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幸 作品

第 93 章 情澜

休息室只开了一盏壁灯,暖色的光洒在两人身上。

纪弥本就紧张的身体登时绷起来,细微地颤着,下意识地想要跑。

感觉到自己肩头的重量,他用指尖刮了刮床单,终究没有挪远。

不说话显得好怂,纪弥指责:“你怎么事情那么多?人家好心好意放一盒,买的是标准款还要挑二拣四……”

说到这里,他忽地气势弱了下去。

想到学校生理课上的知识,避孕套好像大概分为四个尺寸,标准号另外叫做中号。

纪弥干巴巴地补充:“老板架子不要那么大,别什么都让行政打点。”

贺景延没有半点愧疚,自顾自许愿:“想让小纪老师帮我买。”

纪弥找茬:“刚来总办那会儿,一秘说过我的岗位不是保姆。”

贺景延淡淡附和:“对啊,保姆怎么能了解那么多?”

看着纪弥的脸颊,他开口:“老婆。”

说完,纪弥真跑了,站在门边上赶人。

被没脸没皮占了便宜,他羞恼至极,措辞得无情:“你出去。”

贺景延很配合地不再打扰,迈出以后回头想叮嘱什么,却听到纪弥锁门的声音。

“人与人的信任呢?”贺景延道。

纪弥和他耍赖:“隔音门,我听不到。”

贺景延试探:“真的吗,老婆?”

纪弥一下就被诈出来了,凶得要命:“滚。”

贺景延被骂以后反而春风拂面,朝着房间吹了声口哨,意思是自己这就走。

过了会,纪弥悄悄打开门锁,透过一条缝隙,看到对方在写战略案。

面对诸多的金钱数据,这人没有半分烦躁。

只是在工作场合,贺景延常常表情很冷,高位者习惯了傲慢和疏离的态度,包括现在也瞧着有几分凛冽。

但仔细看的话,如今有一些不同,顾虑到纪弥正休息,他特意放轻了敲打机械键盘的声音。

纪弥换上了贺景延的睡衣,放松地躺在床上,眼皮逐渐沉重。

他以为贺景延收工以后,会把自己喊起来,于是没有设置闹钟。

没想到再睁眼,居然已经是早上九点钟。

纪弥登时匆匆坐了起来,瞧见贺景延靠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小憩。

“再眯一会儿,今天反正是周六,应该没人会早上来加班。”

提醒着,贺景延再道:“我看你睡得很沉,所以没有喊你起来。”

纪弥栽回了被窝里,枕头和棉被有对方的味道,睡衣上也有对方的味道。

很熟悉的木质调,稳重、干净又富有层次。

以前纪弥就觉得好闻,但这股香气代表着上司的权威,更容易带来一种无形的距离感,即便贺景延无意施加压迫。

此刻,纪弥不动声色地瞄了眼贺景延,脑袋往枕头上小幅度地蹭了蹭。

“你在这儿备

衣服了么?我去帮你拿。”贺景延道。

纪弥慢吞吞地说:“嗯,有两套,你随便拿吧。”

因为工作繁忙,大厂的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可以住在公司完全不是开玩笑。

除了食堂和超市,理发店、淋浴间、内部酒店等都有配备,园区里甚至开了一家小商场。

顶楼也有公用休息室,虽然没总裁的宽敞和私密,但条件还算不错。

平时纪弥不太用,感觉那边换洗不够勤快。

迫不得已要通宵的时候,趴桌上实在太累,宁可摊开自己的折叠床凑合下。

以防突发的风险事故,他的洗漱用品和衣物长期在公司里备了几套,随时可以留夜值班。

贺景延打开公用休息室的橱柜,不需要犹豫,就能认出纪弥的是那些。

纪弥还很青春,加上技术侧更松弛些,不讲究气势和庄重,穿衣风格和秘书们不太一样。

拿出了短袖和牛仔裤,贺景延突然有种早晨一起醒来,帮纪弥打扮挑衣服的感觉。

这种滋味让他内心鼓胀,正要往回走的时候,忽地停住步伐。

重新打开柜门,底下有几层隔开的抽屉。

自动忽略到秘书们的东西,他眼神飘到写着纪弥名字的那两层。

在纪弥面前伶牙俐齿,当下贺景延却磨蹭起来,迟迟没敢动手碰抽屉的拉环。

……贴身衣物也让自己拿,这合适吗?

不知道贺景延的纠结,纪弥发现十分钟过去了,对方居然迟迟没有回来。

这是要从公司出发去西天取经?

纪弥陷在被窝里,疑问一闪而过,很快被其他的烦恼盖过。

周围属于贺景延的气息太有存在感,自己又是早上刚醒。

身体不受理智的掌控,稀里糊涂地有了反应,一时半会没能平息。

他觉得有些热,从而有些窘迫,想待会儿再放贺景延进来。

然而,纪弥刚要下床,就警觉地听到了脚步声。

一瞬间,他就裹回了被子里面,僵硬地闭上眼睛开始装自己要睡回笼觉。

“衣服放床头柜了。”贺景延道。

他怕有同事万一到这边找人,进来的时候,细心地落了反锁,门把手发出“咔嚓”一声。

纪弥道:“好的,我等下就换,你先洗漱吧。”

贺景延却没离开:“内裤拿了那条白的,包在短袖里面。”

纪弥好不容易逐渐冷却,听到贺景延这么说,害臊之余,感觉受到撩拨。

与此同时,他担心被贺景延发现。

尽管没打算在人家床上做些什么,只等燥意自然消退,他却心虚得快要掩饰不住。

不小心被戳穿的话,未免太过尴尬。

“知道了。”纪弥勉强保持镇定。

他打发道:“你能不能去买早饭?我想吃粽子。”

贺景延愿意为他效劳,可惜的是时间点不太对。

“不是工作日,人家小推车不营业。”贺景延道。

纪弥对此很沮丧,又不好发脾气,不开心地“噢”了声。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贺景延坐在他床边,“怎么额头有薄汗,我帮你把空调开低点?”

被贺景延靠近,纪弥愈发僵硬,害怕对方再打量下去,就会意识到自己有多不成体统。

他越是着急越是容易露馅,干脆拒绝沟通,把脑袋蒙在被子里。

贺景延在亚樾湾做客都很嚣张,这里是他的地盘,更是不收敛性格的强势,恨不得把纪弥拢进自己的掌心里。

隔着被子,他去碰纪弥的后背,然后纪弥冷不丁地缩了下,挪到了床的另外一边。

看着助理委屈巴巴地蜷缩成团,抗拒自己的触碰和询问,贺景延突然心中了然。

不肯放人独自降温,也不肯草率掀篇,贺景延从而得寸进尺。

那只手掀开了被子一角,贺景延去揉纪弥的头发。

纪弥被闷得面颊潮红,笨拙地错开了视线,此刻依旧记得矜持,让贺景延不要围着自己转。

他以为贺景延还没看破,贺景延从发丝摸到他的脸颊,又落去纤长优美的侧颈。

“我喜欢你,不缠你还该缠谁?”贺景延很轻地刮了下他的喉结。

纪弥的喉结敏感地上下动了动,耐心消耗殆尽,耻意驱使之下,非常抵触贺景延的接近。

他有些郁闷地表示,让贺景延不要吵自己。

贺景延垂下眼帘,反驳:“谁吵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移到衣领处,纪弥穿着自己的衣服,略微显得宽大。

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在发抖,贺景延感觉心跳加快,压抑不住亢奋。

“delay。”纪弥有些懊恼地喊他。

贺景延说:“你谈恋爱的时候,不是这么喊我的。”

纪弥讨饶:“哥哥,别捉弄我了。”

然后,贺景延翘起嘴角,语调变得温柔。

“你放松点,抬眼看下我。”他倾身纠正:“哥哥会疼你。”

……

周六兴冲冲来敬业地办公,noah踏进顶楼,却敏锐地感觉到气压很低。

每一粒尘埃都好像在说:

这里不欢迎你!

noah心想,来都来了,不至于吧?

于是,他勇敢地推门而入,看到纪弥沿着走廊过来。

“好巧啊,你们这么早来干活?”noah打招呼,“小弥难得不睡懒觉。”

纪弥嘴角破了,刚才在难堪和兴奋之际,自己妄图克制,把自己咬得太重。

他舔了下那道小伤口,目光游离:“嗯嗯,我现在准备回去了。”

“delay在不?我和他讲几句话。”noah打听。

这是很寻常的询问,纪弥却慌张:“我为什么能知道?”

noah一头雾水:“你工位离他办公室那么近,

回头就能瞧见了吧?”

“没那么熟。”纪弥低头道。

聊天的工夫,贺景延过来了,看样子刚冲过澡。

他手上拎了健身包,里面鼓鼓囊囊塞了衣服,不太像一个人的份量。

noah没注意那么细,但看到贺景延发梢有点湿,应该是被吹风机吹了一会,还没有干透。

“你昨晚没回家?”noah诧异。

贺景延微微颔首:“战略案发你邮箱了,你核对下几个决策要点。”

noah回答:“正想着你说这事儿呢,想让你下周抽空做了,行,那我去看看。”

没有闲扯,他马上去工位查收,纪弥快步往电梯间走。

贺景延跟在他后面,开始抑郁:“不能牵你手,好烦。”

纪弥咬牙切齿:“你胆子那么大,装什么可怜?”

贺景延道:“冲了冷水澡,这会儿手不太暖和,怕弄得你不舒服。”

纪弥对“手”、“弄”乃至“舒服”这类字眼,如今极其过敏,立即当起了哑巴。

贺景延嗤笑:“小纪老师,你好残酷啊,没到半小时就穿上裤子不认人了。”

“干嘛,我有对你做什么吗?”纪弥羞赧得不敢与他对视。

“确实没有,你要是遗憾的话,下次可以和我礼尚往来。”贺景延散漫道。

纪弥:?

他哪儿遗憾了?

而且,这种事从发生到结束,自己全程头脑空白,怎么好意思礼尚往来?!

思及此,他有些愧疚。

他眨了眨眼,不自觉去看贺景延的手,指节长而有力,掌心有不太明显的茧子。

继而联想起这只手在不久前做过什么,纪弥快要晕过去了,几乎是逃回公寓当鸵鸟。

贺景延发消息:[你看到noah为什么没辟谣?]

纪弥:[我和他没误会啊?]

贺景延说:[算了,我知道就行。]

贺景延证明:[小纪老师一点也不性冷淡。]

纪弥收到这条消息,差点把手机扔掉。

这次他消化了整整两天,周一上班撞见贺景延,彼此衣衫齐整,自己还是有些心虚。

贺景延见纪弥眼神躲闪,知道这人是脸皮很薄。

毕竟他之前被翻涌的本能所笼罩,也会努力地尝试克制,小心翼翼不敢多动,乖得自己满心想去哄。

半天没怎么讲话,纪弥到中午才主动吭声:“去食堂吗?”

贺景延在开视频会:“等我五分钟,一起下楼。”

shell竖起耳朵,举手:“我也去!承接代排沙拉跟盒饭的业务!”

纪弥没怎么掩饰地“啧”了声,shell纳闷:“你要和delay二人世界啊?”

“没。”纪弥干巴巴地说,“你乱说什么,污蔑我们老板的清白。”

贺景延退出会议,宣布:“我不清白了。”

纪弥:?

shell和noah纷纷诧异(),异口同声道:什么?

贺景延不打算一直遮遮掩掩?[((),但尊重纪弥的意愿,选择自己先慢慢铺垫。

他抖落:“上个周末,度过了里程碑式的一天。”

“尽管我相信你的品德,但强调下,一夜情是不健康的,你这么大的人了该注意安全。”noah蹙眉。

贺景延嫌他讲话难听心思歹毒:“什么一夜情?我们这是一辈子!”

纪弥早就清楚他总是夸张嘚瑟,不过,眼睁睁看着贺景延炫耀,私定了自己的下半生,依旧备受冲击。

自己还没办法当场对峙,感觉憋得有些发晕。

“千载难逢看到你老房子着火,我也想跟着去食堂了。”noah关电脑。

他很有目的性:“能不能告诉我们一下,老板娘是谁?聊八卦好下饭啊。”

shell与他勾肩搭背,唏嘘:“方溪云不在,好想和他连线,不然他会落后一个大版本。”

纪弥:“。”

听着他们叽叽喳喳,他心想,方溪云光是知道jing就是贺景延,已经领先所有人了……

紧接着,贺景延根本不管两位秘书的情绪起伏,张嘴就直接出柜。

“我追求的是男生,你们别把他喊成老板娘了。”他道。

秘书们噎了下,再度不约而同地说:“草。”

其他具体的信息,贺景延概不透露,爆料只肯公布一半,急得其他人愤恨指责他缺德。

他们在部队锅的窗口排队,shell察觉到纪弥频频走神。

他语重心长道:“小弥,别太羡慕delay的进度,你的条件那么好,抓紧点桃花朵朵开。”

对纪弥来说,一朵完全够了,只不过自己摘的时候没留心,对面的品种理当是霸王花。

“谢谢。”纪弥扯了扯嘴角。

他筋疲力尽,shell见了以为是沮丧。

shell热心地安慰:“我给你介绍吧?我认识一个帅哥,也是top2硕士毕业,在头部券商当vp。”

话音落下,贺景延咳嗽了声。

纪弥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其实也有……”

shell惊奇地打断:“你也有新的情况?上周刚说过自己喜欢辣的,现在就吃上了回锅肉?”

noah道:“他只要是正常地认识和发展,情路肯定可以很顺利吧。”

“你要不要再挑挑啊?”shell怀疑。

纪弥尽管尚在考虑阶段,但已然一心一意,这是对感情的尊重。

他磕绊道:“不、不用了……”

担心不够有说服力,他补充:“现在接触的那位,已经够热辣了。”

这时候,贺景延搭腔:“真的么,不会把你呛着吧?”

纪弥道:“暂时能够消化。”

他问:“delay,你看起来那么关心,有哪里需要提点的吗?”

他说完,偏过头望向贺景延。

表情很是自然,语气也滴水不漏,像下属找上司单纯地寻求帮助。

贺景延回答:“你会不会问错人了?我好像经验没比你更丰富。”

shell若有所思:“很多情感顾问和僚机都是自己常年单身的嘛。”

纪弥点了点头,朝贺景延笑了下。

“老板,事业上做得那么好,应该很有悟性,上心做的事情都能学很快。”他道,“现在能不能给出一些指教?”

贺景延道:“你从小当惯优等生,每一步都不允许踏错,可在感情上,我希望你别这样约束自己。”

纪弥歪过脑袋:“我要换一套衡量标准?”

“没有标准。”贺景延应声。

他道:“小纪老师,你该学会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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