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幸 作品

第 35 章 眼前

国内的互联网巨头各有强势业务,有的掌握流量平台,有的专长电子金融与商务,还有的依赖于文娱和社交广告。

乍看往往比较单一,其实背后集团的架构非常复杂。

为了优化自家产品矩阵,为了争抢市场份额和扩张体量,他们能开辟上百条业务线。

大部分用来试错,从建立到解散都没水花,小部分可以做出名堂,某个核心事业群则支撑起整个公司。

所属的部门不同,被重视程度和体验天差地别。

像途科虽然位列一线,财大气粗发展极快,但靠直播卖货起家,大众印象就是一款喊麦App。

论起在线游戏模块,别说路人闻所未闻,有的同事都不知道公司原来还做这玩意。

而鸿拟与它的集团名气并列,这一块的实力截然不同,一直是业内的风向标,也打下了公司的营收基本盘。

互娱出身的核心高层,不光游戏业不想得罪,在互联网圈也被多敬几分。

Ceo-1,是这块业务的顶头了,车友群立即有许多人冒泡,感兴趣地让人多讲讲。

那位来自鸿拟的同事也很乐于碎碎叨,说了一大堆老板的好话。

[眼光很牛逼,经手的游戏出一个火一个,领导能力也很强,事业群上下都服服帖帖。]

[那么一大摊子的事情,他都能管得过来,就算越级发的消息,只要提的建议有用,他也会回复。]

[哦还有,我们老板长得很他妈帅,不拎出去营业都可惜了,你看到他正脸了吗?@易远]

易远拍的照片早就被刷了上去,无人在意他特意入镜的方向盘。

在一堆“有没有更多照片”的消息里,易远血压飙升,假装突然断网,实则屏蔽了群聊。

本来他和纪弥之间,怎么想也该是对方弱势,担心自己议论往事,还拿自己没办法,所以才无所谓招不招惹。

天知道纪弥和老板的关系这么近。

而且老板亲自来接,纪弥在互娱总办到底是什么身份?半片叶子都掉不得的招财树吗?

要是纪弥有意煽风点火,对于自己的影响可不止是沾上蜚语。

这圈子说大不大,有时候大佬随口提一句“听说他做人不行”,就能让人从此吃不开。

在易远脸色铁青地忐忑之际,被偷拍的那辆车里,弥漫着一股苹果的清甜香气。

纪弥不知道自己被猜成人形招财树,拿出手拎袋的饮料,随意地搁在车载杯架上。

贺景延也不知道自己被怀疑过脑袋空空,只觉得易远看自己的眼神很微妙。

他是司机怎么了?有职业歧视?

“刚才那个人好像和你认识,你们是同学么?”贺景延问。

纪弥解释:“嗯,但不是很熟,大学四年讲不上几句话。”

贺景延的余光瞥向副驾:“发现了,小纪老师想绕着他走。”

他的话术很巧妙,避

开了负面的词汇(),免得纪弥挂碍礼仪(),难以接下这句话。

如果只是往精确描述,就应该说成是“提防”。

这种负面情绪很少在纪弥的身上出现,他性格底色很温润,平时与人交好。

像这样一个脾气软的人,私下流露抵触,肯定有过什么事。

如果没看错的话,其实除了排斥,纪弥还有一种很隐秘的不安。

可是没等贺景延能够确认,便被转瞬即逝地压下。

紧接着,纪弥摇摇头,否认了贺景延的说辞。

“没有要躲,就是和他没什么好聊的,当着老板的面,我们总不能回忆校园吧?你听得无聊,我也兴趣不大。”

说完,纪弥还笑起来,不禁轻声打趣。

“要是那位同学知道我的司机是谁,他会远远地把我供起来。”

贺景延听到他的回答,略微顿了下,再淡淡地应声盖过话题。

眼前这样的保留界限感,彼此之间早已发生过几次。

之前纪弥不小心昏睡,在噩梦后惊醒,面对自己也是一样的反应。

但现在却是贺景延第一次想要越线。

想说自己不会听得无聊,想说自己对纪弥想要了解更多。

贺景延并不温柔绅士,骨子里强势惯了,待人接物总有进攻性,目标感也很强。

此刻好奇得抓心,倒是一句话都不逼问。

从小的修养无声告诫着,这种事只有对方愿意说,换做他戳破问,属于一种侵扰。

换句话讲……

那些忍不住过界的心思,对纪弥来说是麻烦。

贺景延笨拙地裹住了自己这团麻烦。

“明天我送你去机场吧,你是几点的航班?”纪弥询问。

纪弥是个控制能力特别强的人,不止是时间,还有注意力。

不值得耽搁的,他半分都不停留,而应该仔细打点的,总是妥善做好安排。

贺景延回答:“晚上五点多。”

纪弥眨眨眼:“那还要吃顿中饭,我们煮火锅好吗?等下我买点鲜肉和蔬菜。”

他们的厨艺半斤八两,火锅横竖不出错。

敲定后,纪弥在超市平台挑选片刻,下了个明天送货的预定单。

用房补住贺景延的房子,他自觉占了便宜,一旦有家用支出,经常赶忙付款。

贺景延没拦着,省得助理过意不去,又来半夜敲门投喂夜宵。

“你尝尝苹果汁怎么样,酒店里的饮品不多,我觉得开始放假了,就没有买咖啡。”

纪弥语调轻快,再道:“你接下来空了吧?”

贺景延道:“晚上有场董事线上议会,他们不拖的话,估计一个半小时能结束。”

这次里程碑外放很顺利,服务器没崩溃,卡池没被玩家骂上热搜,几处大更新也没爆出卡流程的Bug。

要是有风险事故,今天早该爆出来了,风平浪静到现在,可以踏踏

()实实过年。

不过,纪弥眼见老板身负重任,自己也不能表现得游手好闲。

他说:“这样啊,我晚上要看论文,就不在书房打扰你了,把笔记本抱回卧室吧。”

看架势一本正经,殊不知贺景延见过他下载电脑版麻将。

把笔记本抱走之后,怕是聚精会神地搓麻将,记不起知网入口在哪里。

思及此,贺景延勾起嘴角。

饮料被插了封口塞,严丝合缝地防止热饮洒出来,他一边开车,一边单手将其拨掉。

随后遇到红绿灯,贺景延喝了苹果汁,但在嘴唇碰到杯沿时顿住。

不细看的话根本分辨不出来……

自己手上的这杯,应该被纪弥喝过一小点。

唇畔沾到微湿的触感,带着很淡的橙子味,不久前纪弥嘟囔天气干燥,就买过这个味道的唇膏。

贺景延停顿了至少三秒钟,旁边的纪弥困惑歪过脑袋。

“不好喝吗?”纪弥问,“我尝了点,当时太烫了,但感觉香味还行。”

贺景延匆忙喝了一口,稳着声线:“是还可以。”

嘴上轻描淡写,貌似不怎么在意,心里兵荒马乱,连苹果本来该是什么口味都糊涂。

占领他思绪的水果是橙子。

而他还欲盖弥彰,心虚地补了句很香。

纪弥弯起眼睫,再细心地转移到了另茬事。

“车内太热的话,你把空调调低点就好,我也不冷。”

贺景延微怔,不懂纪弥为什么突然这么讲,因为车里确实不热。

“设置了25度,再低该打冷气了。”

实际纪弥同样觉得正合适,不过他有些纠结地蹙了下眉。

这位助理茫然指出:“可是你在脸红呀。”

他再无辜地说:“我以为你觉得热,原来不是吗?”

话音落下,贺景延半晌没理睬,就是默默往下调整了两度。

纪弥看得满头雾水,心说,不舒服就不舒服,有什么好硬撑的呢?自己又不会嘲笑他。

这时候果汁已被放凉,他也跟着喝了一口。

然而,纪弥拿起杯子,惊讶地感觉这杯似乎特别满?

自己最开始有刻意记下,把喝过的那杯放在了左边,以免与贺景延的弄混。

但在酒店门口被纠缠的时候,他有没有无意把袋子换过手?

这袋子正反印花一模一样,因为只是浅浅地喝了一小口,两杯重量也很难区分出来……

话说有没有可能是顾虑过多了?纪弥眼神涣散地自我安慰。

但碍着一时紧张,他甚至变得无法确定,最初记下的到底是左边还是右边。

纪弥越琢磨越忐忑,愣是不敢声张。

……没办法想象这件事如果被老板知道要怎么办。

以对方的挑剔劲,会不会很生气,又会不会认定自己办事不靠谱?

完蛋了,纪弥

强颜欢笑,窘迫地抿起嘴角,再偷偷打量贺景延的神色。

好在贺景延完全没有发现,就是车里还是热,这人耳尖还泛着红。

这事憋到了晚上,纪弥实在难以独自消化,可不适合告诉同事。

他找jing诉苦:[想不失业真的好难。]

jing这会儿没在线,想想也是,都过年了,谁和自己一样哪儿也不用去?

估计在赶飞机吧,纪弥叹了口气,然后失魂落魄地打开电脑麻将,准备来点国粹的熏陶。

不知不觉搓到大半夜,搞得自己头晕眼花,心情是好了,但走路都在飘。

贺景延从书房出来,就见到纪弥摇摇晃晃在客厅喝水。

“小纪老师,看完论文了?”贺景延搭话。

纪弥稍稍咳嗽了声:“嗯,看得眼睛发酸,过来歇会儿。”

贺景延像一只大尾巴狼,还装出感慨的样子。

他问:“瞧你捧着玻璃杯,手都在发抖,什么论文啊,冲击力这么可怕?”

纪弥是鼠标点多了,跟人装蒜:“总之很重磅。”

贺景延眼珠子一转:“看来高手很多啊,今天晚上胡过没有?”

纪弥嘴皮子太快,下意识骄傲:“好几次诶。”

说完,他怔了怔,察觉贺景延坏得要命。

纪弥瞪了对方一眼,转头与jing后悔。

mi:[当我没说前一句话,刚才反思了下,悟了,上司拥有我这种员工,也是他平时作孽多端该得的。]

经过这么久的磨合,纪弥适应了与贺景延的相处,很多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第二天,他与人面对面吃火锅,没了歉意也没了懊恼。

桌上互相夹过几次菜,纪弥的次数比较多。

体贴程度令人怀疑,他是不是刷到了职场拜年攻略,趁着天时地利在做向上管理?

由于他以往不是这种路数,贺景延被突然献殷勤,体验感就和吃断头饭一样,堪称食不下咽。

总有一种不妙的直觉,像有危险在等自己领教。

看着碗里的菜越来越多,贺景延没能忍住,借着少爷病开始搪塞。

“我不怎么吃毛肚,你不用帮忙夹了。”他道,“我喜欢什么会自己捞。”

纪弥“唔”了声,与贺景延的直觉不同,表现得非常善良无害。

“我查了下手机,从国内到夏威夷估计需要10个小时,你之前都不怎么碰飞机餐,午饭吃饱点比较好。”

口吻如同在投喂小宠物,满是纯粹的心意。

贺景延得知他的意图,嘴角往上翘了起来,又勉强压了下去。

纪弥询问:“说起来你爱吃什么?尽管不挑食,可我觉得你偏爱的也很少。”

贺景延与其说是不挑食,还是适应能力强更为贴切。

出身富裕优渥,自幼就养尊处优,在这种成长环境下,怎么可能没点挑剔劲?

贺景延

实话实说地交代(),爱吃皮德蒙特的白松露?()_[((),也爱吃蓝龙虾,一熟就要去壳,慢半分钟就鲜味不对。

纪弥总结贺景延的德行,偏爱最好的稀有品。

他继而研究了下:“要不吃点锅里的黄喉,好歹它们几个在名字上挺对应。”

说完,他感觉到贺景延的视线没去找黄喉,反而落在自己这里。

正当纪弥懵懵懂懂抬起头,以为贺景延要开口,对方已经移开了眼,什么也没有讲。

“你刚才干嘛看着我笑啊?”纪弥暗落落敏感。

贺景延努力摆酷:“我有吗?”

纪弥提醒:“你还在笑,酒窝出卖了你,建议不要嘴硬。”

贺景延撩起眼帘,彼此对视时,脸颊酒窝更深。

“我就是比较阳光开朗。”他接话。

纪弥:“。”

这两个词语,可以说是与贺景延毫不沾边。

既然没套出答案,纪弥也不执着,换了一种解决方式。

他转而提出猜想,觉得贺景延马上能欣赏碧海青天,于是瞧见谁都很喜庆。

“你不否认就当这样了哦。”纪弥通知。

贺景延没反驳,但事实上,对这些景色的兴趣不大。

夏夜沙漠星空璀璨,万顷森林秋叶纷落,都是万里挑一的风光。

他个性到极致,总以旁观者的姿态孤身往返,照旧潇洒又自由,从来不会过多逗留。

自己很游刃有余吗?贺景延想着,之前确实是那样,还以为一路都不会停下……

就被眼前的纪弥绊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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