失之交臂,韩子陵心里便咽不下这口气。

一面拽着信物准备继续跟李家耗,一面又担心李凤宁身在皇宫,迟早被皇帝瞧中,那他便悔之晚矣。

好一阵愁肠百结,他干脆将棋子往旁边一撂,倒头就睡,大约睡了不到一刻钟,心腹小厮打外头来,忽然就把他给推醒了。

“公子,出大事了,外头这会儿都在传,说那鸿胪寺少卿李巍胆大包天,用庶女顶替嫡女入宫,卖女求荣,矛头直指养心殿的凤宁姑娘呢。”

韩子陵脸色一变,一骨碌爬了起来,“有这等事?”

先是替李凤宁担忧一阵,担心将韩家牵扯进去,可转念一想似乎这也是一个机会,他拔腿便往父亲与母亲所在的正院奔去。

永宁侯夫妇恰巧也听说了此事,正在商议,便见儿子行色匆匆掀帘进来。

“爹,娘,李家的事你们可听说了?”韩子陵正色上前跪在父母跟前,

永宁侯当然知道,此事已传遍京城大街小巷,全京城都在看李家的笑话呢,永宁侯担心迟早将韩家牵扯进去,心中犯愁,见韩子陵似乎一脸主意,遂问道,“你什么意思?”

这数月父子俩因为婚事没少闹口头官司,永宁侯对着儿子也无好语相向。

韩子陵忙道,“儿子是这么想的,您瞧,如今李家被推上风尖浪口,这幕后人是逼着陛下处置李凤宁与李家,左右事情已闹出,不若儿子登殿与陛下坦白,只道李家无故换亲,请陛下给韩家做主,将凤宁重新归配于我,如此,既保住了李凤宁,也将咱们韩家给摘出来。”

永宁侯细细琢磨了儿子的话,颔首道,“你说的不无道理。”

侯夫人变了脸,“你们还真敢去啊?万一陛下喜欢那丫头,不肯放人呢?那你们这一去岂不是得罪了皇帝?”

永宁侯何曾没想到这茬,他捋须道,“这事已经瞒不住了,与其等着陛下查到咱们韩家身上,还不如负荆请罪,等陛下发落。”

皇帝放不放李凤宁不重要,重要的是韩家该有的姿态要有,韩家不能背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韩子陵见父亲落定主意,高兴得两眼放光,他打听过,李凤宁还穿着女官服呢,可见陛下还不曾临幸她,如此还有机会。

韩子陵定了定心神,“爹,事不宜迟,咱们现在便进宫面圣!”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个红包么么,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