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幸 作品

第 122 章 if陪你长大②

可以这么糊弄过去么?

贺景延努力让自己声音听着温和,表情勉强自持,内心倍感恶寒。

毕竟他这辈子没那么肉麻过,硬着头皮难免浑身别扭。

好在初中男生头脑都很简单,贺景延想着,就像家里那只杜宾犬,敲敲肉罐头可以朝自己“恭喜恭喜”。

然而这一次,他讲完以后,纪弥不仅不朝他热情拱手,而且上上下下扫了他好几眼,仿佛在打量某种不明生物……

并转头就去喊了巡逻的学校保安。

贺景延:?

“叔叔,我不认识他,以前也没见过。”纪弥认真地与保安说,“学校里有奇怪的人混进来了。”

差点被抓走的贺景延:??

幸亏贺景延来了学校两趟,保安被领导关照过,近期会有一家大公司过来谈捐赠,也特意让他们看过人员资料。

被纪弥喊过来,保安哭笑不得,解释着对方的来历,让人不用害怕。

正好秘书也找了过来,看到贺景延闹了这一出,差点没能忍住笑。

“对不起,同学。”秘书跟着解释,“我们少东家吓到你了,但他没有恶意,不是什么坏人。”

纪弥得知贺景延是学校的合作方,不禁有些发蒙,对面长得太年轻了,自己根本没把人家往正经方面想。

继而暗落落地打量贺景延,确认他看样子没想和自己计较。

尴尬之际,纪弥手足无措,找个借口就溜掉了。

小兔崽子,贺景延抬眼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评价了一句。

之后回到酒店,舅舅听说这件事,捂着胃哈哈大笑。

“为什么去逗小孩啊?”舅舅不理解。

贺景延抱着胳膊不说话,想讲自己是真的在做好人好事,制止了一场校园霸凌。

但张了张嘴,听着舅舅的念叨,又把这些话憋回去了。

“哎,你突然冒出来,张嘴就要给人买东西,简直就是校园防范教材的可疑举动啊,你也不介绍下自己是谁,人家肯定当你是骗子。”

舅舅这么数落着,再道:“这两天看你做事情有模有样,说话也很稳当,敢情一点也不知道怎么哄人。”

贺景延声明:“我也不需要懂怎么诱拐别人。”

舅舅饶有兴致地说:“秘书跟我提过纪弥,你是不是想要帮他?”

贺景延嗤笑:“今天早上我差点被他当众捉拿,帮他的忙?被他审判吧。”

舅舅看着他的神色,知道他究竟品性如何。

“我打电话跟他班主任谈了下,那小孩听着就讨人喜欢,我也对他印象很好,之前你妈妈还在说,有余力想多资助些学生。”

贺景延淡淡道:“听说过了,你们要拉上我爸筹办慈善基金会。”

“和那个没关系,这些是以我和你妈妈的私人名义,不摆到明面上去。”舅舅说,“今天正好和你提一嘴。”



他看着,贺景延道:“哦,我对这些事情一直没有很关心。”()

说完,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外套里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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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听一下,请问这个人是不是只有爸妈生没有爸妈养?怎么总是要让别人的家长操他的心啊?]

在初中阶段,有的人未开心智缺少教育,就会向身边散发出蒙昧的恶意。

这人刻意写得很用力,一笔一划快要把纸戳破,但掩饰不住字迹与心思有多丑陋。

贺景延垂着眼睫看了会儿,又想到纪弥的模样。

虽然两人闹了误会,但对方待人接物很有礼貌,白皙清瘦看着软糯,性格其实带着刺。

戒备地瞧着自己的时候,因为眼神太清澈,更多的是稚气,根本凶不起来。

这双眼睛要是看到这种纸条,又会是什么样子?

贺景延一边想着,一边把纸屑拢进掌心,丢进垃圾桶里。

今天自己挡下了麻烦,那么以后呢?

看样子纪弥没有任何庇护,懵懂单纯的好学生要成长到对此游刃有余,中途会经历多少风雨?

靠,怎么还替人家琢磨起未来的事儿了?贺景延很轻“啧”的一声。

他用枕头蒙住脑袋放空思绪,让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而城市的角落,纪弥也把脸往枕头里埋。

这个家尽管狭小破败,可被褥衣物都很干净,面料上有洗衣粉的清香。

纪弥吸吸鼻子,思及白天的乌龙,觉得难为情。

那个贺景延看着十八岁左右,身上有一种矜贵和意气,自己第一眼对他观感很好,以为是回来看望母校的精英学长。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后续双方没多计较,搞得纪弥没能插嘴说一句不好意思,想到这里,他沮丧地缩起来。

今晚他没睡好,半夜里,爸爸突然不舒服,口齿不清地胡言乱语。

纪弥被惊醒,掀开被子连外套都顾不上穿,安抚住爸爸才冷得打了个哆嗦。

随后,隔壁住户敲了敲大门:“小纪,你爸爸是不是又被刺激了?这样下去不行的啊。”

嘴上说得含蓄,实际意思各自清楚,有个精神分裂的邻居打扰休息,他们已经忍无可忍。

纪弥的羞耻感很重,低着头开门道歉,冷风灌进没开空调的屋子,让他脸色更加苍白。

邻居见状没有太责难,但又被吵得难受,不停地叹气和摇头。

光是这些反应,就足以让纪弥没法面对他们了。

再想到把父亲送去住院需要的开支,试图问亲戚借钱受到的冷眼,沉重的心事让他睁眼到天亮。

第一天,纪弥用座机给老师打了电话,请了半天假后,去亲戚家谈好周转的条件。

他们承担纪文誉的照顾和开支,以后也会帮忙办掉后事,但纪文誉的遗产要归他们继承。

这些年家境败落,父亲经历了高校离职与创业失败,又和母亲离婚,再患上精神分裂长期吃药

()(),早年的积蓄已经没剩多少。

能称得上财产的只有那套房子1()1[(),纪弥愣了愣,心想,马上我就要没有家了吗?

他不敢答应下来,没到走投无路,谁能接受这种条件,从此只能租房漂泊?

于是,纪弥表示自己要再考虑一下,慌张地告别了亲戚。

回学校的路上,他算了一笔账。

彼时沪市的楼盘没涨,那套房子的转手价格大概五六十万。

而纪文誉需要长期住院,加上饮食和药物费用,每个月就是五千打底,除此之外,肯定还要找护工料理。

纪弥沉默下来,如果不与亲戚交换,自己怎么可能负担这笔钱?到时候还要提前卖房。

蔫巴巴地回到学校,班主任发现他的低落,询问他是否需要聊聊。

纪弥摇了摇脑袋,更加失望地嘟囔:“老师,我昨天还给学校添麻烦了……”

班主任笑道:“一点小误会,大家都不怪你,而且他们还很喜欢你。”

纪弥诧异地眨眨眼:“为什么呢?”

“贺家有位先生觉得你是好孩子,想要资助你读书和生活。”班主任道,“你愿不愿意?”

这不是短期的小开支,且资助人受到家庭阻挠,最终打退堂鼓,类似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所以纪弥以前不接受这些扶持,怕最终是自己妄想,也怕自己给人造成太多麻烦。

可是现在不同,父亲的费用就如最后一根稻草,偏偏在这个节点,贺家给了他另外一条路。

纪弥愣了一会儿,小声道:“我担心没有办法回报别人。”

班主任说:“他想让你好好上学,你考出成绩就是回报,至于以后,你也一直在长大啊,就不会像小孩子一样需要被照顾,毕业后能自己赚钱了。”

她也是衡量再三,才放心与纪弥提这件事。

那边的背景很清楚,有足够的能力和爱心。贺家的小舅子办事沉稳,说这件事的时候,态度非常坚定。

他表示自己最近有意做这类公益,碰巧在这趟行程发现纪弥有困难,得知详细情况后,认为他可以力所能及地帮上忙。

而且,他是单身主义,由于复杂的财产关系,也没领养小孩,家里不会因为纪弥而产生任何矛盾。

交代了霍晗树的想法,班主任道:“他希望返程前能和你沟通,你考虑好了告诉我可以吗?”

纪弥嘀咕:“我想不好。”

继而他求助自己信赖的人:“老师,你是怎么想的呢?”

班主任顿了顿,再记起上午接到的那通请假电话。

她认真地说:“作为老师,我不想看到学生吃这种苦,你是很坚强的男生,但有时候不用这样撑着,能被赏识和帮助是好事。”

纪弥还是有点心理挂碍,回到班里,同桌戳了戳他的胳膊。

“昨天有人给你背后贴纸条,太讨厌了,以后你别和易远那帮人说话。”同桌告状。

纪弥迟

()疑:“纸条?我没有看到呀。()”

同桌道:有人帮你撕掉了,就早操的时候,他还把你叫走了,我也是中午听别人在说,那人好像长得挺帅。?()?[()”

纪弥闻言怔住,不料贺景延靠近自己,是为了打断恶作剧。

他茫然地说:“纸条上写了什么?”

同桌道:“唔,刚贴就被他撕下了,大家都没看清诶。你也不知道吗?”

纪弥支支吾吾:“他没有和我说,还被我当成了乱七八糟的男人。”

为什么贺景延只字不提?

纪弥不是笨蛋,能猜到正确答案。

对方乍看像散漫高傲的富家子,其实很有风度,朝自己临场扯谎,不想让自己为此伤心。

课间休息,纪弥握着黑笔,冲试卷发呆半晌,抢在打铃前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班主任很是惊讶,询问:“怎么了?”

纪弥认真答复:“我愿意的,我想要见他。”

·

返程前多出一顿饭,饭局上竟有纪弥,贺景延幽怨地盯着自己舅舅。

霍晗树对此毫无自觉,这两天胃病痊愈,颇有精神地照着镜子打领带。

“你不是要给人家买书包么?赶紧的啊。”霍晗树催促。

贺景延道:“我那是随口画饼而已。”

霍晗树笑起来:“还记仇?”

“没,我早不放心上了。”贺景延道,“这是我的尊严问题。”

霍晗树没揶揄他,翻起了秘书准备的资料,里面都是纪弥的个人信息。

“你想看看么?是个乖孩子。”他见贺景延杵着不走。

贺景延简略地扫过信息,没能看清几行字,立即不屑一顾地否认。

他再瞧今天沪市的天气不错,决定到外面随意走走。

有些学校已经放寒假了,初高中生还要再晚点,街上被父母牵着走的小朋友有很多。

贺景延对高楼大厦没什么兴趣,纸醉金迷或光鲜亮丽,早已是从小就看得不新奇的东西。

在街边漫无目的地逛了会儿,有空载的出租车迎面驶来,路过贺景延的时候,习惯性地放慢速度。

贺景延招了招手,便开门坐上去。

司机道:“咱们去哪儿?”

贺景延没什么目的地,鬼使神差地报出一个小区名字,半小时前刚在纪弥的个人信息栏瞄到。

那小区在市中心,户型面积紧凑,放在几年前还好,如今有些不够看,富裕些的住户已经置换到新公寓里去。

贺景延左右张望了下,门口有个简单的社区活动中心,顺着玻璃门往进去,里面一览无余。

这里做成了小型自习室的样式,纪弥居然就在那儿写作业。

对方在学习的时候非常认真,完全没注意到贺景延就在看自己,黑色的背包放在旁边,被书本填得鼓起来。

青春期正是逐渐有自我意识的阶段,很多人会表现得开始在意形象,想要使

()用自己喜欢的漂亮东西。

但纪弥用的应该是父亲旧物,款式非常老了,已经被使用得褪色和软塌。

贺景延注意到,自习室有其他人进来,纪弥被吵到的话,就会望过去两眼。

视线先落在人家身上,随后就移去了他们的书包和衣服,再很快回到了试卷上。

纪弥似乎很喜欢某个运动品牌的书包,有个人背着的时候,忍不住瞄了好几眼。

贺景延安静地看了一会,作势要离开的时候,已经快走出小区,却有个中年人匆匆喊着纪弥的名字,使得他好奇地停下步伐。

“你爸不能被单独放在家里的啊,你也没移动手机,不能他每次发病,都让我这个邻居来找人吧?”

中年人这么说着,生气时嘴上没顾忌。

“他又在骂天骂地了,以前好歹是副教授,变得那么没素质,吵得我都不能睡午觉,你现在就回去让他闭嘴吧,不然你们换个地方住。”

纪弥很意外地看着邻居,与此同时,其他人都在看着他,这让他登时耳根发烫。

“我爸刚吃过镇定药,我走之前确认他睡得很熟……以前不会突然醒过来的。”纪弥有些慌乱地解释。

邻居道:“那就是他病情加重了吧,不送医院关在家里,你们这样拖着迟早要出问题。”

纪弥并不是故意想拖,但没有过多解释,邻居是无辜的受害者,没义务体谅他们,自己理当赔罪。

随即,他就跑着回到家,纪文誉在砸东西,自己差点被椅背甩到。

曾经父亲从来不会这样暴躁,实在太危险了,尽管家里的剪刀菜刀都已经被放抽屉锁住,但桌椅板凳总不能统统藏起来。

纪弥很害怕,想去抱住父亲,好歹让人不要再乱砸。

碍着自己太过瘦弱,不免有些胆怯,躲在门口不敢往前。

脚尖试探性往前挪去,有人搭住自己的肩膀。

这是一个“停止”意味很重的动作,纪弥一头雾水地往后看,贺景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贺景延问:“在我舅舅那儿看到了你地址,过来做客不介意吧?”

这种架势怎么能做客?纪弥瞪圆了眼睛。

紧接着,贺景延将他拉到后面,纪弥不可思议之际,看着他稳步走向屋内。

贺景延个子已经很高,至少有一米八六,纪文誉疾病缠身骨瘦如柴,很快地被他制住。

而且,贺景延并不是用打斗的方式,在纪弥面前捆住纪弥的父亲。

他尽量做得缓和与体面,几乎是劝导般拦住纪文誉的动作。

纪文誉亢奋过后,立即变得颓废,坐在沙发上眼皮子打架,居然脱力地昏睡了过去。

纪弥见状松了口气,每次父亲这样,至少能安稳十多个小时。

“你为什么突然会来呢?”纪弥再看向贺景延。

“上次我忘了和你说对不起,今天和你补上……而且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贺景延以为纪弥还会懊恼之前的拙劣敷衍,不料对方开口就是软声试探。

人家确实是个乖孩子。

这下贺景延反而被噎住了,气势弱下来大半。

他说自己没被吓到,更不需要道歉,要纠结的话自己那天也没做对。

“我后来知道有人给我校服后面贴纸条,你帮忙撕掉了,所以我没被看笑话。()”纪弥主动提起。

他继而竖起耳朵:他们写了什么啊??()_[(()”

贺景延顿了下,再似笑非笑瞥向他。

“上面写,这位就是初三(一)纪弥同学,最近总是晚十分才走出学校,以后可不可以准时啊?路上太黑了都看不清人。”

纪弥:?

这个怎么似曾相识,好像在广播里听过?

这么说着,贺景延感叹:“纪同学真的好受欢迎啊。”

纪弥:??

他登时红了脸,否认自己没有,又感觉贺景延可能在随口忽悠。

但他没有再追问,生怕贺景延调侃自己。

他马上没再细究这件事,想要拿点东西招待客人,可是翻完总是上锁的抽屉,只能找出一袋点心。

纪弥递给贺景延,心虚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敷衍?”

贺景延很坏:“你猜。”

纪弥提醒:“我们彼此彼此,你前几天搪塞说是找我买书包,让我以为你很古怪,实际你在做好人好事……”

“这个点心好吃的,可惜就剩下一袋了,我很感谢和尊敬你,所以想让你垫垫肚子。”

纪弥还没遭遇太多弯弯绕绕与人情打磨,有着近乎天真的坦率,贺景延听到他这么说,居然有些招架不住。

“谢谢你,我尝尝看。”贺景延似乎被拿捏,干巴巴地应声。

纪弥满足地弯起眼睫,过了一会儿,贺景延的电话响了。

这年头触屏手机是相对稀奇的事情,纪弥瞧着他接听。

然后贺景延与司机说:“买好了?就是我发的那一款吧?那你直接送上来。”

没到半分钟,司机拎上来一只袋子,贺景延交给了纪弥。

对此,纪弥迷茫地接住,再慢吞吞拿出来。

这居然是自己很喜欢的书包!

纪弥眼前一亮,转头看向了贺景延,两人之间有身高差,自己不得不略微仰起脖颈。

“你送的零食很好吃。”贺景延说,“那天我没有搪塞你,你也收下它吧。”

讲到这里,他不自觉勾起嘴角:“就和我收下了你的心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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