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之没再顶撞母亲,默认了此事。
华阳顶在心里的那口气好歹是散了些,不耐烦和他再说话,皱着眉头将人赶走。
沈淮之心头沉甸甸压着这桩烦心事。
林绣执意要走,别说是做什么贵妾,就是连正妻,想必如今都不放在眼里。
而母亲这,又决计不可能松口。
他长叹一声离开。
到了夜里,沈淮之从府衙下值,不带任何人,独自骑马去了关押太子的宅子。
他常帮圣上做事,自有办法见到太子。
沈淮之缓步进去,屋子里黑沉沉不见一丝光亮,但隐约听到啜泣声。
堂堂太子,遇事只一味地哭,实在让人头疼。
沈淮之叹口气,推门而入。
赵煜猛地一惊,月光倾泻,他看清面前人是谁,喜得连忙爬起来:“子晏!”
万万没想到出事以后,第一个来看他的竟然是沈淮之。
沈淮之亲自将人扶了坐好,又点上灯:“殿下这般愁眉苦脸做什么,不过小小挫折而已。”
“孤怎么不愁?父皇对我失望,天下学子也纷纷讨伐于孤,就连母后都不曾来看孤,孤这辈子还有希望出去吗?”
沈淮之淡笑:“圣上跟太后都病了,皇后娘娘在侍疾,这会儿怕是分心乏术,殿下自当理解才是。”
赵煜泄气:“孤明白。”
“子晏今晚前来,可是父皇他......他有话......”
沈淮之垂眸:“是臣私自来见殿下,想和殿下做个交易。”
赵煜默然,他如今废太子的身份,能和沈淮之做什么交易?
“臣帮殿下成就大业,事成后,臣只要一道圣旨即可......”
沈淮之做下这个决定也是情非得已,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卷入夺嫡之争,但想要一道赐婚圣旨,除了赵煜,没人能给。
能娶嫣儿的唯一办法,就是赐婚。
新帝登基,赐下婚事,长辈就是再不同意,也不能抗旨。
赵煜无言,没想到这个表弟,竟然还是个情种。
那林氏瞧着除了一张脸,也没什么出众的地方,而且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美貌。
凭沈淮之的身份,要什么女子没有?
再者,娶一贤妻,纳林氏为妾,也是美谈,何必非要惹长辈不悦。
赵煜神色复杂:“这倒不难,只是如今孤手上两桩案子,皆是证据确凿,如何能翻身?”
说起来他便气得牙痒,自己手下竟然出了不少叛徒,盐税贪污案的证据一环扣一环,做得毫无漏洞。
可他偏生半点儿盐税的油水都没捞着。
这是桩冤案,赵煜直到被关进这宅子,都没有承认过。
另一桩顾氏灭门案,他没办法辩驳。
顾斐手里有其父亲寄过去让他学习的各类手稿,还能说动姑苏学子签下血书。
赵煜只能认栽,实在想不出办法为自己洗清冤屈。
沈淮之笑笑:“其实这事不难,圣上对殿下寄予厚望,将您关在这普通民宅,而不是大牢或者深宫,殿下想过是为什么吗?”
赵煜一愣;“为什么?”
为的当然是让太子党派的人,能轻易见到太子,好为太子出谋划策。
圣上从没彻底放弃过太子,只不过是借此事磨炼,给太子一个机会罢了。
“殿下可听过断臂求生的故事?”
一男子入山采药,不小心被困岩石之下压住了胳膊,为了活下来,狠心砍掉自己胳膊。
赵煜脸上血色尽退:“子晏,你这是何意,孤怎么能......”
沈淮之心道一声还没愚蠢到头,“殿下应该知道,圣上最忌讳什么,此次未尝不是圣上对您的考验。”
赵煜和皇后母族梁家走得太近,已经到了何事都听梁家人意见的地步。
梁家那位国舅爷,在京里横行霸道,狂妄不知收敛。
若太子登基,这天下岂不是姓了梁?
圣上忍耐已久,只是前朝牵扯太多,一动梁家,恐让世人觉得他对太子不满。
但这次如果是太子亲手将梁家推出来做替罪羊,既能洗清太子罪名,又能除掉隐患,何乐而不为?
沈淮之早有此猜想,进宫侍疾多日,从圣上的口风里也探出不少。
梁家愿意顶罪,还能保全性命,将来太子登基,也未必没有复起的可能。
只看梁家愿不愿意舍了眼前繁华。
赵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想起母后,想起外祖一家,想起太子妃梁氏......
可若不弃了他们,就要一辈子在这不见天日的院子里做个废太子。
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赵则那贱种登基?
到时别说梁家,就连他也未必能活!
赵煜眼里的迟疑渐渐变得坚定,他一咬牙,认了。
沈淮之早有所料,并不意外,除掉梁家还有一件好处。
太子身边没了助力,必然更依赖于他们沈家。
沈淮之已说动赵煜,那接下来的事,只需要推波助澜即可,他行礼告退,骑马出了巷子。
回府径直去了明竹轩。
夜已深,林绣已经睡下,沈淮之握着她的手良久,这才去了净室洗漱。
从今日起,他便宿在明竹轩陪着林绣。
沈淮之轻手轻脚躺在林绣身边,在她唇上吻了吻,林绣兴许是习惯,又或者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翻了个身趴进他怀里。
揽着林绣瘦弱的身子,沈淮之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他近日都不踏实的心也算是落定。
只有林绣这般陪在他身边,沈淮之才觉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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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林绣觉得身上沉,哼了声醒转。
沈淮之半压着她,睡得很熟。
林绣愣了会儿,鼻息间都是熟悉的味道,曾经让她无比心安踏实的胸膛,现在靠在上面,竟然有些陌生。
明明还是那个人,却始终觉得不一样了。
林绣轻轻仰起脸看他,发现沈淮之下颌处隐隐的胡茬,哪还有温润君子的风度。
她心里也不好受,脸贴在他心口静静感受了会儿,没舍得推开。
不一会儿沈淮之动了动,早上醒来声音嘶哑,低低叫了声嫣儿。
林绣轻声回应,沈淮之眼眶突然就一酸,声音压得更低,把人紧紧搂在怀里。
他们已许久不曾这般在早上抱在一起温存。
沈淮之往往半夜或者林绣醒之前就离去。
他心里愧疚懊恼,知道自己忽略了林绣的感受,愈发觉得心中有股气抒发不出来,憋得他难受。
沈淮之把人从怀里捞出来,试探着吻上去。
林绣手撑在他胸口,睫毛颤了颤,她是要走的,但走之前,不想成日和沈淮之争执。
就当是最后的温存。
她闭着眼,主动伸出了舌。
沈淮之重重喘息,翻身压在她上方,如珠似宝一般,缠绵悱恻地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