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二十章

哗啦啦——

冷寂的屋舍内,时不时响起刺耳的振动声。

那是铁与铁的碰撞。

床榻上,两条人影交缠着异常暧|昧,却根本不是任何温情的画面,更像是一场正在进行中的厮杀。

是单对单的压制。

也是弱小猎物的拼命反抗。

惊蛰被掐住喉咙,紧致的禁锢,让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双手扣住容九的手掌,一只脚用力抵|住男人的身体,破碎的声音,在喉管勉强挣扎出来。

“容九……你清醒点……”

强大的野兽在捕猎时,会一击必中,要么咬穿猎物的脊椎,要么扼住猎物的喉咙,让其鲜血横流,再发不出哀鸣。

惊蛰还勉强能说话,只能是容九勉强克制了力道。

可他仍能感觉到手掌隐忍克制后深藏的暴戾与冲动,那轻柔的颤动,随着猎物的呼吸与说话,传递到容九的血肉里,激荡起更为强横的欲|望。

惊蛰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便也不知自己现在的可怜。

红血涂抹在唇边,眼角被撕咬出恶意的红,极具惊恐之下,他一双黑眸正是雾蒙蒙,仿佛随时随地都能落下泪来。

只是眼泪完全激不起容九的怜惜,反倒能激起某种更深层的毁灭欲。

容九是真的想杀了惊蛰。

他轻易就能压制住惊蛰的反抗,皮肉下,那突突跳动的心脏如此鲜活,倘若穿透那薄薄一层的胸膛,刺入霍开的胸腔,将那颗一直跳动的心脏握在手里,或许能够抚慰那尖锐的,暴虐的,从不停歇的欲|望。

可容九堪堪停住,没有果断动手的原因。

“……容九,你他娘的看看我!”惊蛰嘶鸣,“你做的这些,都不是你想做的……”

因为他还在挣扎。

惊蛰应当能够感觉到容九赤|裸裸的恶意,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容九看似怜惜地抚过惊蛰的眉眼,轻声说道:“惊蛰,你怎么这般天真?”

冷冽的嗓音里,不知何时染上了激烈的温度。

好似是冷铁与火焰淬炼后,迸发的强硬之火,铁水在火焰中肆虐,刺痛人的皮肤。

“这焉能不是我所想?”容九勾起恶意的笑,“倘若我就是想杀了你,倘若我就是这般恶劣,暴戾的人呢?”

撕开容九的面|具,他是怎样的人物,惊蛰当真清楚?

他看到的不过是一层又一层温和的假象。

“那都是假的。”

惊蛰的动作僵住,尽管只有那一瞬,可和他几乎肌肤紧贴的容九立刻觉察到那片刻的狐疑。

男人的笑意更浓,漆黑宛如遮住他的眸子,将其充斥满了极端的恶欲,那薄唇微顿,仿佛还能再吐露出更加刺痛人的毒液。

“假的又如何?”惊蛰艰难地说,他能感觉到,喉咙的力度,不知何时又锁紧了,让他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原本扣在容

九胳膊上的手指已经开始紧绷,圆润的指甲不自觉抠紧,在冷白的皮肤留下刺眼的血痕,“可我的感觉是真的……一开始认识,相处……你的礼物……你的帮助,这些难道都是假的?”

纵然容九这个人是假的,可那些都是活生生的,存在着的。那些经历,那些相处时的情感,全然都是真的。

既然那些是真,那惊蛰就不可能全盘否定容九这个人的存在。

哪怕这个人,也许是某个人的一部分,可一部分,难道不也是真实的?

惊蛰是个认死理的人。

只要不能说服他,哪怕是拿命来威胁他,惊蛰仍不会改变自己的答案。

太过倔强,太过坚持的人,有时会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你就是……掐死我,我也不觉得,容九是假的。”

惊蛰的眼前泛起了黑,已经几乎说不出话。

耳边宛如有什么声音在滋啦地响,刺耳得很,可即将死亡的黑暗,已经差点将他覆灭,在那最后一刻,惊蛰都听不到自己……仿佛还说了什么……

接近全力,在最后的瞬间,宛如撕裂喉咙的痛,在喉管燃烧。

可那句话还是挤了出去。



“咳咳,咳咳咳……”

惊蛰刚醒,就忍不住咳嗽。

昏迷前,那最后一刻的疯狂,还残留在他的记忆里。

他是第一次,真正体会到死亡降临是什么感觉,后知后觉的恐惧盘踞在惊蛰的心里。

他有些难受地发现,容九的确没骗他。

那瞬间,他是真的想杀了他。

惊蛰捂着喉咙,抬眸在屋内看了一圈,瞄准了摆在案台上的铜镜,摸索着下了床,然后小步小步地挪了过去,尽力忽略耳边哗啦啦的铁锁声音。

他站在铜镜前,略蹙眉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样的铜镜,小时候家中也曾有过一面,是父亲买来特地送给娘亲的。时隔这么多年,惊蛰还能记得,那一日,父亲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铜镜贴在心口带回家,然后得意洋洋递给娘亲的模样。

那是他花了大半月的俸禄,才给娘亲买来的礼物。

惊蛰后来也曾在铜镜中看自己,那能很清楚地看出自己的面容。

只是这屋舍内摆着的铜镜,比记忆中那面,还要光滑清楚。

惊蛰摩|挲着喉管上刺目的指印,那宛如圈住喉咙的锁链,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束缚。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惩罚buff会影响到其他人,这是惊蛰早就知道的,可buff对不同的人影响,也是完全不同。

哪怕如系统所说,buff的某种程度上,是为了给宿主增加人气与吸引,可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意,也自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爱,当buff带来的被动影响,是激发其他人对宿主的喜欢时,必定也会被扭曲其意志,扭曲其想法。

在惊蛰看来,容九在某些时候,的确能看得出脾性里的恶

劣。

然观人不观言(),观行。

不管人的心中藏着多少暴戾的黑暗⑿(),可只要克制得住,只要压抑得住,做个好人,那甭管黑暗有多少,他都称不上坏人。

【可是宿主,他是真的想杀了你。】

惊蛰冷冷地说道:“他想杀了我,原因是什么?”

系统,系统憋不出屁话了。

要不是系统,难道会有这么多破事?

惊蛰不想看自己那破破烂烂的模样,反手把铜镜给按下,转身,一下子撞上了容九的胸膛,硬得像是块铁。

鼻子酸得惊蛰的眼泪猛地落下,好似细密落下的雨。

他捂住自己的鼻子,闷声闷气地说道:“你做什么突然站在我身后?不对,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容九的双手背在身后,低头看着正在揉鼻子的惊蛰:“你要想习武,现在也不迟。”

惊蛰:“练到能在你动手的时候偷袭你,需要几年?”

容九沉吟,许久也不作答。

直到惊蛰抬头看他,容九才慢悠悠地说道:“百年也不能。”

惊蛰:“……算了。”

他绕开容九这块挡路的人墙,继续往床边挪,但是浓郁的香味袭来,勾起了惊蛰腹中的饥饿,他有些尴尬地捂住疯狂打鸣的胃,深感丢脸。

不知他昏迷了多久,但从胃的难受来看,不少于两个时辰。

他这是顺便睡了一觉哦。

“来吃饭。”容九道,“先去漱口。”

他抬起手,点了点洗漱的地方。

惊蛰其实不是那么想在容九的面前走来走去,他顿了顿,低头看着自己脚踝上的铁环:“不能松开这个?”

容九不答,取而代之地是将惊蛰抱起。

在容九靠近的瞬间,惊蛰浑身都紧绷僵硬,透着明显的抗拒,那下意识的反应,是惊蛰无法伪装,也无法修饰。

惊恐的味道从这具身体里蔓延出来,在容九靠近的任何时候,都流露出鲜明的畏惧。

可惊蛰再是拧巴,在容九将自己高高抱起,坐在胳膊上的时候,满心满眼还是震惊。

我在哪里?

我在做什么?

哈哈哈我好高啊……救命!

惊蛰大概有十五六年没被人这么抱过,生怕自己掉下去,紧张得抓住了容九的肩膀,几乎将男人的脑袋都抱在了怀里,“快让我下去,容九!”

他好羞耻。

抓着容九的肩膀,都快要把肉给抠出来。

容九:“为何不能这么做?”

惊蛰:“这是大人抱小孩的做法,我已经不是孩子,你不能这么抱我。”

他强行压下羞耻,拼命解释。

容九的力气很大,肌肉很紧致,一双臂膀禁锢着惊蛰的腰与大|腿,让他怎么挣扎都下不去。

炽热的呼吸扑打在惊蛰的小|腹,勾起怪异的反应。

惊蛰一惊,连挣扎的动

()作也放缓了下来。

容九抱着惊蛰大步走向漱口的地方,才将他放下来,淡定地说道:“我想这么抱。”

点了点铜盆。

“漱口。”

惊蛰:“……”

行。

这时候,又能隐约感觉到buff的正常影响。

惊蛰嘀咕着,希望容九清醒后,别后悔。

他双手舀起一些清水,先弯身洁面,细细地清洗着。随着弯腰的动作,早凌乱的头发落下些,露出了脖颈上清晰可见的掌痕。

那些根指分明的痕迹,早已经变得瘀肿起来。

惊蛰说话,是比往常要沙哑的。

可除了在容九太过靠近,身体控制不住的抗拒反应外,惊蛰在面对容九时,并无任何差别。

仿佛那一场险些将他撕碎的屠杀里,惊蛰饱受的只有区区一点皮肉伤,当真毫无膈应。

可人,又怎能真的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容九浓郁到深邃的眼眸,幽幽地望着惊蛰的背影。那眼神宛如怪异的触须,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惊蛰的身上,如同某种挣扎不出的泥潭,却只能被拖曳着,覆没在没顶的黑暗里。

惊蛰的背脊略有紧绷,莫名的,他能感觉到一点,目光。

容九在看他。

一直,在看他。

那目光宛如纠缠的绳索,让惊蛰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容九的存在。

以及,那克制之下的暴戾情感。

他猛地想起自己,在昏迷前说的话。

那时,他说什么来着……

“……这不是你的……错,我不……会怪你……哪怕我真的……死了……”

说真的,惊蛰再回头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说出这句话。

再怎么良善的人,都不可能在差点被人杀了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要是换做其他人,惊蛰甚至还要说上几句,不要烂好心云云。

可是轮到自己变成这么个烂好心的人,他就很尴尬了。

直到洗漱完,被容九无法反抗地抱回去,在满桌食物前落座(有一说一,这些食物是什么时候变出来的)后,惊蛰透过食物散发的雾气里,若隐若现地看着端坐在对面的容九时,他才惊觉出什么。

这的确不是容九的错。

是被buff操控的一切。

如果不是这buff,容九不会被勾起心底的黑暗,彻底扭曲了他的本性。

可人不是无底线的,之所以在那一瞬,惊蛰仍发自内心地希望,容九在做了错事后醒来,不要责怪自己的原因,当然只有无比清晰的一个可能。

惊蛰,你这个蠢货。

你居然真的喜欢上容九了。

不只是喜欢上这一张脸,而是真真切切地,喜欢上他这个人。



吃完饭后不久,外头就天黑了。

惊蛰坐在床榻上,看着容九举着一个烛台,正一盏一盏地点过去,亮起来

的烛光,驱散了屋内的暗色。

他本来要去帮忙,可不知道容九到底燃起了什么兴趣,在抱过一次惊蛰后,就不肯让他落地。

不管是去换衣服,还是回到床上,都是被容九抱过去的。

惊蛰从羞耻,再到自暴自弃,说服自己忽略,也不过两次“抱抱”。

不然他还能怎样?

真的很想敲晕自己。

容九将屋内的烛台都燃起来后,就起身出去。

外头很是昏暗,那瞬息的动作,也不足以让惊蛰看出来这到底是在哪里。

到底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

便是宫里,其实惊蛰也看不出来。

毕竟这么多年,惊蛰熟悉的地方,也无怪乎几个,他当初进宫受训的地方,后来的北房,御膳房,储秀宫,还有直殿司。

其他地方,他是不怎么去过的。

不过宫里的布置摆设,一般都逃不开那些,可这里的确看不出来。

惊蛰略有渴望地看着门,然后泄气地看着那条铁链。

有些灰扑扑的脚趾焦虑扭来扭去。

刚才下地时太过着急,他没有穿鞋。

buff要彻底消失,得等到第三天的早上。

他不敢想象自己失踪了那么久,会出什么……惊蛰一顿,其实好像也出不了乱子。

只是无法解释。

在宫中的任何事,都需要谨慎、再谨慎。

更别说惊蛰被太后盯上的这时候。

一想到太后,惊蛰心中悚然,如果太后真的如他猜想的那样,派人盯着他,那这一次,会不会把容九带到危险的境地?

啪,一声清脆。

惊蛰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挤得肉肉都成一坨。

他在想什么?

他都被容九囚禁起来了,他怎么还在思考容九的安全?

惊蛰都要对自己生起气来了!

“怎么自残?”

耳边响起容九略有惊讶的声。

惊蛰朝着他翻了个白眼,憋气地说道:“许你掐我,不许我打自己?”

容九端着一盆热水放在床边,将手帕浸湿在里面,拧干,这才覆在惊蛰的脖颈上。

不碰还好,一碰惊蛰是嘶嘶吃痛。

“嗯,不许。”

这时,惊蛰才听到了容九慢条斯理的话。

“我收了你的买命钱,你就是我的。”容九道,“从头发丝,到皮肉,再到每一根骨头,每一滴血,都是我的。”

惊蛰忍不住抬头看着容九。

他说话时,是尤为平静。

平静冷淡的面容下,却吐出了这般疯狂的话。

容九慢吞吞地将惊蛰的脖子都热敷了一遍,稍微化开了脖子的淤痕,而后将手帕丢回盆里,自怀里取出了玉瓶。

那玉瓶和惊蛰有过的两个一模一样,可是一打开,那散发出来的清香,又和之前的完全不同。

惊蛰:“你这瓶子里,每次倒出来的药都不一样。”

容九:“特制的,比外头买的好些。”

他一边说着,一边倒出许多在掌心。

玉瓶被放到边上,两只手交错在一起,将药膏给化开,把每一根手指都涂满。

惊蛰看着那不紧不慢的动作,险些看到入迷,当那一双大手朝他的脖子伸过来时,惊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容九是要给他上药。

可是。

惊蛰下意识后退,避开了那咫尺之间的指尖。

他干巴巴地说道:“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你这,我自己也可以。”

“不可以。”男人冷淡地垂下眉。

手掌不容推拒地抚上惊蛰的脖颈,温热的药膏随着细致的按搓,被一点一点地揉进皮肤,将淤肿的皮肉滋润。

大手在喉咙张开的感觉,令惊蛰无法控制地揪住床被。

那种窒息的感觉挥之不去,时时刻刻侵袭着他。

在容九给他上药的时候,更是如此。

那双轻易能夺走人命的手,细致地摸过所有的痕迹,那不带任何淫|邪,却犹能让人品出几分危险。

被人捏住要害,惊蛰像是只警惕的小兽,怎么都放松不下来。

“好了。”

容九道:“这药效果很好,明日淤痕应该能褪|去大半。”

他冷淡地说,一边说,一边在床边单膝跪了下来,舀着盆里的热水,像是在清洗手指。

可实际上,是在探测温度。

当惊蛰的脚踝在抓住时,他几乎没反应过来容九想做什么,可两只脚被按在热水的瞬间,惊蛰的反应之大,脚趾在水里扑棱,险些将水都踢出去。

容九微皱眉,捏住捣乱的脚。

惊蛰嗷呜了声,却顾不上,急急地按住容九的肩膀,“你做什么!快起来,我自己来。”

他从没想过这个画面。

容九居然要给他洗脚??

容九的力气之大,不管惊蛰怎么挣扎,根本没法逃跑,更别说,其中一只手,正牢牢地拽着那根锁链。

他抬起头,自下而上地望着惊蛰。

分明他屈居下位,做着如此卑微之事,可惊蛰却仍觉得,自己的命脉被他牢牢地锁住,无法逃离。

那是一种非常莫名,却又无法形容的危险。

惊蛰的喉咙干涩起来,放缓了自己的声音,“容九……我不需要你为我做到这个地步,那只是……”一些外界的干扰,“脚脏了,我自己洗。”

容九舀起热水,浇在惊蛰的脚背上。

让他下意识缩了缩脚趾。

他很紧张。

容九的这种反应,让他越来越紧张。

“不许。”

容九仍这么说。

他慢条斯理地给惊蛰洗好了脚,擦干净,然后又放回床上,淡然地嘱咐他盖好被,这才端着水走了出去。

惊蛰

像是个木头人般(),硬邦邦地倒在床榻上。

过了半晌(),他将头埋进被褥里哀嚎。

完蛋了。

完蛋了完蛋了,容九变成这样,他的良心越来越痛了。

这要是buff结束后,他该怎么面对容九啊,这简直是将容九的颜面狠狠地压在地上踩。

惊蛰是干过这种伺候人的活计,毕竟他本来就是内侍。

他当然看得出来,容九的动作虽然随性,可完全没做过这种事。

这可能是容九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做。

啊啊啊……这更加痛苦了。

惊蛰在床上打滚,恨不得将自己埋在被里闷死算了。

他不会毁了容九吧?

毕竟他只是个内侍,容九一看出身就不同,权贵子弟?一想到容九清醒后可能有的厌恶,惊蛰的心情就无法克制地落下去。

当然,当然……

他也是受害者。

脖子上鲜明的指痕还没褪|去。

可说到底,如果容九不认识他,也就不会被迫做出这种,这样的事来。

惊蛰揉着自己的脸,喃喃:“等他清醒后,不会又想杀我吧?”

“不会。”

第三次,第三次啊!

短短一日内,惊蛰第三次被容九吓得差点蹦起来。

惊蛰气恼地翻过身,盯着站在床边的男人,连之前烦恼的事情都差点忘记了,“你下次出现前,能不能给点提示,真的很吓人。”他捂着怦怦乱跳的心,不知道是被容九吓到了,还是因为容九现在的模样。

容九在惊蛰的面前,要么穿着那套侍卫服,要么就是难得一见的常服,可眼前这套清闲的衣物,更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原来容九散漫随意的时候,也是这般好看。

令人敬畏的气势也好似被柔和了些,在略有昏暗的烛光下,昳丽的脸庞也带着几分温和的假象。

容九上了床,淡然地道:“我说了不会杀你,就不会杀你。”

惊蛰的指尖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喉咙,别开脸嘀咕着:“骗人,你上午的时候分明是真的想杀了我。”

“我想杀了你。”容九痛快地承认,“但我没杀。”

惊蛰又悄悄回头,“你为何停手了?”

那一刻,他已经品尝到死亡的味道。

容九低头看着惊蛰。

惊蛰刚才在床上滚过,弄得头发凌乱,蓬松得很,两颊带着微红,好似是生生闷出来的。俊秀的眉眼里,带着几分懊恼,又有好奇,就偷偷抬眼。

好似在墙角跟下,探头探脑的小狗。

分明已经很害怕了,但是听到一点动静,却还是忍不住探出小狗头,露出湿|漉|漉的好奇。

容九的大手揉着惊蛰毛绒绒的小狗头。

虽然没有毛毛的耳朵,但揉起来的感觉也不错。

“因为你蠢。”

如果不是蠢,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

再善良(),再好心的人?()_[((),也不当在那个时候,说出那么愚蠢的话。

他面对的不是仁慈的好人,而是一个残忍的刽子手。

举起屠刀时,已不知收割过多少人命。最后,人命只会成为一个冰冷的数字。

那就更加不会有人在意。

太过善良,太过好心,太过脆弱的东西……

轻轻一握,就会被彻底摧毁。

惊蛰越是如此,容九就越难克制那种滔天的毁灭欲。

越中意,就越想毁掉。

他本来,就是这种残暴疯狂的人。

容九盖住惊蛰的眼。

也挡住他看向炼狱的目光。

“睡吧。”



惊蛰原本以为自己会和容九争执。

因为昨夜,容九居然想和他一起睡!

尽管那是非常纯粹,单纯的,睡。

可问题是,惊蛰他不单纯啊!

而且一起睡,要是被容九发现他的秘密,那可怎么办?

惊蛰被挡住眼时,心里全是这些乱糟糟的想法,可是陷入黑暗不过片刻,他就睡得不省人事。

翌日醒来时,惊蛰很沉痛。

容九可是坦诚要杀了他啊!

他怎么还能睡得四脚朝天,无所畏惧啊!

难道……真的如容九说的那样……是他蠢……笨蛋的人,才能享受完美的睡眠?

在惊蛰自我怀疑的时候,床边之人早就已经离去。

他碰了碰身边的位置,还留有余温。

说明是刚起。

惊蛰习惯起很早,毕竟每天都要赶着在诸多小主醒来之前,就得去洒扫,昨天睡得也很早,整个人醒来后神清气爽。

他先下了床。

脚掌刚落地,冷不丁想起昨日容九不许他走路的话。

惊蛰嘀咕,这不能怪他。

是容九自己不在。

他穿了鞋,走去洗漱的地方,越过案台时,不知何时,那铜镜又被人抬起来。

惊蛰瞥了眼,惊讶地发现,原本紫黑,有些可怕的指痕,的确消失了很多。

那药这么好?

惊蛰将疑将信地去洗漱,然后坐到桌边。

方才他起来,就看到摆在桌上的面点了。

这应该是容九留给惊蛰的朝食。

惊蛰默默啃了个馒头,叹息了声。

容九是打定主意,要一直囚着他了?

这真的有些奇怪。

难道容九对于自己将来的孩子,也会是这么极端的做法吗?

惊蛰忽略自己想起“将来的孩子”这几个字时,心里隐隐的刺痛,皱着眉。

他有过父母的爱。

尽管很短暂,只有那么几年。

可惊蛰从来不怀疑父母爱他。

那些关爱,是从每一日,每一瞬,在父母的笑意,在他们的动作,

()无微不至的关心里品尝到的。

父母爱他,哪怕是受到buff的蛊惑,变得偏执起来,却也不会有这么暴戾的行为。

惊蛰非常笃定。

而他自己……

惊蛰这辈子当然不可能有子嗣,可如果是他遭遇了这个buff……说实话,因为有父母的言传身教在前,惊蛰觉得自己多半,也就会更絮叨些,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就好比他在储秀宫时,遇到黄仪结,以及那些宫人。

他们的反应虽然有些过激,可顶多就是溺爱。

至少黄仪结肯定是,将来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是那种宠爱无下限,孩子要什么就给什么的人。

不过说到黄仪结……孩子……

这后宫中,景元帝登基到现在,也有几年了。

可是,这偌大的后宫,连一个孩子都没有……难道是……呃……皇帝不行吗?

这可是大事。

当惊蛰自顾自冥想的时候,容九进了屋,走过来时,特地加重了自己的脚步,可丝毫引不起惊蛰的反应。

容九挑眉,他都故意提醒,既是无法察觉,也怪不得他了。

“在想什么?”

惊蛰喃喃:“皇帝是不是不行……”

他脱口而出。

糟糕!

惊蛰战战兢兢地抬头,发现容九的脸都黑了。

这是极其难得的,惊蛰在容九的脸上看到明显情绪的时候。

“你觉得,皇帝不行?”

容九缓缓地,将刚才惊蛰的话重复了一遍。

惊蛰森森感受到了凉意。

而后,更加明显地发现,容九的目光落到了他的下半身。

苍天!

惊蛰下意识夹紧大|腿,又反应过来这个动作的丢脸,他胀红着脸拼命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容九!”

容九弯腰将惊蛰抱了起来,大步朝着床榻走去。

惊蛰感觉到了危险,急急说道:“你做什么,容九,别撕我衣服,别,别!”

他的尾音到了最后都尖锐起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他拼命地拽着自己的裤头,扑簌哆嗦着,都快哭了出来。手指用力到痉挛,都能听到布料撕拉的刺耳声。

那惊恐之色,可比之前容九要杀他时,来得猛烈又惶恐。

容九停下动作,定定地看着他。

片刻,他松开手。

惊蛰立刻滚到了床里面,用被子将自己卷成了一颗球,藏在了里面。

容九坐在床边,半晌,摸着那颗球。

“……抱歉。”从容九的嘴巴里,说出这两个字,仿佛是换了新天,十分难以置信,“我不会嫌恶你。”

惊蛰困在被褥里,咬唇听着容九的话。

有些模糊,但很清楚。

他知道,容九误会了他惊恐的原因。

但是那话落进他的耳朵里,却紧紧地

缠住了惊蛰,这么多年,他要带着这个秘密藏在宫里活着,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他要好好活着。

他不能让死去的父母,妹妹失望。

他不能连累陈安。

可是活着好累。活着也好难。

做个伺候人的太监,尤其还是在这宫里,脑袋是悬在裤腰带上活着的。

在他去北房之前的几年,他几乎用尽了一切办法,才挣扎着活了下来。

不能暴露,已经刻进惊蛰的骨子里。

哪怕他相信,就算容九知道了这个秘密……或许也不会……把他交给总管,可在他险些触碰到那个禁|忌时,惊蛰还是差点崩溃。

莫大的惶恐,几乎席卷了他。

那已经是刻在骨髓里,几乎本能的应激反应。

他拼命眨眼,想要将水汽眨掉。

不能哭。不许哭。

哭是最没用的法子,也改变不了任何的问题。

可他的呼吸还是一点点粗重起来,湿|润的地方越来越大。

不知何时,一股巨力掀开了惊蛰的外壳。

哪怕他那么用力地抓住边角,却还是生生被容九给拽走了。

掀开被褥,惊蛰哭得狼狈的模样,就全数落在了男人的眼里。

他用颤抖的手盖住自己的脸,试图挡住那眼泪横流的丢人模样,“别看了……”他没忍住,抽气了下,“太难看了……”

他的声音弱了下去,有些卑微地恳求男人。

“的确难看。”

容九说话,总是不那么好听。

惊蛰瘪嘴,哭得更加厉害,一下一下地抽着气。

容九叹了口气。

手指捋过惊蛰额头粘着的发丝。

那动作,带着一点怜惜。

惊蛰都差点以为自己感觉错了。

可紧接着,容九耐心地擦掉他的眼泪,又给他擤鼻涕,将他收拾出个人样。在这期间,有只大手,一直一下、又一下地拍在惊蛰的后背。

那动作有几分僵硬,粗鲁。

拍的时候,并不自然。

更像是主人在数着,一下,再一下,该是又一下的僵直。

不知过了多久,

惊蛰神奇地,被安抚了下来。

连他都没有感觉到,刚才那场莫名其妙的爆发,将他藏在心里多年的惶恐,不安给彻底发泄了出来。

他整个人呆呆地躺在容九的身边。

容九靠坐在床头,拢着侧躺的惊蛰,环在他身后的大手,还在一下又一下地拍着那瘦削的背脊。

过了很久,惊蛰才慢吞吞地说道:“我刚才……”他顿了顿,“是在想,这么多年,后宫里为什么会,连位皇子皇女都没有……所以才……不是故意亵渎陛下的。”

容九是景元帝的人,自然听不了其他人对景元帝的侮辱。

惊蛰不想容九

误会他。

“你有没有想过,皇帝登基才几年,在那之前,身边也不是没有侍妾,可是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没有孩子的原因,是因为他不想?”

容九淡淡地说道,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

惊蛰惊讶地抬起头,容九是皇帝的人,他说出来的话,某种程度上是可信的。

“可是……可是陛下为何不想要子嗣?”

世人谁不想拥有自己的后代?

不管是传宗接代也好,光耀门楣也罢,甚至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样的说法,这足以说明世人的重视。

“为何一定要有自己的孩子?”容九漫不经心,“父亲,母亲,是生来就会爱自己的孩子吗?并不见得。”

“父母怎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惊蛰蓦然坐了起来。

他还能想起娘亲抚着他脑袋的温度,那力道是如此温柔,带着无比的宠爱。父亲抱着他的力气虽然有些粗鲁,可他最喜欢的就是父亲一手一个,抱着他和妹妹的时候。

那些笑声散落在惊蛰的心里,哪怕在最艰苦的时候,都让他能咬牙坚持下去。

容九垂眸看着惊蛰。

惊蛰是在父母爱意里浇灌出来的孩子,他的父母将他教得极好,哪怕时隔多年,仍能感觉到那些教养在骨子里的痕迹。

唯有这样,才会让他在看到危险的时候,仍然没有立刻抽身,远离可怕的源头。因为父母教会他的,都是好的,却从来没有告诫过他,世上其实还有残忍恶劣的黑暗。

“惊蛰,不是所有人都会如你父母那样喜欢自己的孩子。有些人一出生就不被期待,恨不得掐死在襁褓。能活下来,靠的是一些运气,和恬不知耻的求生欲。”

容九说话的姿态仍是那般随意,“所以,子嗣的存在于他而言,并不是传承血脉的珍宝,而是要与他争夺生存的同类。”

惊蛰沉默了好一会,才低着头,嗫嚅地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先前说,对于自己不知的事情,不该随意乱下评价。可我刚才还是这么做了,我的父母待我极好,这是我的幸运,却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惊蛰垂头丧气地说道。

呜,他真的如容九说的那样,是个笨蛋吧。

“你与我道歉做什么,”容九漠然地说道,“哭累了就睡一会,别垂头耷脑。”

惊蛰欲言又止。

其实他觉得容九刚才说的话,并不是在说景元帝。

更像是在说他自己。

容九的父母……并不,喜欢他吗?

若是这样,或许能解释得出,为何容九在buff的反应下会是这么的激烈怪异……但惊蛰不想去细想。

如果是真的,这对容九来说,只会是个惨烈的过往。

他不愿再刺伤容九。

可有句话还是没忍住。

“容九,我觉得,想活下去,不是什么卑劣的事。”惊蛰小小声

地说道,“只要是人,都会想着活下去的。我的家里出事后,全家上下,就活了我一个。也许有人觉得,我其实该下去陪他们,我也曾这么想。可我还是觉得,我还……活着,也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只要还存有一口气,生灵的本能,总会让人挣扎着想要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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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本能,并不卑劣。

只是纯粹的,在拯救自己。

世上只有自己,是最不会背叛自己的。



“皇帝还没去上朝?”

寿康宫内,太后皱着眉,思索着这个消息到底意味着什么。

景元帝已经连着两日都没有见大臣了,而今天,还是大朝的日子,据说宁宏儒已经去前朝宣过,说是今日皇帝身体有恙,罢朝了。

太后派去的人,没法从乾明宫探出消息。

景元帝虽不怎么管后宫的事,可他要是想藏住什么秘密,纵是太后再怎么使力,都没法探清他的行踪。

一想到这个,太后心中就无比恼火。

在景元帝登基之前,所有人都以为,更有可能登基的人是赫连端。而在景元帝登基后,最开始,太后也根本没将赫连容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就算赫连容侥幸得了帝位,可他手中无人,也没有自己的势力,怎么可能掌握住朝廷的百官,怎么能压下文武的非议?

可她万万没想到,赫连容居然做得出当朝斩杀朝廷官的行为,甚至还将他们的脑袋一一摆在殿前,这是何等放肆猖狂?

太后当时就要发作,却没料到,新帝的身边居然握着一股力量,根本不忌惮于太后的刺杀。

被派去暗杀皇帝的人,第二天脑袋就全被摘了,摆在了太后的床边。

太后闻着那血淋淋的气味醒来,一眼看到床边的几颗脑袋,当即惨叫着,又昏死过去。

如入无人之境。

根本无人发现,这些脑袋,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太后寝宫的。

景元帝的手中,有着这样诡异的人才。

这才是太后最终屈服搬进寿康宫的原因。

而今,她已经将寿康宫加固得水泄不通,就算皇帝的人再想进来,也是插翅难飞。

可再想起那时的惊悚,太后心里还是恼怒非常。

她思来想去,能帮助景元帝建起这样的力量者,要么是先帝,要么是……

沉家。

沉庭轩,沉老院长。

太后只要想起这个名字,都恨不得咬碎了牙。

而瑞王查到的消息,无疑证实了太后的猜测。如果不是沉家当年给了庇护,那如今,以景元帝如此残暴冷酷的性格,怎可能会派人去保护沉庭轩?

这老头开着乾元书院,装作避世隐居的模样,却暗地里做出这样的事,太后自然想除了他。但沉庭轩的事并不紧要,眼下最是要紧的是,赫连容那厮到底如何了?

莫不是真的生了急病?

不然,依着他的习惯,虽然和文武

()百官不对付,可作为皇帝的职责,赫连容倒是没怎么落下。

在这件事上,有着违背脾气的尽责。

太后皱眉思忖了许久,还是招来了人。

“去把贵妃给哀家请来。”

女官欠身退了出去,很快就去往钟粹宫,将贵妃黄仪结给请了过来。

黄仪结进了寿康宫,刚朝着太后行礼,就被她扶了起来,“快些坐下。”

黄仪结笑了笑:“这是应尽的礼数。”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可还习惯?”

“这宫中处处都好,没什么不好的。”她摇了摇头,看着有些羞涩。

太后笑道:“那就好。”

她让黄仪结来,好似就只是为了说话,有的没的,聊了许多,而后,才又落到了景元帝的身上。

“贵妃,你觉得皇帝……如何?”

黄仪结一听到这话,眼睛微亮,轻声说道:“陛下,挺好的。”

太后看着黄仪结羞答答的模样,便又笑了起来:“这般害羞作甚?你既入了宫,便是哀家的媳妇,皇帝是你的夫君,你如今份位最高,这后宫啊,许多事,还是要看你。”

她意有所指。

黄仪结微微侧头,看着太后。

太后悠悠说道:“这几日,皇帝的身体有些许不适,今儿连大朝也没去。”

黄仪结有些焦急:“那,可严重?我,妾身……”

太后笑道:“那是你的夫君,你想去看,也是自然,谁能拦你?”

黄仪结羞红了脸,又低着头。

过了片刻,她才从宫里出来,上了撵车。

一个其貌不扬的宫女跟在身旁,她是众多宫人中,最得黄仪结信任的。

因为她是黄仪结从家里带来的侍女。

跟着她一路入了京城,现在,又跟着她入宫。

高位的宫妃,是可以带一人进宫的。

算是对她们的优待。

回到钟粹宫后,这宫女得知太后的意思,便微皱眉:“太后这是想送贵妃去探路,贵妃……这……”

黄仪结已没有在寿康宫那副羞答答的模样,她微冷着脸色:“太后让我入宫,本就别有目的。若我不能顺从她的目的做事,家中也不得安宁。”

她看向宫女。

“雨石,为我梳妆打扮吧。”

黄仪结露出个温婉的笑容,一如她在外的伪装。

“第一次去见陛下,自然要好看一些。”



当惊蛰再一次醒来,发现自己窝在容九的怀里,睡得非常肆意的时候,惊蛰已经将不会惊讶了。

才怪!

怎么可能不惊讶!

他怎么会睡在容九的怀里!啊!为什么容九今天起那么迟!为什么外面的天光这么亮!他今天居然睡得这么死,完全错过时辰了吗!

惊蛰在心里咆哮。

一边咆哮,一边试图从容九的怀里爬出来

。()

……腰上顶着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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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邦邦的,有些奇怪。

“再睡会。”

“你别睡了,能不能把你带上|床的东西挪走,好难受。”惊蛰嘟哝着,“床上怎么能放这些东西?”

“什么东西?”

容九的声音,就跟没睡过般。

每次开口,都非常清醒。

惊蛰往后一抓,想递给他看,可是入手那东西却是热的,而且还……拔不动?

他茫然了一瞬,电光石火间,突然意识到那是什么,猛地抽回了手,整个人坐了起来。

他那只手紧张地垂在身边,想握紧,却又好似能感受到那炙|热坚硬的物体在手里突突跳动。

怎么,怎么会那么大……

不是,怎么会没反应过来啊!

他入了宫,若是让人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异,会闹出乱子。所以陈安当年曾给过他药,让他持续吃了一段时间。

那些药丸会压制人身体的冲动,自然,也影响到了惊蛰的身体。

他的欲|望很淡。

几乎没有过晨起的尴尬。

所以这方面的事情,他是全然的空白。可以说那一抓,差点没把惊蛰的意识给干碎了。

容九慢条斯理地起身,下床,去换衣服。

他没有提起这件事,惊蛰应该理解为他难得的宽容,在容九离开后,惊蛰立刻将自己包起来。

想洗手。

但不敢出去。

好惨。

他到底是怎么让自己落到这个地步的?

好惨。

惊蛰抹泪。

然后发现是刚才那只手,又想惨叫。

等到他磨磨蹭蹭起来,容九已经换好了衣服,然后抱着他去洗漱,又抱着惊蛰回来坐下。

惊蛰这两天已经被迫习惯,蔫儿蔫儿地坐着吃饭。

这迟来的朝食吃得没滋没味,惊蛰根本不敢抬头看向容九。

不过吃完后,容九朝着他走来,又把惊蛰抱回床上,而后在他身前蹲下时,惊蛰头皮发麻,又来?

不对,现在没有水盆。

那这是……

惊蛰眼睁睁地看着容九从怀里掏出了钥匙。

时间到了?

容九清醒了?

惊蛰差点喜极而泣,就要去接钥匙,却看到那只大手收了收。

他呆住,望向容九。

就看到男人宛如自言自语。

“虽这几日过于冲动,但是……”

容九的目光落到惊蛰的脚踝上,暴虐的火焰被点燃后,可并非纯粹的外物污染,不过是本就存在的种子,被诱发出了纯粹的渴望。

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牢牢地束缚在此,哪里也去不了。

惊蛰不好。

非常,不好。

他一把把把住容九的胳膊,没做出抢夺的姿势,

()可非常紧张:“容九,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做,我……再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你会很危险。”

“危险?”

容九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抬眸看他。

惊蛰认真点了点头:“危险。我知道你可以掩住我的去向,可是我……”他抿住了唇,似乎是在犹豫。

每一句,说出来,都带着迟疑的味道。

“徐嫔针对我,似乎和姚才人有关,而姚才人的死,可能和太后有关。”

惊蛰的声音轻了下去。

“我不想连累得你,也出事。”

沉默了片刻,咔哒一声。

容九解开了惊蛰的锁链,站起身来。

沉重的链条坠|落在地,惊蛰抱着来之不易的自由,不由得摸了摸微微破皮的脚踝。

“惊蛰,我对你有了欲|望。”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好似根本没觉得有多尴尬。

却差点没把惊蛰劈开。

仿佛那在说的不是淫|邪之言,而是剖露欢愉的喜爱。

他维持着那个抱腿的姿势,猛地抬头。

男人那张昳丽漂亮的脸蛋上,纯粹自然的野性与魅惑相容相生,随着嘴角微勾露出的笑意,让那张冷漠苍白的面孔在瞬间爆发出暴烈的美丽。

惊蛰倒抽一口气。

不光是为那句有些下流的话,也为这张狂肆意的艳丽。

容九的大拇指,擦过惊蛰的唇。

那残留的伤口没脖子好得快,还留着破皮的痕迹。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1……”容九俯身,和惊蛰的脸近得连呼吸可闻,“惊蛰,做我的良人如何?”

欲|望横流将本就肆虐的美,化作摧枯拉朽的刀锋,轻柔的话,是淬满刀锋的毒液。

再一齐,贯穿惊蛰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