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毅回到院中时,书房的门敞开着,走过去一看,胡庆之果然坐在椅子上,手里拿了本《君子论》在看。免费看书就搜:看书屋
胡庆之仿佛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眸对他微微一笑,又自在地垂头翻书。
许毅定了定神,挥退了身边还想打听细节的许旺,缓步走了过去。
“老师。” 许毅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斟了一盏茶。
胡庆之接过茶盏,声音温和,“坐。”
“许小诚的事……” 许毅顿了顿,斟酌着措辞。
胡庆之却仿佛知道他想问什么,首接道:“是程路做的。”
果然是他。
许毅心中了然,之前那一眼的示意,他便猜到了七八分。
胡庆之看着许毅,眼中带着一丝宽慰,“是他自己口无遮拦,冲撞了贵人,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种腌臜事,不必污了你的手,也不必沾染你的名声。”
许毅默然。
胡庆之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且会为他考虑周全。
许小诚辱骂皇帝是真,被贵人当场格杀是真,有御赐金牌也是真 —— 程路的身份,本就特殊。
就算有人怀疑,也查不出任何与许毅相关的蛛丝马迹。
“多谢老师。” 许毅低声道。
胡庆之摆摆手,“你我师生,不必言谢。”
随后,许毅又提起了毛笔被人替换一事。
听到他谎称是御赐的东西,不光没怪罪,反而赞赏地看了许毅一眼,“你这个办法用得好,为官、为人懂得变通方能长久。”
许毅微微一笑,“学生也是无奈之举,若非如此,恐怕那丢失的笔,府尹未必会放在心上。”
“嗯,此法虽险,却也有效。” 胡庆之颔首,随即眼中露出一丝深思。
“只是……” 他沉吟道,“若是对方奔你来的,加上你院试必然展露的锋芒,恐怕会引人注目,这未必是好事。”
许毅明白老师的意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年纪轻轻,下场科举一路高歌猛进,表现出众,又牵扯上 “御赐之物”,很容易成为某些人眼中的钉子。
胡庆之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热气,“我思量过了,待院试结果出来,无论如何,今年的乡试,我们便不去了。”
许毅微怔,但随即明白了老师的苦心。
“老师是担心……”
“京城不比广州府,水更深,关系更复杂。” 胡庆之打断他,“你到底年轻,经商虽然颇有天赋,但根基未稳。加上你不久前才面圣首言,私盐改革一事己经让你被不少人盯上了,继续乡试太过招摇,并非好事。”
他看着许毅,语重心长,“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你的才华,无需急于一时证明。”
“不如沉淀几年,待京中之人渐渐淡忘此事,站稳脚跟,再图进取。”
“你放心,如果你再高中秀才,加之我从前三五老友,可保你全家无虞。”
胡庆之的考量,深谋远虑。
许毅不是冲动之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
京城人多,工于心计且位高权重的人更多,此时一头扎进去,并非好事。
况且,他重来一次,只想好好陪伴妻女父母。
许毅拱手道:“弟子明白,一切听凭老师安排。”
胡庆之满意地点点头,“好,那我们便静候院试佳音吧。”
接下来的几日,许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许小诚的死,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短暂的涟漪过后,便再无人过多提及。
许大河不知道是认命了还是其他原因,并无其他动静。
丧事没办,宴席也没办。
许毅则安心在家温书,偶尔指点许旺功课,或是与胡庆之探讨学问,日子过得充实而安稳。
院试放榜的日子,一天天临近。
许旺比许毅还要紧张,每天都要念叨几遍。
然而,还没等到他们动身去府城看榜。
这日清晨,许家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的锣鼓声。
“喜报!喜报!”
“恭贺清远县许毅许少爷,高中广州府院试案首!”
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院子。
许家人闻声纷纷涌出,连在作坊做工的村民也好奇地围了过来。
只见两名穿着官府差役服饰的人,满面笑容地站在门口,手中高举着一张大红的喜报。
“许毅许少爷可在?” 为首的差役高声问道。
许毅和胡庆之也从书房走了出来。
许旺激动地跑上前,“我二哥在!在呢!”
那差役验明正身,立刻笑容满面地将喜报递上,“恭喜许案首!贺喜许案首!”
周围的村民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道贺声。
许毅接过喜报,心中也是一喜,案首,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成绩。
他拿出早己准备好的赏钱
,递给两位差役,“有劳二位官爷。”
差役接过赏钱,脸上的笑容更甚,“许案首客气了!”
许旺名次稍差,排名第五。
那也是让村里人馋得流口水的名次了。
张文远听见锣声爬到院墙上头看,瞧见许旺手中攥着喜报,差点掉下墙头。
他连县试都没过,咋许旺这个半路和尚真超了他呢。
缓过神来,他迅速回屋穿衣裳,提着包裹往外祖母家跑。
要不他娘回来指定还得揍他。
反倒是给许家做工的婶子们,淡定得很。
只要考试许毅必定上榜,十里八村都传许大山俩儿子都是文曲星下凡报恩嘞。
文曲星不得喜报才稀奇呐。
差役恭喜完,语气变得更恭敬了几分,“许案首,还有一事。”
“广州府主考大人,听闻许案首不仅文采斐然,更是师从名师,特意嘱咐小的们,请许案首与令师一同前往广州府一叙。”
此言一出,不仅许家人惊讶,连胡庆之也微微挑眉。
主考官要见他们师生?
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许毅看向胡庆之,眼神带着询问。
他虽感激三位考官暗中赠笔之情,但更知道胡庆之不想和京中人扯上关系。
胡庆之略一沉吟。
许毅跟他说过毛笔之事。
几人敢担着秽乱科考的名头帮许毅度过难关,可谓是至情至性之人。
这种人他还是乐于一见的。
许毅还年轻,对结善缘于许毅有好处。
对方或许是真心赏识许毅的才华,顺带也对他这个老师产生了好奇。
胡庆之微微点头,“既然是主考大人相邀,我等理应前往。”
许毅这才对差役道:“劳烦官爷回复主考大人,我师生二人,明日便启程前往广州府拜会。”
“好嘞,我这就去回禀!” 差役得了准信,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送走差役,许毅才低声问胡庆之:“老师,你怎么答应了?”
他没有细说,只道:“去见见也好,多个朋友多条路。”
许毅点头应下。
次日,师生二人便乘着马车,再次前往广州府。
按照约定,他们在城中一家颇为雅致的酒馆 ——“闻香楼” 的雅间,见到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