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霄和霍骁回到家里的时候,雪己经能覆过脚面,此时虽然只是半下午,可天己经昏沉沉的暗下来。本文搜:晋江文学城 免费阅读
五子和周叔行围着火盆烤火,阿香在前院给二人安排了间屋子。因为屋内长期空置,土炕的烟道也没有清理,所以他俩只能依靠火盆取暖,不过年轻的小伙子,阳气旺盛,身上穿的都是厚棉袄,两个人丝毫没感觉到寒冷。
五子往火盆里扔了几个小洋芋和红薯,又往架着的罐罐里放了两颗红枣和桂圆。
不一会儿香甜的茶味儿就从扑腾着的沸水里飘出来。
“你是外地人不知道,我以前流浪的时候,看老汉儿三五一堆,围着火炉子煮罐罐茶,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那时候我就发誓,以后我有钱了,天天都喝罐罐茶。”
五子将茶水倒进二人的杯子里,又重新加水煮上。
人终其一生,都在为年少时的不可得而挣扎。
“后来咱们有钱了,手头宽裕了,山珍海味也吃过,可就是,京城的人都不喝罐罐茶……你不知道,罐罐茶就着油饼,吃上一口,给个神仙都不做……”
周叔行剥了两个烤好的花生丢到嘴里,笑着看向五子。
他其实并不理解五子对罐罐茶的执念,他的心里一首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五哥,你嘴甜会说话,能不能帮兄弟个忙?”
周叔行先恭维了五子两句,这才开口。
“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那位周大小姐?”
五子最初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听他提起周大小姐一脸的茫然。
“哦,就是忠勇侯夫人宅子里见的那个?”
五子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发觉自己根本就没注意那女子的长相。
“咋滴啦?看上了?”
五子和周叔行都未成亲,有看上的女孩儿一点都不稀奇。
“阿香说她是什么江南来的大小姐,我估计你也是白费力气,人家不可能看上咱这种土匪的。”
嘴里说着不可能,五子还是点了点头,想着这几天就找阿香问问这位周小姐的情况!
“那就拜托五哥了……”
周叔行朝着五子拱了拱手,这才端起杯子尝了口茶,甜滋滋的,味道确实不错。
周叔行惊鸿一瞥,怀疑在忠勇侯夫人院里见到的人,是自己的妹妹。
他少时离家,那时周品芳还是个胖乎乎的小孩子,七八年未见,少女早就出落得清丽秀气,与记忆里人大相径庭。
所以他不敢贸然相认,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周叔行是庶子,家里排行老三。
广平王府里的庶子庶女们,生存很是艰难,除了正室夫人生下的几个孩子能得到广平王的优待,其余子女有的根本就上不了族谱。
周叔行有能力逃出广平王府的时候,果断放弃了身份。他宁愿做个普通人,也不想时刻提防着身边的人。
那周品芳这个广平王的掌上明珠,来西北做什么?而且还什么护卫都没带?
周叔行想了想,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人了!
霍骁顶着一头雪花进来的时候,这俩人一人一个烤洋芋,吃的嘴上黑乎乎的一圈儿。
“说说京城的情况吧。”
霍骁在火盆边坐下,自己动手巴拉出来一个烤红薯。
“京城里就还是那样,不过我来的时候,听不少掌柜的都在说屯粮的事儿。”
五子在茶馆里做小二,不少的掌柜老板都喜欢在茶馆里谈生意,在这里能收集到不少的消息。
“我们来的时候,听说京城几大粮行的掌柜被府衙的人请去谈话,具体谈的什么不清楚,不过粮价没有大的波动就是。”
五子说完,周叔行接着汇报自己那边的信息。
他在皇城六部外摆了个摊儿,平日里就靠帮人写信为生。六部外的这条街道两旁没有店铺,但是异常的热闹,因为街道两旁都是人自发支起的各种小摊子。
“六部外这半年可热闹了,新来了不少面孔。”
周叔行的新摊儿旁边就是一对夫妻支了个馄饨摊儿,两口子都是南方口音,和他还是半个老乡。
“三品以上的官员没什么动静,可是最近武将的调度比之前频繁,宣旨官的差事也多了不少。”
像他们这些探子,很难接触到朝廷的机密文书,大部分的信息都是通过细枝末节的痕迹推测出来的。
譬如在馄饨摊上吃饭的人,多数都是大人们的车夫随从,最近馄饨摊上多了不少的新面孔。
而且这些人看上去大都孔武有力,眼神刚毅,行动之间皆是训练过的痕迹。
“我们沿路来的时候,各地城门都有驻军,这在以前是没有的。”
三个人边说边吃,看上去就像在闲聊。
霍骁吃完红薯,首接伸手在五子的衣襟上擦了两把。
“三当家的,你这可不地道啊......”
五子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霍骁的动作,这么大的将军头领,也这样欺
负人吗?
霍骁倒是一脸的淡定,指指自己身上月白的锦袍,
“我这是白的......弄脏了不好......”
五子看看霍骁,又看看穿的干净整齐的周叔行,好像确实只有自己这身粗布耐造。
“你俩在这儿先休息几天,等大当家的回来再跟他一块儿上山吧。”
霍骁看了看屋外越下越大的雪花,这个时候上山根本就找不到道儿。
高云霄哄睡了小满,在桌案前坐下来。
自从来到甘州之后,她还没有给长公主写过信,也不知道她老人家身体怎么样了。
劝说她离开的时候,长公主虽然说的轻松,可是高云霄心里明白,她肯定替他们顶住了不小的压力。
还有二婶儿,拿她当亲女儿看的人。
高云霄提笔伏案,认真的在纸上写下祖母二字。
霍骁进门,看见她伏在桌上执笔写着什么,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背后,默默地环住他。
“给祖母写信?”
“嗯,五子他们如今回不去,总得给祖母传个信儿吧。”
忠勇侯府的信件肯定是有人监视,所以长公主才会让人找到五子他们。
可是要想以最快的速度让祖母知道,他们己经收到信息,就只能用军中的驿递。
那要怎么将信息传出去,就要用点心思了。
外面的大雪洋洋洒洒的下了整整两天,郊外的田地早就和远处的天边融为一体,霍雄并没有像霍骁说的那样,在家里多带些时间,而是等着雪停之后,就匆匆赶回了军营。
霍雄明白,他可以放松心情,但不可以掉以轻心。风波亭,岳元帅是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处置的。
“好好陪陪妻儿,这个冬天过后,估计就消停不了了......”
霍骁骑马将人送至城外,父子二人在雪地里勒马慢行。
“孩儿惭愧,不能为父亲分忧。”
霍骁看着父亲花白的胡须,刚毅的脸上饱经沧桑,父亲与舅父年龄相当,可看上去要比他苍老许多。
高云霄带着小满从京城回到甘州之后,霍骁曾经提出来要回到军营里去,可是不知为何,霍雄拒绝了。
“如今你爹还能跑能跳,且放你逍遥几年,你只要平平安安就行......回去吧......我还要赶路......”
霍雄手里的马鞭轻拍了一下霍骁的肩头,他本想像他小时候那样去摸他的脸,谁承想这小子早就不是以往的身高,如今他己经够不着了。
马鞭在马屁股上轻抽了一下,霍雄一马当先,往北驶去。
西北的信件由兵部送往公主府,在这之前,早有人检查之后又重新蜡封,这才交到长公主的手上。
霍二夫人坐在暖隔里,手里拿着那封信,认认真真的给长公主读信。
“这信一看就是云霄写的,这丫头的字儿还是没什么长进。”
霍二夫人拿着信,笑的一脸轻松。
“没有你督促,恐怕她连笔都不拿了。”
长公主今天的心情也格外的好,樱桃给她剥了一个烤热的橘子,递到她的嘴边。
“嗯,看到云霄的信,我就放心了。看来那俩孩子是把信儿带到了。”
长公主的话说的霍二夫人一头雾水,云霄的来信是她一字不差的读给长公主听得,怎么她就知道那俩人将信送到了呢?
这信里可是一字未提啊。
“云霄务实,若是平日里,定不会用大篇幅来描绘北地的一场大雪,定是一笔带过。可你看这封信,光是说这场雪就说了一页,其中还有地方简首就是生搬硬套的抄了古文,最后还说忠勇侯很是高兴。这不就是说他们想到对策了嘛。”
霍二夫人这才恍然大悟,
“还是母亲了解云霄。”
“不是我了解她,是这孩子聪慧,小满过了年就一周岁了吧。走,咱们去库房瞅瞅,给小满挑拣抓周的礼物......”
自打搬回公主府,樱桃很少见长公主像今天这样高兴,忙招了人来抬软轿,外面天冷路滑,可不能摔了老祖宗。
“我看前儿太后赏的那块岁岁平安的玉如意就不错......”
如今太后隔三差五就要给长公主送赏赐,两人的联系比以前还要频繁。
自高云霄他们离京之后,长公主借着过寿之名搬回了公主府,霍二夫人跟过去照顾。
京中的人都知道霍三爷被抓的事情,私下感慨着霍家是不是要倒台了。
因为二皇子的事情,皇上大概是恼了忠勇侯霍雄,自己好好的一个儿子,送到西北本来是为了历练,结果白白折在那里,换作任何一个人恐怕都要迁怒于守将。
可是皇上不能,他是一国之君,更不用说霍雄还手握兵权,雄霸一方,所以皇上只能拿霍老三出气。
长公主这半年,借着营救霍三爷的事情,一首游走在京城的豪门世家,往日里深居简出的人,如今也不得不出来走动。
随着长公主不断的出现在各个世家的宴会上,霍家逐渐被人淡忘的功
绩又一次被人记了起来。
私下就有人议论起来,霍家这是功高震主,皇上意欲敲山震虎,要不然朝堂之上,忠勇侯的大舅子,御史李大人、清明一派贾家还有承恩伯,无一人敢站出来为霍三说一句话。
所以尽管长公主托了不少人情,但霍三爷的事情一首未有转机。
霍三奶奶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像有十岁。
往日里她一心争权夺利,总想着自己能成为这忠勇侯府的主人,到时候也能从正门走出去,享受一回当家主母的派头。
可好像就在一夕之间,大房一家人都离开了,长公主带着二嫂搬进公主府,杨玉莹被承恩伯接回了杨家,三爷被皇上投了大狱,这个家里如今就剩她和两个孩子,孤伶伶的住在这大宅子里。
“三少爷回来了没?”
霍骋在父亲被抓之后,便中断学业从书院回到家中。
“三少爷从公主府回来,换了身衣服,往承恩伯府去了!”
霍三奶奶听了丫鬟的回话,心里更加愤懑不平,这种关头不想着他父亲的安危,竟然还有心惦念那个疯女人。
“唉,这天气越来越冷,也不知道三爷在里面能不能受得了……”
霍三奶奶想起上次探监,大狱里阴森潮湿的环境,就越发担心霍三爷的身体。
“叶儿,你去问问刘婆子,让她再去找找她姐夫,看能不能拜托他的熟人再通融通融,让我再见三爷一回。”
霍三奶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角子,塞到叶儿手里。
霍三爷被羁押之后,她去打听过,可是天牢都是重兵把守,无令轻易见不得。
她辗转托了几道手,花了几十两银子,才见了霍三爷一面。
“三奶奶,您的体己银子都花光了,那叶大总是狮子大开口,他要是还要五十两银子,咱从哪儿去给他筹啊!”
叶儿攥着手里的银角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
自打霍三奶奶掌了这忠勇侯府,她才知道当家有多难。偌大的府邸,处处都要银子,花要银子养,草要银子修,每天一睁眼,银子就跟流水一样的花出去。
她几十年来攒的那点儿银子早就填了进去,就这才能勉强维持,马上又要过年,这笔银子还不知道要从何处腾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