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昀 作品

第 73 章 苦肉计

第73章苦肉计

风沙迷了眼,凤宁抬袖揉了揉,蹙眉低眼走过来,“您怎么又来了。”

语气略微消沉。

裴浚察觉她心情似乎不大好,面容瞬间严肃,“怎么不高兴了,谁欺负你了?”

凤宁嘟哝一声,“没有.”面色淡淡看他一眼,又问,

“您来做什么?”

凤宁心情不知该如何形容,看到他那一刻,心里酸了那么一下。

裴浚将手中食盒掂了掂,

“杨玉苏准备了些点心给你,朕给你捎了来。”

很平淡的语气,不知道还以为是走门串户,将那八千里的距离给轻轻揭过。

凤宁目光钉在食盒,心里涌上一阵酸堵,沉默半晌,她先一步上了马车。

裴浚跟着上车,将食盒搁在小几,又递去帕子给她净手,凤宁没有拒绝,打开食盒,是杨夫人过去爱做的梅花干糕,用薄薄的油纸小心翼翼裹着,经得住放,凤宁迫不及待净手捻出一块尝,嚼在嘴里全是熟悉的滋味。

心里那种难过又深了一层。

她当然知道裴浚为什么这么做,他就是想勾着她回京城。

他现在懂得送什么东西能戳她的心。

凤宁吃了几块,又塞了几块给傻妞,傻妞坐在车辕乐呵呵地哼歌,凤宁吃着糕点,哭了一阵,心情好了。

裴浚看着她哭也不说话,就光给她递帕子。

凤宁偏不要他的,自个儿往袖口上擦。

裴浚笑,又心疼。

“对不起。”

都是他的过错,当年没能好好待她,让她远赴他乡。

如今万里迢迢走过的弯路,都是当年的报应。

这样的话从他堂堂皇帝嘴里说出来,可真是不容易。

“您这样来回奔波,很累吧。”凤宁端端正正坐着,轻声问他。

裴浚盯着她的眉眼,“如果我说不累,你信吗?”

凤宁当然不信。

“那就是我自找的。”裴浚自嘲。

凤宁难得咧了咧嘴。

到了府邸,傻妞先一步跳下车,嚷嚷着寻乌嬷嬷去了,裴浚跟着凤宁到门扉,问她,

“可以请我进去喝一杯茶么?”

凤宁却是拒绝了,指了指斜对面的客栈,“您舟车劳顿,好好歇一歇吧。”

裴浚心里说不出的难过,眼神带着刺,也带着委屈。

凤宁知道他在隐忍,没有管他,转身进了屋。

他说得对,是他自找的。

望着那扇关紧的门扉,裴浚揉了揉眉心,去了斜对面的客栈。

折子虽由司礼监与内阁批复,一旦涉及重要朝务柳海会额外誊录一份送来边关,让裴浚过目。

裴浚翻阅一遍,大致均有过往的章程可依,按部就班处置,不会有什么岔子。

用了晚膳,喝了茶,公务搁下,看着对面那间小院的门扉出神。

李凤宁真的让他有瘾,看不着牵肠挂肚,看到了,也牵肠挂肚,怪折磨人的。

凤宁这边拎着食盒进了屋子,在夹层里翻到了杨玉苏给她写的信。

告诉她,她和佩佩一切都好,让她别担心,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她们永远支持她。

凤宁开心地笑了,提笔开始给杨玉苏写回信。

傍晚乌先生回来,与她一道用晚膳,得知裴浚又来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看着对面晶莹剔透的女孩,眉眼微怔,她还像最初那般坚定吗?

翌日晨起,又是一个艳阳天。

清晨第一堂课是波斯语,凤宁用波斯语教导孩子们论语。

偌大的横厅,五十个女孩坐东面,五十个男孩坐西面,当中以轻纱为帘,清晨的凉风有些刺骨,孩子们哆哆嗦嗦捏着笔,写下歪歪斜斜的字迹。

不知何时,末尾多了个一个人,他也抱着一册书,穿着一身月白袍子闲适地坐着,跟着她一声声读,凤宁在前方踱步,没注意到他,直到课散,有一小女孩请她过去指导,凤宁解释了几句,这时身后也传来一道醇和的声线,

“李夫子,那这句话呢?”

他一本正经指着“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问凤宁怎么译读。

凤宁抱着书册立在他案前瞥了他一眼,

他神情无比肃静,满脸的求知欲。

凤宁是夫子,好像没有拒绝的余地,于是随口读了一遍。

他显然皱了皱眉,露出为难,“抱歉夫子,这句话太长,您能一段一段教我读吗?”

他眉眼生得很好看,专注望过来时,有一种难言的温柔与清润。

如果不是知道内里藏着一颗怎样狠辣的心,真的容易被他外表给欺骗。

前头坐着的那个女孩,扭头望着他们俩笑。

凤宁不想陪他瞎折腾,朝女孩儿招手,“秀儿,来教这个哥哥读波斯语。”

秀儿还真就爬起来,吭哧吭哧来到裴浚跟前,一段一段教他。

裴浚看着凤宁翩然离去的背影,薄唇抿紧。

第二日他又来了,凤宁经过他身侧时,瞥见他桌案搁着一页波斯语的音标,以及一册词汇表,这是乌先生和凤宁编出来的入门小册子。

他很认真在背诵。

凤宁听他错了几个音,看不下去,盘腿在他对面坐下,将音标页转过来,指着方才错处纠正,她走了一趟西域后,口音略有变化,越发纯正流畅,凤宁没有敷衍她,教得很认真。

她以为裴浚是与她闹着玩,结果他也学得很认真。

“你要真学?”

裴浚一脸镇静,“不学怎么办,下回你再说波斯语,我听不懂岂不又要错失一年半载?”

凤宁微微瘪了瘪嘴。

他又指了自己不会的一处,“这个怎么读?”

凤宁懒懒散散教了一遍。

裴浚不动声色看着她,“夫子腔调太快,我没记住。”

凤宁闻言清凌凌的目光就瞟了过来,“上课要认真听讲,我方才读过一遍,你没用心听,人要学会靠自己,不要事事指望别人。”

瞧,一模一样的语气。

丢下这话,凤宁心情愉悦地离开了。

留下裴浚嘶牙冷笑。

教她的都还回来了是吧。

他也有法子治凤宁。

随后凤宁就看到那位无比矜贵悠闲的皇帝陛下,捧着书册,大声朗诵音节。

他刚学,无人领着入门,不仅发音不正,读错的比比皆是。

中途歇息的孩子们听了,个个笑得前俯后仰。

还有人围在他身侧看他朗读。

孩子们对突如其来的俊俏男人很感兴趣。

眼看下一堂课即将开始,周夫子已踱出厢房,凤宁气冲冲奔了过来,扶着腰瞪他,“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厢房读。”

裴浚起身跟着她走,满脸的不情不愿

凤宁路过周夫子身边(

凤宁不吭声,将捏着的衣摆一放,遮住绣花鞋。

“没有。”语气干硬。

裴浚脸色就很不好看了,目光直勾勾盯着她的脸。

凤宁有些抵不住,错开视线,装作若其事往下走,本就是一点小伤,无足挂齿。

裴浚忽然侧过身,拦在她面前。

那一身的强势与锐气,将所有前路的坎坷崎岖拦在身后,只给予她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

凤宁视线在他胸膛定了片刻,慢慢抬起眼与他的目光相交。

裴浚看着那略带倔强的双目,沁着一层水色,却犹然不退。

依着他的脾气,他压根就不会与她废话,这会儿就能将人给打横抱走。

但他知道,不能了。

这一回,好脾气地哄她,

“你虽伤得不重,可此处山坡陡峭,冒然下山,不小心扭了脚就麻烦了。”

他何等眼力,她的心思总逃不出他的双眼。

温和的声线裹挟着山风抚去了她心头的躁闷。

凤宁也语气轻柔回,“我真的没事。”

再多的苦都吃过,这又算什么。

可他既然来了,就不会再让她吃苦,哪怕一点点。

裴浚没有说话,转过身,在她面前蹲下,平静道,“我背你。”

平平无奇的三个字,却狠狠往凤宁心尖一击。

修长的脊梁微躬,就这么横亘在她眼前。

不是傲慢的姿态,不是不可一世的强势。

愿意蹲下来,背负她。

他是帝王啊。

从礼法上来说,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趴在他背身,哪怕未来的太子也不能。

他卸去了那一身的矜贵与规矩,像是一位寻常不能再寻常的丈夫。

凤宁眼眶微微发胀,迟迟没动。

裴浚不见她上来,侧过眼看她,

视线相撞,

凤宁眼眶明显渡着一层驼色,见他发觉,再次别开脸,看两侧的风景。

裴浚毫不犹豫反勾手臂,将她双腿一捞,人就这么撞在他脊梁,凤宁猝不及防,脸腾的一下崩紧,双手撑在他肩膀,胸前隔开些距离,暗自咬牙。

裴浚失笑,再次将她往上一掂,这下彻底将她掂得趴在他身上,随后稳步下山。

裴浚确实从来没有背过人,他更习惯抱她,习惯那种完全掌控的姿态。

这般背她还是第一回。

不大适应,却还是觉出一分新奇。

他发现李凤宁很喜欢。

他走得很稳,双臂牢牢钳住她膝盖窝,稳到她与他仿佛是一体的,没有丝毫的颠簸的。凤宁被迫搂住他脖颈,小脸微微往一侧别开。

裴浚回眸看她,那一身馨香缠绕鼻尖,白俏的面靥近在迟尺,连那抹娇艳的血色也清晰可见,察觉她满

脸避嫌,裴浚埋在骨子里的坏又涌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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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里又没旁人,无需遮遮掩掩。”

裴浚理所当然忽略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黑龙卫。

就知道他本性不改,凤宁回过眸剜着他,俏生生反驳道,“上有天,下有地,人要慎独,不是吗?难道没有旁人在,就能为所欲为了?”

“你可以为所欲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放我下来。”凤宁气鼓鼓推他。

裴浚立即闭上嘴。

妥妥帖帖将人送到家门口,裴浚本以为今日能讨她一杯茶喝,结果那姑娘傲娇地将门掩严实了。

裴浚给气笑,却也没法,回到对面客栈,着人送了一些跌打损伤的药膏给她。

东西是傻妞拿进来的,笑嘻嘻地递给她眼前,

“对面哥哥给的。”

哥哥生的很好看,傻妞喜欢。

凤宁没做声,也没还回去。

裴浚回到客栈,沐浴更衣,夜里处置京城送来的折子,忙了一会儿,忽觉小腿肚处有一些痒,裴浚唤来小内使,小内使掀开衣裳一瞧,顿时面露惊色,

“主儿,长疹子了。”

必是在林子里沾了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导致风疹。

裴浚皱了皱眉,没太当回事。

小内使禀于彭瑜,彭瑜急得要去唤大夫,

“不必,弄些清热解毒的药水擦一擦便好。”裴浚随口吩咐,继续看折子。

小内使取来备用的药水,跪在他脚跟前,小心捧着他的腿搁在锦杌上,将裤腿往上卷起,瘦劲的小腿腹露出一片疹子来。

裴浚手执书册,漫不经心瞟了一眼,忽然心神一动。

“等等。”

他拦住打算上药水的小内使。

思索片刻,吩咐彭瑜,

“去弄些胡椒和芥末来。”

彭瑜闻言满头雾水,“陛下,弄这些作甚?”

彭瑜即便不通医理,好歹晓得这些热性的东西于风疹不利。

裴浚眼风扫过去,“叫你去就去。”

彭瑜不敢有半点迟疑,他身负罪孽,害堂堂皇帝万里迢迢奔来这穷乡僻壤追妻,心里正自责着呢,皇帝这会儿让他割下自个儿脑袋,他都不带眨眼的。

立即悄悄去后膳厨弄了些芥末胡椒粉来。

好家伙,他刚递过去,就看到那皇帝拿着不要命地往疹子处洒。

彭瑜和小内使吓得双双扑跪在地。

“主子,您这是.”

那些粉末一洒上去,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彭瑜二人惊出一身冷汗。

痛痒不可避免加剧,裴浚愣是面不改色将小瓶子扔开,净了净手,忍着难受继续看折子。

彭瑜再笨,也知道他意图何在,二话不说,掉头就往对面学堂奔去。

裴浚痒得很难受,额尖的汗一层层往外冒,养尊处优的皇帝哪吃过这种苦,可他忍了。

去它的温水煮青蛙。

他骨子里就是个赌徒,不达目的不罢休,狠起来对自己也不手软。

腿就这么肿了起来,那种难受无法形容,有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裴浚面色苍白扔开折子,揉了揉眉骨,往后摔在长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该没有二更,要出门一趟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