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杰弗里的神经本不该如此脆弱。
但他的大脑确实受到过《走进深渊》的侵蚀，又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痛的决斗，心理承受能力变得薄弱也情有可原。
温柔的教授们并没有因此而责怪他。
善解人意的小达克默默的向后退了半步，让自己的半边身体掩藏在希尔芙教授的身后。
而后，卡莉安修女便故技重施，再次将他唤醒。
额头红彤彤的安格斯·杰弗里在迷茫中睁开眼睛，方才的经历仿佛化作了噩梦的一部分，并未清晰记忆。
“杰弗里，醒过来了吗？”
卡泽尔教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如水。
安格斯·杰弗里一点点清醒过来，便顺着声音看到了卡泽尔教授，卡泽尔教授身边的希尔芙教授，以及飘在半空的莉莉教授。
卡泽尔教授在学院之中的名声其实很大，大部分的学生都认识。
而希尔芙教授和莉莉教授则分别是骑士院和魔导院的分院长，希尔芙教授更是兼任学院的副校长。
只要是学院的学生，都不可能不认识他们。
安格斯·杰弗里的脑中一一浮现这三位教授的名字，而后猛地浮出一个念头：这么大的阵仗，发生了什么？
“教授们好……”
心生不妙的同时，安格斯·杰弗里本能的开口问候。
卡泽尔教授便颔首道：“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安格斯·杰弗里便不由心道：“我要是知道发生了什么，还用……啊！”
他突然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不由脸色煞白。
而有了前车之鉴后，卡泽尔教授便立刻屈指轻弹，一点白光没入脑中，使得安格斯·杰弗里的心灵变得坚韧。
由此，他便并未如之前那般再次昏迷。
而彻底回忆起先前之事的安格斯·杰弗里，脸色难看到极致。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卡泽尔教授，我是在选手台上昏倒了吗？”
卡泽尔教授微微点头：“是的。”
安格斯·杰弗里看着教授的脸庞，心里不知为何忽然有了几分庆幸。
或许在选手台上昏倒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不用当场去考虑如何面对惨败的结果。
他低声道：“是您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吗？”
卡泽尔教授说道：“是希尔芙教授。”
安格斯·杰弗里便挣扎着坐起半身，看向希尔芙教授：“原来是副校长，感谢副校长……”
但他这坐起来一看，便又看到了退后半步的达克·迪蒙，顿时语气一滞，说不出话来了。
达克冲着他笑了笑，将《走进深渊》藏在身后。
……
简单交流过后，卡泽尔教授便开门见山道：“杰弗里，寄生在弗恩·摩尔斯脑子里的【脑液魔】，是你培育的吗？”
安格斯·杰弗里尽量当作达克·迪蒙并不存在，此时忽然闻言，便惊疑道：“教授，您在说什么？”
卡泽尔教授的眼眸之中微光闪烁，转头看向希尔芙教授，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希尔芙教授便眉头蹙起，面露失望。
如果能确认寄生在弗恩·摩尔斯脑中的【脑液魔】是由安格斯·杰弗里培育而成，那么这次事件便能直接跨越到收尾阶段，之后只需要寻找《走进深渊》的来源便可。
但正如米蒂亚教授的预言所示，这次事件显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结案。
安格斯·杰弗里在卡泽尔教授面前不可能说谎，那只【脑液魔】并不是他培育的！
“难道在卡梅伦·梅斯菲尔德与安格斯·杰弗里之间，还有一个人？”
卡泽尔教授心中思索，这一次也是非常直接的问道：“杰弗里，你是什么时候获得《走进深渊》的？”
安格斯·杰弗里顿时疑惑道：“走进深渊，是什么？”
卡泽尔教授顿时默然。
他又想起了卡梅伦·梅斯菲尔德。
当时询问时，卡梅伦·梅斯菲尔德也与安格斯·杰弗里一样，彻底遗忘了这本书的名字。
但他遗忘的也仅仅是名字和书中内容。
事实上他非常清楚的记得自己曾经获得过这样一本书，并且知道书中大致纲要，只是再详细就完全想不起来了。
而安格斯·杰弗里如今的情况应该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
卡泽尔教授温和道：“《走进深渊》，是一本书的名字，记载着一部分特殊魔族的培育之法。”
安格斯·杰弗里猛然瞪大眼睛，低语道：“原来那本书的名字……叫《走进深渊》吗？”
卡泽尔教授对着达克使了个眼色。
达克便将藏于身后的《走进深渊》拿到面前。
也不需要引导，安格斯·杰弗里便再一次看到了这本书。
卡泽尔教授重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获得这本书的？”
安格斯·杰弗里便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九月下旬。”
九月下旬？
卡泽尔教授便不禁皱眉道：“能确定准确时间吗？”
安格斯·杰弗里显得非常配合：“我想想……大概是九月十八日。我在图书馆查找资料的时候，便忽然发现了这本书，之后便从图书馆将它借了出来。这本书有什么问题吗？”
“卡泽尔？”希尔芙教授突然出声。
卡泽尔教授的眉头也紧紧皱起。
达克稍微思忖，便意识到了症结所在。
卡梅伦·梅斯菲尔德是在开学之初捡拾到的《走进深渊》，那是九月三日。
而后十五天后，《走进深渊》便忽然不翼而飞，那时正是九月十八日！
如果安格斯·杰弗里也是在九月十八日找到的《走进深渊》，那么基本上可以说明在他与卡梅伦·梅斯菲尔德之间并不存在第三者。
但如果没有这个第三者的话，又要如何解释【脑液魔】的来源？
它总不能凭空产生吧！
……
卡泽尔教授仔细斟酌之后，又问道：“你有将书中内容告知别的人，或者将书借阅给其他人看过吗？”
安格斯·杰弗里缓缓摇头：“我怎么可能将它拿给别人看？”
卡泽尔教授又追问道：“截至今日，它一直在你手里吗？”
安格斯·杰弗里点头道：“是的。但这只是一本书，不是吗？虽然这本书的里面记载了一些培育魔族的方法，但校规之中并没有规定不能培育魔族。而且我也只是培育了一些躯体部位作为素材……等等，我好想忘记了什么？”
卡泽尔教授说明道：“那本书是由【吃书妖】的皮所制作，一旦转换了持有者，便会将书中知识从影印、复刻、思维等等中彻底抹去，仅有持有者才能记忆。”
安格斯·杰弗里瞬间明悟，瞪向达克·迪蒙的目光之中便多了些凶戾。
他终于意识到那本书为什么会在达克·迪蒙的手中了——他的书被达克·迪蒙抢走了！
……
达克没有在意安格斯·杰弗里的眼神，他正根据卡泽尔教授的问询快速推演。
卡泽尔教授拥有读心之能，安格斯·杰弗里在他的面前无法掩藏谎言。
因此可以假定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而同理可知，卡梅伦·梅斯菲尔德提供的信息也都是真的。
那么这本《走进深渊》从九月三日起，便一直是在他们两人的手中。
而卡梅伦·梅斯菲尔德与安格斯·杰弗里又都没有培育出完整的【脑液魔】。
那么寄生在弗恩·摩尔斯脑子里的【脑液魔】，到底是谁培育出来的？
综上所述，达克推演出了三种可能。
1《走进深渊》不止一本。
2《走进深渊》在更早之前便已经存在，并归属于其他人。
3有人从其它地方获得了【脑液魔】的培育之法。
在事件调查清楚之前，这三种可能都有可能发生。
……
思虑之时，达克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抬头说道：“教授，问问看他的实验室在哪？”
卡泽尔教授没有复读，就那么看向了安格斯·杰弗里，等待他的回答。
但安格斯·杰弗里却满脸疑惑道：“实验室？什么实验室？炼成实验用的地方吗？”
卡泽尔教授便微微点头。
安格斯·杰弗里便疑惑道：“我一般是借用实验教室进行实验。”
卡泽尔教授皱眉道：“那么用以培育魔族素材的地方呢？”
安格斯·杰弗里顺口便道：“那当然是……”
说到这里，他突然脸色一白，说道：“我忘记了！”
……
“教授？”达克看向了卡泽尔教授。
卡泽尔教授对着他轻轻点头。
再次确认安格斯·杰弗里并未说谎。
他确实忘记了！
不，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卡泽尔教授的眼中光芒闪烁。
在这一番对话的过程之中，他其实获得了更多的表面上没有的信息。
“杰弗里，你先休息一下吧。”
卡泽尔教授让安格斯·杰弗里重新躺下，便带着教授们走出了房间。
他们在外面的房间重新聚合，卡泽尔教授的面庞逐渐严肃。
希尔芙教授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卡泽尔教授说道：“安格斯·杰弗里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回忆了很多东西，我从中看到了一些蹊跷。”
莉莉立刻眼睛一亮，说道：“什么蹊跷？”
卡泽尔教授说道：“【吃书妖】只会带走与书中内容有关的记忆。但杰弗里忘记的东西，有些多了。”
随后他便娓娓道来。
达克仔细听着，越听越不对味，眼中目光越发凝重。
正如先前所说，安格斯·杰弗里忘记了自己用来培育魔族的实验室在哪里。
但他忘记的东西不仅仅是如此，他还忘记了自己是在何时何地炼成的那些新的魔导卡。
在他的记忆里，那些魔导卡就像是凭空而来，但他却一点也不怀疑。
不……
他有确实的收集材料，翻看《走进深渊》的记忆。
但就是没有炼成那些魔导精灵卡时的记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达克不禁问道。
但教授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难以想通。
一直旁观着的米蒂亚教授突然说道：“原本，如果《走进深渊》还在安格斯·杰弗里的手中的话，我们可以跟踪调查。”
卡泽尔教授反驳道：“那是那本书的自主行为。”
米蒂亚教授眨了眨眼，笑道：“我只是说如果。”
“好了，别吵了。”希尔芙教授皱眉道，“我们需要好好想想，这或许是破开迷雾的关键。有没有可能只是单纯的，他的记忆被修改了？”
卡泽尔教授说道：“他的大脑确实有被侵蚀的痕迹，但那痕迹并不深。如果是大段记忆被修改或者删除，痕迹是非常明显的。当然，我对大脑的研究并不深刻，也有可能是我的结论出现错误。”
“修改……删除……”达克忽然眼睛一亮，说道，“有没有可能，只是单纯的不知道呢？”
卡泽尔教授疑惑道：“怎么说？”
达克说道：“如果他的记忆之中原本就没有那些内容，自然不会留下被修改、删除的痕迹。”
“你是说……”卡泽尔教授心中一动，立刻说道，“你的意思是，他是在自身不知情的情况下，培育魔族、炼成魔导精灵？”
达克点点头，又补充道：“只是一个假设。”
希尔芙教授说道：“这确实是一个可能性。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能解释【脑液魔】的来源。或许确实是安格斯·杰弗里将【脑液魔】植入到弗恩·摩尔斯的脑中，只是他自身并不知道。所以就连卡泽尔也看不出来真假。”
米蒂亚教授看向了达克手中的书，眯眼笑道：“你的意思是，一切都是这本书做的？它在安格斯·杰弗里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操纵它培育魔族、炼成魔导精灵卡？”
希尔芙教授皱眉道：“我确实有这个猜测。”
米蒂亚教授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本书能够自己培育、自己炼成，它还需要挑选什么人？所有的事情，自己去做不就行了？”
希尔芙教授说道：“我们目前并不知道这本书的具体能力。或许它需要一个依附的对象，才能做到一些事。”
米蒂亚教授摇摇头，说道：“还是一样的问题。如果只是需要一个依附的对象，根本不需要挑三拣四，随便找一个就行。但它现在已经舍弃了安格斯，又看上了达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