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三十六章

黄仪结捂着血淋淋的下|腹,挣扎地躺在湿|漉|漉的地板上,不断渗透出来的血液很快消失,不知被什么吞没。

她的脸色很白。

是那种褪|去色彩的惨白。

正如容九说的那样,哪怕受了这么严重的贯穿伤,可是,她还是没有死。

伤口附近,有什么凝结成块的东西,正在蠕动着,修补着皮肉,那速度虽然很慢,但也确确实实吊着她最后一口气。

黄仪结另一只手,挣扎着抓向殿门。

她死死地盯着紧闭的殿门。

剧痛和寒冷让她忍不住呕出血,半昏半醒……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来着……

啊,她想起来,大概是从入宫开始,这个结局就已经注定。

黄仪结本姓不为黄。

她的母亲,是黄家的出嫁女,不过是庶出,嫁给了西南边陲的人家。

那户人家面上看着与外人和善,可嫁给的夫君其母是世代相传的虫巫,这般技艺,传女不传男,在黄仪结刚出生时,虫巫就看上了她,将她收为徒。

所以,黄仪结的奶奶,既是她的亲人,也是她的师傅。她从小就和蛊虫相处,和它们相依相存,比父母还要熟悉。

可娘亲受不了,她能勉强接受婆婆是个虫巫,却不能接受女儿也是如此。

那些被拿来试炼的,可也是活生生的人!

就算有些是事出有因,活该如此,可这样的事情到底有伤天和,过于残忍。

更别说有些人,不该如此。

在黄仪结十五岁那年,娘家派人来参加黄仪结的出阁礼,娘亲将这件事告诉了黄家人,然后……

并没有带来什么改变。

毕竟她的母亲也不过是黄家一个庶女,也不怎么值得看重,黄家顶多将这个消息传回去,上头没什么打算,那自然也就没了其他的可能。

那会黄仪结以为会一直这么下去,直到太后派来了人。

那应该是在几年后的秋日,黄家突然派人说,要她入宫,且要改姓为黄。

当时,奶奶驱动了所有的蛊虫与虫奴,那些僵硬的人体晃悠出来时,的确带来了许多的杀伤力。可到底敌不过黄家带来的大批武力。

那时候,黄仪结就认识到,蛊虫虽然强大,可要是对上真正的人潮,有再多厉害的手段都是施展不开的。

毕竟她们擅长的,并不是传染性极强的蛊。

而她的奶奶也不是那么疯狂的人,不可能炼制出那么多虫奴。

除非丧心病狂,不然他们根本无法跟太后的人作对。

为了父母和奶奶,黄仪结答应了入宫,也被接到了京城来,一路上的加强培训,让她迅速成为了一名仪态端庄的淑女,又顺利得以入宫。

太后让她入宫的目的,黄仪结也很清楚。

是为了景元帝。

在这件事上,太后和瑞王,有着不同的看法。至少,黄家虽会帮着太后

带回黄仪结(),却也为了瑞王警告太后。

太后……她真是个胆大的女子?[((),甚至敢多次召集黄仪结入寿康宫,是觉得她不会对她下蛊吗……可能也的确如此,黄仪结不会拿自家人冒险。

听话,乖顺,然后,黄仪结将身边的人,一点点练成虫奴。

整个宫都是太后派来的眼线,还是有些难以忍耐的。

可在这么多事情之中,黄仪结唯独不想去的地方,就是乾明宫。

她入宫是为了景元帝。

可景元帝,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黄仪结数次和他接触,都有种这位已然看穿她的怪异感,可纵是如此,她也数次都朝着他下蛊……

然后没有用。

景元帝的身体里,似乎有一种极为强大的力量,不容其他东西的吞噬,只要是没那么强劲的蛊虫,进入身体后都会被其吞噬掉。

后来黄仪结才从太后嘴里知道,皇帝早年间被下过毒,身体内聚集着大量的毒性。

名为悲歌的毒,黄仪结的确知道。

它是蛊虫的克星之一。

中毒的宿主,就没见活过二十五。

景元帝竟活到现在不提,可又是怎么活得像是个正常人一般?

这种毒,只会将人折磨得不成人形。

黄仪结虽有不解,可这不关她的事,自打她猜到乾明宫里有驱逐蛊虫的味道,她就清楚,太后的几多算计,可能都落在景元帝的眼底。

她没有和太后提起这事。

只是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景元帝一直都没有发作。

……可随着景元帝对黄家发难,事态又有了变化。

黄仪结叹了口气,在大雨来临前,站到了乾明宫前,随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是的,乾明宫内,的确有着无数能够阻拦蛊虫的味道。

可不是所有的蛊虫,都会被其阻拦。

比如黄仪结的本命蛊。

女人的眼睛变得微红,慢条斯理地朝着殿前走去。

“贵妃娘娘,陛下吩咐了,谁都不见。”拦着她的宫人虽客气,但态度很强硬,“还请您不要再往前走。”

这位贵妃还是自己来的,身边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怎么看都太奇怪。

贵妃的手轻柔地搭在宫人的胳膊上,朝着他笑了笑:“你要拦着我吗?”

宫人:“当然……不会。”

他的声音先是强硬,后而柔|软,眼底也闪过一缕暗红。

贵妃笑了笑,松开手,漫步朝着内里走去。

一步,一步又一步。

贵妃平静地走进了乾明宫。

“唔哈……”

剧烈的痛苦,将她的意识从半昏迷中扯出来,黄仪结已经有些想不起来,她和景元帝是怎么出现在奉先殿……大概是因为乾明宫的味道,太浓烈。

哪怕黄仪结能够控制住蛊虫的躁动,可是蛊虫就在她的体内,这对她来说也是

()极为痛苦的事,而景元帝……

他体内的悲歌,是极为可怕的阴毒,想要越过悲歌的毒性彻底操控景元帝还需要时间,尤其是这乾明宫的气味浓烈,压制了蛊虫的发挥……为此,黄仪结才操控着景元帝和她一起离开。

选了奉先殿,不过是因为这里人烟罕至,根本不会有人来罢。

可惜啊,就慢了一步。

在感觉到游荡在后宫那些蛊虫开始失去联系起,黄仪结就觉察到不对。

而后,那个人就闯了进来。

……她就该一刀了结了景元帝。

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下手?

是因为皇帝看她的眼神古井无波,冷漠得好似尸体,还是因为……她也在害怕……

嘻……

就算如此,又怎么样?

有人拖起了黄仪结的身体,那种古怪的味道随之缠绕过来,叫她极其不喜……可是,就算皇帝再是狂傲……嘻……

他不还是,得在那个人面前俯首?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容九,容九……

他竟然在那个人面前自称容九!

黄仪结猛然睁开了眼,手指如鹰钩扣住了来人的胳膊。宁宏儒的脸出现在她的跟前,冷漠地扫了她一眼。

可惜的是黄仪结到底失血过多,就算她体内的蛊虫正在帮着她,也只能勉强吊着一口气,根本无法维持着她做出更多的反应。

“将她带走。”

“喏。”

全副武装的侍卫拖起黄仪结,消失在雨幕里。

宁宏儒,则是看向了那正在弥漫着黑烟的奉先殿,而后,又小心翼翼地望向远处那座不受影响的小殿。

终于,忍不住露出苦瓜脸。

陛下啊陛下,您怎么能把奉先殿也给烧咯!



是啊,容九,怎么能把奉先殿也给烧了?

惊蛰有点茫然,无措地抱住自己。

很冷,尽管他穿在外面的衣服被涂了桐油,瞧着很是防水,可在逃跑的时候,兜帽却是没有罩住。

他的衣服都湿透了。

好冷。

惊蛰哆嗦着,不只是为了这寒凉的温度,还为了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

……大概,也和他身后的容九有关。

在后脖颈处来回摩|挲的手指,带着某种危险的压迫。

而后,才终于松开手。

那凉意散去,惊蛰下意识追着容九看去,就见男人走到角落里,不知做了什么,在湿冷的小殿,骤然升起了一小把火。

骤亮的火光,让惊蛰不由得抬手挡住刺眼的光。

可火,是从何而来。

……而且在这座小殿内生火,当真是件好事吗?

这里供奉的可也都是皇亲国戚呀。

顿了顿,惊蛰放下手,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那是,刚刚还在他身上的气味



……是那些香。

惊蛰迟疑地(),小步地往边上挪了挪?[((),看清楚了那些在燃烧的木柴……怎么外表瞧着,和奉先殿的外金柱纹路,有点相似。

刚才,在点燃了奉先殿后,惊蛰似乎也闻到了相同的气息。

只那个时候,容九带着他离开奉先殿,无疑是主动朝着虫潮去,这几乎吓疯了惊蛰,整个人只往容九的怀里躲,根本没有心神去留意。

那些可怕的黑潮,一想到它们几乎爬到自己身上,惊蛰都吓得想哭出来。

呜呜呜……你们还是去找你们的母亲,不要来找我呀。

惊蛰低头搓了搓手,还是好冷。

“过来。”容九的声音冷冷响起,带着几分压抑,“将外面的衣服脱了。”

惊蛰有点犹豫,可寒冷还是驱动了他的双|腿,让他朝着火堆走去。

他小心地在容九的对面坐下。

犹豫了一下,手指快速解开外面那层不怕水的衣服,将太监服都脱了下来,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火堆。

热意涌来,惊蛰抹了把脸,好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一抬头,容九又不知去了哪里。

他总是神出鬼没。

惊蛰抱紧自己坐在火堆边上,有些沉默地看着跳动的火光。

连容九什么时候回来,都没看到。

“在想什么?”

清冷的嗓音响起,因为太过熟悉,以至于惊蛰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

“为什么要烧了奉先殿?”

他说完,抬头看着容九。

只见容九手里端着木盆,也不知是从何找来的,而后放下,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的外裳,一边动作,一边淡声回答:

“你不是害怕那些蛊虫,奉先殿重建后,内外金柱,墙壁与瓦片,全都淬上特制的香,将其点燃后,可以尽可能多地驱逐掉那些蛊虫。”

容九的解释不可谓不详尽。

……说起来,这件事,惊蛰也是知道的。

他当初,通过直殿司的三等太监考核,其中一个考核,不就是来清扫修缮后的奉先殿吗?

惊蛰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件事。

“……可,那是奉先殿。”他抱紧膝盖,“你就这么烧了,难道陛下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吗?”

惊蛰的声音发飘着,带着几分难以抹去的惊疑:“为何,贵妃娘娘,想要杀了你……”

黄仪结要杀的人,不应该是皇帝吗?

为何会是容九?

黄仪结那个时候的态度,也很是奇怪,就好像他说出来的话,十分可笑……但,这有什么……不对吗?

惊蛰敏|感的神经疯狂地跳动着。

无数个为什么,把他弄得一团乱,甚至……

嗯?

惊蛰猛地回过神,就发现他的脚被人抓住。他茫茫然地看去,容九已经将外衣脱下,外侧铺在地上,侍卫服干净的内侧朝上,而后,

()惊蛰被除去鞋袜的脚,就被安放在衣服上。

另一只脚也被抓住,重复了相同的步调。

惊蛰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脚,又看着容九原本还算干净的衣服被自己踩出污痕,再多的疑窦都在那瞬间飞走,他整个人胀红了脸,羞耻感莫名倒涌,将他弄得声音都在发颤:“容九,你做什么呢!”

容九正在慢条斯理地挽着袖子,闻言看他一眼,“给你洗脚。”

“我不用,你干嘛!”

惊蛰急急说道,就要把脚收回来,却被男人扣住了脚腕,死活都抽不动。

容九:“你不是害怕那些蛊虫?”

他温凉的话里,带着几分上扬的疑惑,好像这是什么难以发觉的事。

惊蛰颤巍巍地点头:“……但那,和你要做的事,有什么关系?”

容九的语气有些古怪,慢吞吞地说道:“哈,没有发现吗?”

另一只手,手指朝下点了点。

惊蛰困惑地低头,这才发现,他被脱下来的鞋袜,全都被丢到火堆里,火焰滋滋作响地炙烤着,而鞋袜的形状,发生了奇异的扭曲。

然后,从鞋底涌出了许多黑虫。

它们在火焰里疯狂乱窜,可是火焰,与这香味,是它们天然的克星。

惊蛰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耳边好似能听到什么窸窸窣窣的惨叫声,那些声音在叫嚷着。

而鞋底里居然藏着这么多可怕的蛊虫这个事实,已经将惊蛰吓得要疯,两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容九抬起惊蛰的脚,刚才惊悚的画面,已经打碎了他所有的防御和抵抗,男人得以轻易地擦洗着惊蛰的脚。

诚然而言,惊蛰的脚并不好看。

这是一双操劳的脚。

正如惊蛰的手指,都长得厚厚的茧子,唯有如此,才能支撑起这具单薄的身体在各处奔波。

冷白的手指从脚腕摸到脚底,将每一处的不平都抚过,在几处觉得有趣的地方,又逗留了更久的时间,连几根脚趾都被掰开来查看,最后才一一擦了个干净,放在地上衣物的干净处。

当容九抬起另一只脚时,惊蛰总算,总算从那令人发疯的画面里找回了一点点冷静,吞吞|吐吐地说道:“容九,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了吧?”

他刚才的确很害怕。

惊蛰原本以为,他出来时,在自己身上涂抹那些香灰,就能够阻止那些黑虫往自己身上爬。

事实上也是如此,它们遇到他的时候都在四处逃窜,除了后来……

被buff所吸引后。

可惊蛰崩溃的是,他根本没发现鞋底藏了那么多的蛊虫。

一想到自己刚才就是踩在它们的身上四处乱走,他不止鞋袜不想要,就连这双脚都不想要了。

“无事。”容九的声音还是冷冷淡淡,“洗完,就不在了。”

他没有答应惊蛰,却是说起了别的话。



异的是,他好像知道惊蛰在害怕什么,主动提及了这件事。()

惊蛰忍了忍,还是没法眼睁睁瞅着容九给自己洗脚这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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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也不是第一次。

可上次,分明没有这么强烈的羞耻感,也没有这种……

奇怪的氛围。

是因为刚才的蛊虫?还是因为容九单膝跪在他身前的画面?

惊蛰总有一种强烈的错位感。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如此快,甚至有点模糊的感觉,他抱着已经逐渐温暖起来的身体,嗫嚅地说道:

“那,其他的衣服上,还……会不会有?”

“不会,你出来时,涂了那香,它们天然会避开。”容九的声音里带着意味深长,“正常来说,它们连藏鞋底这种事都不会做,看来,它们过分钟爱你。”

这一句话,如同猛然炸|开的雷霆,让惊蛰的身体哆嗦了一下。

他勉强扯开笑,“怎么会……它们的主人,不是贵妃娘娘吗?”

“你猜到了?”

“我又不是,傻子。”

“这么大的雨势还跑出来的,不是傻子是什么?”

惊蛰忍不住反驳,瘪嘴说道:“我又不是无的放矢,才来的。云奎说,杂买务外都是黑虫,我觉得古怪,又想起你的香能驱虫,给了他们一些,又给自己涂上,这才出来的。”

容九冷淡地抬眸看他:“你都知道穿上防水的衣物,就没想过,过大的雨势会洗掉气味。”

若不是因为惊蛰是用涂抹香灰的方式,就这么大咧咧出现在宫道上,早晚被啃了个干净。

惊蛰:“……那杂买务怎么没出事?”

“宫人不是她的目标。”容九淡淡说道,“她让蛊虫倾巢而出,只为了能够给皇帝致命一击。”

皇帝。黄仪结。

惊蛰的心好似被重重敲击了一下,心头有着雾沉沉的重压,他模模糊糊有着个可怕的猜想,却始终没有凝聚成形。

到底是真的猜不透,还是不愿意细想下去……惊蛰也很难分清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想问,黄仪结为什么要杀皇帝,奉先殿内,为何重建时会掺进那么多特制的香?”

这虽不是惊蛰最紧迫想知道的事,可他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这都是显而易见的问题。

“从前,皇帝制作了一批沉香,里头蕴含着能够驱散蛊虫的气味,我送你的那香里,也有类似的作用。奉先殿的‘意外’重建,只是起了个,有备无患的作用。”

惊蛰既然想听,容九的解释,也足够详尽。

只是,虽选在了奉先殿。

可不管是一力主持的宁宏儒,还是最开始决定选址的景元帝,都没想过真的要让其烧起来。

毕竟,那是奉先殿。

“黄仪结,是太后特地弄进宫来,作为后手用的。她想让皇帝早点死,免得阻碍她儿子的路。”容九将惊蛰湿|漉|漉的脚放在膝盖上,慢

()条斯理地擦着(),黄仪结呢?()?[(),为了家人,也答应了这个交易,所以今天,黄仪结闯入了乾明宫。”

毕竟,景元帝动了黄家。

这不仅是动摇了太后的根基,同样也是动了黄仪结的命|根|子。

惊蛰瞪大了眼,没想到贵妃居然会这么胆大。

“她的蛊虫,能够控制人吗?”

“嗯。”容九平静地说道,“她的本命蛊很厉害。”

惊蛰:“那整个乾明宫的人……”

“或许死了,或许还有活着。”容九不紧不慢地说着,“不过,皇帝应当没死。”

惊蛰:“……你提起皇帝的语气,能再随便点吗?”

那可是景元帝,那是皇帝耶!

他瞅着容九,有种他迟早有一点会死在这张嘴巴上的错觉。

惊蛰刚这么想,身体就猛地被一双强有力的胳膊抱起来,吓了一跳。

他身上里衣沾湿的地方,已经被火堆烘得差不多,浑身都暖洋洋的,此刻被抱起来走动,就有一种上下不着地的恐慌感。

惊蛰刚晃了晃脚,就听到噼里啪啊的声响,许多东西被扫下了地,而后他被放上了……

供台。

惊蛰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桌子瞪大了眼,惊恐地回头,果不其然就看到包括慈圣太后在内的牌位,正幽幽地回望他。被容九扫下来的,竟是这张供台上的供奉。

惊蛰简直要晕过去,真是如坐针毡。

“没有其他要问的吗?”

非常体贴,非常温和,就好像能够感觉到他还有未尽的话,没有问。

容九的语气幽幽,近在左右。

好似鬼蜮幽魂,丝丝如缕的凉意,着实叫人害怕。

可再害怕,惊蛰都没有自己坐着的这台子害怕,他惨兮兮地看向容九。

“这台子,非坐不可吗?”

容九理所当然地说道:“只有这处最干净。”

惊蛰有点崩溃:“可这是慈圣太后的供台啊!”

景元帝他娘!

皇帝为了慈圣太后,都封锁了慈宁宫不许黄太后入住,就算这母子俩再生纠葛,应当也是有几分在意的。

容九竟对慈圣太后如此不敬,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惊蛰想,他刚才是真的疯了,才会觉得容九有可能是……

哈,怎么可能呢?

他抹了抹眼角,觉得再晚点,他和容九真的要做一对被砍头的野鸳鸯。

一想到容九烧了奉先殿,再一想到身后虎视眈眈的牌位,惊蛰觉得,此时此刻,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叫他吃惊。

可当容九捉着他的脚,不许惊蛰下来时,他是真真有点崩溃。

“就算这里没什么人来,可直殿司每天都会有专人负责这些殿宇,根本不脏。”

惊蛰焦头烂额地解释。

他根本不知道,容九突如其来的偏执到底为什么,只想给他解释这地面,根本,不可能

(),脏!

除了他们刚才进来踩出来的之外。

脏的不是这块地,是他们刚才湿|漉|漉的狼狈模样。

可容九的视线……

有几分古怪。

惊蛰很难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蕴含在冷静表层下的,好似涌动的熔浆……灼|热,滚烫,癫狂……强烈的欲|望碰撞到一起,化成某种粘稠、怪异的注视。

在那双漆黑眼眸前,他打了个寒颤。

“……容九,”惊蛰停下那些无力的解释,“你怎么了……吗?”

他最后一个字,几乎没有发出声来,几乎瞪大了眼,看着容九在他的身前跪下来。

“……你做什么?”

他喃喃的,简直无法接受眼前这样的事。

惊蛰能够接受他们那些亲密的接触,那是因为他们是情|人……可他没有那种特殊的癖好,不是那种看到有人在自己身前卑躬屈膝会感觉到快乐的人,相反,他只有毛骨悚然。

惊蛰的脚踩在容九的肩膀上,却不是要侮辱他。

不成,不行。

惊蛰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身上那个该死的buff,因为被那些黑虫袭击后太过惶恐,他怎么能忘记,这个buff的施展范围,不只是那些该死的蛊虫……

是包括所有的生命。

蛊虫如此,人也是如此。

惊蛰的脚尖用力,就要将容九踢开。

二十四个时辰,两天的时间。一想到这个段暂,又漫长的时间,惊蛰就欲哭无泪。

他的动作很快,的确将男人的身体推开了些,可惊蛰还没来得及跳下,容九就抓住那只脚,侧过头去。

湿|润的潮气,让那惊颤猛窜过神经,一时间,惊蛰连身体都在发僵。

容九,在亲吻他的脚。

“容九!”

惊蛰的声音紧绷到要折断的地步,他尖锐地叫住容九的动作。

容九扣住脚腕的动作是那么的用力,可是亲吻的姿态,又无比的轻柔,好似那是什么值得怜惜的脆弱之物。

“……你,起来。”

惊蛰压住心里的惊慌,试探着用命令的语气和容九说话。

男人的视线一寸、一寸地挪过来。

在长久注视,以至于惊蛰都头皮发麻的漫长里,容九当真站起了身。

高大的身影,哪怕惊蛰坐在高高的供台上,容九还是能轻易将他遮盖住。

好似一丝一毫都要吞噬干净的怪物。

惊蛰咽了咽喉咙,不再说“我想下去”,而是说,“我要下去。”

命令,要用,命令的口吻。

他在心里疯狂地和自己强调着这个至关重要的点。

容九……的确是让他下去了。

是让他踩着他的膝盖下去的。

惊蛰踩在男人的身体上,根本没有之前那种想要欣赏的心思,心里只剩下咆哮,哪有听话只听了一半的?

他努力了好几次,最终还是疲倦地让容九给他抱回火堆去。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接受不了就这么直接坐在别人的供台上。

“死后,一切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容九淡淡说道,“你根本不必介意。”

惊蛰绞尽脑汁解释:“这不是芥蒂不芥蒂的问题,就算……这世上没有神仙,也没有鬼魂,可是,只要心里留着点惦记和念想,总能活下去……有点敬畏,不是坏事。”就跟太后和黄家,肯定是一点敬畏都没得的。

哦,眼前这位也是。

疯得吓人。

惊蛰在记起buff的效果后,虽然竭力想要远离容九,可这尝试不怎么成功。这buff在容九身上发挥的作用也奇奇怪怪。

一般来说,所谓的王……

就跟那蛊虫般,对上他,是孺慕和尊敬,虽然他……非常不想要去听那些蛊虫的声音,可是若有若无的,只要惊蛰愿意,他的耳边仿佛缭绕着那些嗡嗡作响的窸窣声。

它们敬仰着惊蛰,随时愿意匍匐在惊蛰的脚下。

而容九……

他跪在惊蛰身前的样子,只会让人惊悚。

男人的身上,携带着一种令人心惊担颤的嗜血与暴戾,流露在外的理智,有时不过伪装。

在长久的接触里,惊蛰逐渐认知到了这一点。

他无力去改变。

也知道自己根本改变不了容九。

曾经的经历,塑造了容九这个人,而他是永远都不可能改变过去,改变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可他更知道,容九的本性孤傲冰冷,这种匍匐跪倒在他人身前的事,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

惊蛰不想看到这个画面。

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也是一样。

这是他拼了命,也要下供台的原因。

最重要的是……哪怕容九跪在身前,却也根本不会给人一种毕恭毕敬的感觉。

那更像是……

被什么怪物贪婪地注视着,只要有一点点松懈,就会被啃噬殆尽。

惊蛰坐在火堆旁,却还是能感觉到那种黏糊糊的,怪异的视线。

容九还在盯着他,就好像……他是什么可口的,美味的……

惊蛰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将那些奇怪的幻想全都抛开。

不是这样的……惊蛰不自然地抱住自己,躲开容九的注视……他看起来很正常,他是容九,他……他现在,应该很听话……

——“惊蛰,没有杀人,安分守己,我听话吗?”

冷不丁,惊蛰想起容九,在把那软剑捅进黄仪结的腰腹后,说出来的话。

……那是听话吗?

惊蛰不愿再想下去,在这怪异,持续的寂静里,仿佛受不了这静意般,“……你,你那把剑,是怎么回事……”

容九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那动作快得惊人,而后软剑弹开,亮出了锋芒。

“你喜欢?”

软剑朝着惊蛰的方向递了递。

惊蛰明白容九的意思,立刻摇头:“不是,我只是,想看看。”

他低头看着那把软剑,那上面哪有刚才刺伤黄仪结的血迹,光滑如初。

他一边看,一边没话找话聊,“你,你说,黄仪结控制了乾明宫许多人,那你的身上……”

容九:“你不是听到她说的吗?”

男人冷淡地说着。

“我没有中蛊,是因为我身上,还有没拔除干净的毒。”

自来蛊毒不分家。

到底是毒吞噬了蛊,还是蛊吃了毒,这就取决于哪种比较疯狂。

一想起容九身上的毒,惊蛰就蓦地抬头看向他,只是对上容九黑沉的视线后,又反射性躲开,“那毒……还没拔除完?”

容九:“需要点时间。”

“要多久?”

“少则一二年,多则二三年。”

惊蛰瘪嘴,这不是相当于说了没说吗?

可容九还要再吃这么久的苦。

惊蛰一想到这个,就沉默下来。

不对,他到底在想什么?

容九的毒,是等这件事结束后,才需要思考的问题……说起来,他们真的能活到这个时候吗?只要一想到烧掉的奉先殿还有现在的小殿惨状,惊蛰就很胃痛……真的还能活吧……

还有容九。

这个他刚才在担心的人,现在才是最危险的存在。

哪怕他刚才真的在惊蛰的话语下表现出了一种……非常难得的克制,但这克制微不足道。

惊蛰还是能觉察到那种如影随形的狂热。

这让他后脖颈发胀得疼。

是容九捏过的地方。

说来,容九之前教训过惊蛰,说他一点防备都没有,总是随便让人靠近后脖颈的位置。

对任何生物来说,后背是最脆弱的地方。

从脖颈,到脊梁,不管哪一处被人拗断,都会无比惨烈。失去四肢还能苟活,背后遇袭,却是怎么都无法再活下来的。

惊蛰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觉得后脖颈有种奇怪的肿胀感,那可真是奇怪,就好像……

一只小小的黑虫,毫无抵抗地被惊蛰抓了下来。

惊蛰看着手心的黑虫,手掌无可避免地颤抖起来,一股莫大的惶恐席卷了他。他下意识将手一甩,将那黑虫丢开,然后惊恐地扑向容九。

容九,这个刚才还被惊蛰避之不及的危险,现在又成为惊蛰的救命良药。

惊蛰整个人缩在容九的怀里呜咽,瑟瑟发抖着将脸埋在男人肩膀上,觉得自己丢脸得可以,但那种头皮仿佛要炸|开的恐慌……呜呜他是真的害怕,好多虫子啊!

他能听到容九安抚的声音。

“没事,就只有那一只。”

惊蛰的声音带着哭腔:“真的?你别骗我,我的脖子是不

是被咬了?容九(),你帮我看看。

他主动侧过头?[((),露出自己的脖颈。

就仿佛主动将脆弱的要害,递到猎杀者的眼皮底下。

容九看着微红的脖颈,冰凉的手指触上去,惊蛰的身体就控制不住颤抖了起来,那是一种本能的恐惧。

人总是擅长自欺欺人。

反复试探,反复拉扯,在这重复的来回里,就算对危险的感知再怎么敏锐,都会容易蒙受欺骗。

尤其是在熟悉的人跟前,欺瞒,就成为更为容易的事。

这不能怪他,对么?

是那只小虫太过难以察觉,才会让容九也没发现得了呢。

惊蛰……会相信他,这小小的疏漏。

容九抱着惊蛰,这具在颤抖的身体甚是单薄,背脊上两片薄薄的蝴蝶骨更是如此,贴得是这般地紧,好像撕扯不开的蜜块,黏糊糊地融化在一起。

惊蛰的声音还带着少许惊恐:“容九,你再帮我看看……”

他含糊地,害怕地说。

“我的身上,真的没有那些奇怪的……蛊虫吗?”

他只要一想到那些黑虫叫唤着他母亲的声音,脸都快绿了。后脖颈会有这玩意,其他地方呢?冠帽里不会也有这东西吧,他的头发……

一想到这些,惊蛰的手就忍不住扯下了冠帽,急促地捋着凌乱的散发。

容九抓住他匆乱的手。

“我来。”

大手摸着惊蛰的头发,慢条斯理地从头顶摸到背脊,有些湿|漉|漉的头发,在男人的手里灵巧地散开。

这好似是尊敬的服侍。

却更像是某种怪异的抚弄,每一下,都充斥着贪婪的欲|望。

惊蛰在容九的抚摸下,整个人昏昏欲睡。

这不能怪他……对吧,在经过暴雨的冲刷,铺天盖地的虫潮后,他还能维持住清醒,和状态不对的容九周旋,他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努力。

急剧消耗的精神,让惊蛰有些脑袋发昏。

鼻尖还能闻到那淡淡的潮气。

燃烧的火堆正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温度,这温暖烘烤着两人,连带容九的身体也变得暖乎乎,唯一的例外,怕是那双手。

那双手,还是冰冷如初。

每一次触摸惊蛰时,还是会带来轻轻的颤抖。

人是会贪恋温暖的。

所以,等容九打理完惊蛰有点毛毛躁躁的头发,人已经快缩到容九的衣服里面,意识也有点模糊。

“……头发……”

惊蛰喃喃,出神地看着容九。

“头发,怎么了?”

“你的头发,好看,好摸;我的头发毛躁,发黄,不好摸。”

“很好摸。”

惊蛰将脸埋在容九的肩膀上,“不好,连礼物……都送不出手……”

暖呼呼的温度,与男人异样的温柔,麻痹了惊蛰敏|感的神经,在昏昏欲睡下,说出了自

()己本想藏着的小秘密。()

什么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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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抿着嘴,轻声说:“你之前,送了我,一缕头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怕是容九,可头发的含义是不同的,“我想……给你送回礼。”

只是思来想去,那些东西再怎么贵重,都是重不过如此深沉的意义。

“……所以,我用,我的头发,还有红绳,给你编了个平安结……”

惊蛰的声音慢慢吞吞,似乎是有些犹豫,说得也就缓慢,仿佛每个词,都经过一点思考,才能说出来。

“那平安结呢?”

“藏在,我身上。”

惊蛰慢慢坐直了身体,迟疑地打量着容九。男人昳丽漂亮的脸庞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出了几分怪异的温顺与服从。

好似方才之前的强制都是虚幻,那种无比张扬的存在感被收敛下来,仿佛他的手中,拽着能够驯服的缰绳。

惊蛰毫不怀疑,此时此刻,容九会为他做任何事。

他沉默着,慢慢地低头。

惊蛰摸索了一会,在怀里找到那那枚小小的平安结。他每日都会将这东西带在身上,生怕它掉了,还会将其和系带打个结,在今天这么多事情后,这枚小小的平安结仍在他的身上。

惊蛰一贯灵活的手指,在这个时候,竟显出几分笨拙,花了点时间,才终于把平安结解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容九的手心。

他的动作带着几分僵硬和生涩,“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也没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容九猛地扣住手心,连带着惊蛰还没有收回的手,也一把被握住。

惊蛰吓了一跳,不安地看着容九。

容九盯着他,这才缓缓松开,哑着声说道:“帮我戴上。”

惊蛰摸着那枚平安结,犹豫了下,低头给挂在容九的腰带上了,他略顿了顿,抿着唇说:“这样,好奇怪。”

容九的外裳已经在地上垫着,两人都是穿着单薄的衬衣,毕竟春夏炎热,不如冬日,是穿不得那么多衣物的。

眼下有些杂色的平安结戴在素白的衬衣外,怎么看都有些不合适。

尤其那红绳里,还搭配着不太相符的色彩,总让惊蛰觉得,好似有些拿不出手。

他有些尴尬地抠了抠手,想去解开:“要不还是还给我,等我下次,再送你一个更好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被容九抱起来,而后又放倒在了地上。

惊蛰躺在有些坚硬的地板上,茫然看着容九。

男人的瞳孔紧缩,盯着惊蛰的模样,好像是什么甜美的食物,那种粘稠炽热的感觉,让惊蛰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身体下意识坐起,“容九——”

“惊蛰,抱歉……”容九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的平淡,丝毫不为那爬上脸庞的狂热与古怪兴奋所染,竟然还彬彬有礼地道起歉来,“我可能会,有点粗暴……”

咔哒。

一把冰

()凉的软剑,被他安放到两人的身侧。

“难受的时候,就用它割开我的身体,”男人的手指,随性地点在肩膀,心口,以及腰腹,“不要对着四肢,或者脖子。前者没用,后者……我可能会压不住本能的反应……”

血腥,残酷的话语从薄唇里流淌出来,惊蛰不想听懂,也不想去看男人脸上怪异的兴奋。

他一个翻身,就想跑。

沉重的身躯从后面压下来,正如容九喜欢的那样,惊蛰的身子对比起容九来说,实在是太过单薄……

哈,完美的契合。

惊蛰拼命地挣扎起来,手指抓在地上的衣服上,抓出几道皱痕,“容九,下去,你,要听话,你不能这么做!”他的声音在惊恐之下变得有几分尖锐,竭力说出命令。

容九一口咬住惊蛰的后脖颈。

要害被袭击的恐惧,让惊蛰的喉咙好似被掐住,再说不出话来。

“听话……我会听话……”男人克制的声音里,浸满了恶毒的狂热,“惊蛰,这是应得的,奖赏。”

瞧,他这么听话,这么乖顺,这么……善解人意,将惊蛰带到安全的地方,为害怕的他提供庇护……是的呀,他只不过是在讨回,该有的奖励。

仅此而已。

奉先殿外,正在头疼地盯着人处理残局的宁宏儒忽而听到怪异的扑簌声。

那起初很小,只有嗡嗡的轻响,在雨声里几不可察。而后,重重叠叠的声音汇聚起来,汇聚成了浪潮。

“宁总管,快看!”

有侍卫惊恐地叫了一声,就见从宫墙各处,爬来密密麻麻的黑虫,它们的数量不如之前那般多,却如汇聚的潮涌朝着小殿涌去。

宁宏儒脸色大变,抄起奉先殿没燃烧干净的木料,“快快,将东西带上!”

他一马当前就朝着小殿跑去。

窸窸窣窣的异响,很快将整座小殿淹没,殿外的人能够看到那惊恐的画面,殿内的人……则是能听到那铺天盖地的窸窣声。

[救。救。]

[母亲。害怕。母亲。害怕。]

[杀了。救。]

重重叠叠的呓语,古怪的窸窣声,扭曲的黑暗覆盖了小殿外的光亮,将整座内殿都变成了怪异的所在。

惊蛰那份惊恐,还没升起来,就被另一道冰冷的声音安抚了下去。那本该清冷的嗓音压抑着无比的暴戾与狂热,“惊蛰,没事,别去听。”

却又贪婪地啃咬着脆弱、疲倦的猎物,连胳膊,身躯,都被牢牢束缚住,再无一丝余裕。

扑通,扑通——

他听到男人狂躁的心跳,与那持续不断的雨声。

雨水逐渐被异响所覆没,蜕变成怪异的窸窣声。

可心跳声还在。

安全。

怪异的,扭曲的,却的确安全的所在。

外面那些可怕的虫鸣也正如他所说,无法突破这层薄薄的墙壁,进入到宫殿里面来。仿佛危险,只能靠着更加危险、可怕的存在所击溃。

窸窣摩擦的翅膀声,粘稠香甜的气息,湿湿哒哒的雨声,与殿内狂热的气氛灼烧在一处,变作可怕的浪潮。

“……你该死的……到底哪里……听话了……”

分明容九,才是最大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