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住呼吸，手指触到冰冷的纱帘。
海风裹挟着腥咸海风灌进口鼻，施姚手指用力。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拨开纱帘。
……什么都没有。
海平线外泛起鱼肚白，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一股深深地无力感潮信般袭来。
她一生活得顺风顺水，偏偏在江归远身上连续栽了几个大跟头。
大学时期喜欢江归远，偏偏人家又不喜欢自己。现在好不容易放下了，江归远又出了事。
正想着，一旁的花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是一座足有两米高的阶梯花台，灰白色水磨石台阶层层堆叠，每层间隔足有半人高。
台阶上交错摆着几盆叫不出名字的花，青灰色叶片笔直如剑，暗红花瓣边缘已经发蔫。
粉紫色的花朵瀑布般垂落，有几枝茎秆明显被外力折断，蔫头耷脑地挂在盆沿。
她伸出手，指尖去触折断的叶片，眼前却赫然出现两道平行的蹭痕。
她踮脚凑近观察，一道泛白的脚印像是鞋底花纹留下的印记。
施姚仰头去看，在她的头顶之上，沿着花台，似乎真的可以朝上爬。
难道……江归远在这上面？
来都来了，要不就上去看看？
施姚咽了咽口水，开始勤勤恳恳爬花台。
几分钟后，她终于爬到花台最高层，双手刚攀上地面，一双眼睛便敏锐地盯上了站在这处平台的江归远。
她苦找了一晚的男人，此刻正站在不远处，见人来了，抬脚朝她走来。
太阳露出半个头，金光普照，海风肆意，吹开垂顺的发，露出一张矜贵优雅的脸。
他伸出一只手。
施姚握住，借力爬了上来。
“你来这儿做什么？”
施姚将气喘匀：“做什么？当然是来找你。”
“拜托你下次不见之前说一声好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你？”江归远打断她，“你担心我？”
施姚皱眉，本来多正常的一句话，怎么被他一问，显得有些不正常。
她说：“我的确担心你，但这是重点吗？”
她差点跑断腿，生怕江归远出事，可当事人呢？
半点都没有他给别人带来麻烦的自觉的歉意，语气不咸不淡，疏离又疏远。
“你担心我做什么？”江归远强调，“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施姚被江归远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果然，他之前对自己的温柔全都是装的！
她当初怎么会觉得江归远温柔！
想着她又有些后怕，这人在自己面前卧薪尝胆整整五年，连性格都能伪装，心思多深沉啊。
“难道分了手，就连朋友也不能做了吗？”
“好，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做不了朋友，我现在还是你的老板。”
“我公司的员工万一出了事，我这个做老总的能逃得了干系吗？”
“不是你让金露告诉我，如果我真的想走，你再也不会拦我？”
施姚默然，这还能怎么解释，说她当初明白自己喜欢上江归远后，恼羞成怒，再也不想看见他？
如今的场面，说出来倒添乱，还不如不说。
她将江归远前前后后打量一圈，确认对方完好无损，终于放下心来。
延伸出的平台不大，眼前空空旷旷，晨风呼呼作响。
施姚搓了搓着裸露的手臂，晨光将两人的影子重叠。
施姚瞥见，往旁边挪了半步。
“那什么。”施姚有些说不上来的尴尬。
这好像还是她俩分开后，第一次单独在一起。
跟自己从前爱而不得的人待在一起什么的，想想就很可怕。
可惜，这种警觉只维持了几秒。
实在是昨晚太过劳累，如今晨光熹微，太阳晒在身上，施姚觉得自己像一头刚冬眠出洞、在阳光下晒背的乌龟。
“公司不是不管你的事，你……”施姚用指甲掐住虎口，用疼痛保持清醒，“等周五节目上线，公司会分三个阶段推进：先放任你缺席节目的话题自然发酵，再联合博主全网澄清。”
施姚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中，她看见江归远眼下的睫毛阴影晃了晃，继续道：
“最后时间反转，全网都会心疼你的遭遇，你的人生绝对会到达一个巅峰。”
她实在是太过困倦，脑子已经超负荷运转，大脑又开始隐隐抽痛。
不知道眼前面无表情压着眉头的江归远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大概是不高兴吧。
顾不上等江归远回答，她摆了摆手开口：
“行了，你人也找到了，没我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怕江归远误会，又补充了一句：“阮若盈也很担心你……”
“我替你按一按吧。”
这句话来得没头没尾，施姚愣了会儿：“什么？”
江归远看着施姚：“你好像头疼又犯了。”
风声呼啸而过，太阳彻底升起来了。
五年时间，足够彼此熟悉入骨，足够血液里流淌着对方的影子。
“不……”施姚本能拒绝。
“就当是为了你来找我的谢礼。”江归远说，“陈阳没有我的手艺。”
这话不假，想当初为了缓解她的头痛，江归远特意去学了按摩技术。
施姚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自己好像站在孤零零的礁石上，四周波涛汹涌，稍不注意就会被卷进海里，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
头痛锤子似的敲打着她的理智。
就当作做了一次头疗，也没什么问题吧？
施姚抿唇，在头痛下投降：“好吧。”
江归远脸上露出一点黯淡笑意：“那你过来。”
施姚“噢”了声，走近了。
她乖乖地坐在藤椅上，看着江归远绕过她到了身后。
他静了静，手指抚上太阳穴，指节用力揉着，温热的指腹把疼痛轻轻推去……
施姚闭上眼睛，恍觉四周漫上温水，她在一片暖意中舒缓四肢。
“还疼吗……”
江归远的声音遥遥传来。
“唔……”
她想要说些什么，嘴却像被棉花堵住，整个人陷入一种巨大的恍惚中。
“叮叮叮……”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促使施姚惊醒。
她猛地睁眼，发觉自己靠在江归远肩膀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顾不上惊讶，她点开接听，只听那人说着：“姚姚，大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