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芜和夏柏清一起走进小区。

晚上九点多的小区安静得似乎只有蝉鸣声,路灯下树影摇晃。

“有想过要考哪所大学吗？”夏柏清转头看向沈芜。

沈芜低头想了想，然后说：“z大或者s大吧，他们的分数线我勉强能够着。”

夏柏清笑了：“要不要考虑A大？”

闻言,沈芜一下抬起了头。

因为夏柏清说这话的口吻太过自然,自然得给沈芜一种A大仿佛是颗大白菜，正放着等她挑拣。

“A大我考不上的。”

沈芜咬起唇,“我这次月考的总分都还差A大七八十分。”

“小芜你还有一年多,这不是天方夜谭。”

夏柏清轻轻一笑，“我也会一直辅导你，小芜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不相信学长。”

顿了顿,沈芜心下有些好奇又有些意外,仰眸问夏柏清：“学长你真的相信我能考上A大吗？”

闻言,夏柏清没有直接说相信还是不相信,而是认真地跟沈芜聊起她的暑假以及未来高三一年的学习规划,“……然后就是最后一点，这一点很重要。”

沈芜听得认真,见夏柏清突然顿住不说，追问道,“最后一点是什么？”

“不要谈恋爱。”

“学长你怕我早恋啊？”沈芜狐狸眼弯起。

“嗯。”

夏柏清也弯起眼，又轻声说：“怕。”

眼见他们就快要走到单元楼楼下,一个黑影突然从拐角处蹿了出来,竟要直扑沈芜身上。

夏柏清猛地拉住沈芜的手腕，将她带到身后。

沈芜还有些没能回神，若不是夏柏清反应快,又一直挡在她前边，眼前这条白色的小型犬似乎还想要扑咬她的小腿。

夏柏清表情微沉，眉心直蹙。

似乎在忌惮夏柏清,这只小型犬没敢再扑咬，只时不时龇牙咧嘴地冲他们狂吠，“汪！”

它的女主人这才从拐角处慢慢走了过来，喊它名字，“布丁——”

女主人似乎并不觉得自家小狗差点扑人身上、想要咬人、甚至眼下正在朝人狂吠有什么问题，反而自顾自笑了起来，语气亲昵：“走了走了，布丁，走了。”

就在女主人要离开的时候，却听眼前这男生竟然出言指责起她，脸色微变。

夏柏清淡声道：“既然养狗了，遛狗就要牵绳，这常识您这么大了都不知道吗？”

“我们家布丁很乖，不咬人的。”

女主人在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只觉眼前这男生长得是还不错，看起来温柔脾气好，没想到这么爱没事找事，听听，有这么对大人说话的吗？

女主人语气轻蔑道：“就算布丁咬人，那也肯定是因为你们吓着它了。布丁这么小只，哪里需要牵绳，好了，布丁，走了走了。”

闻言，沈芜生气道，“它刚刚差点就要咬到我了。你看，它现在又想扑我身上，阿姨，你遛狗就是要牵绳啊。”

“那是布丁在跟你们玩，而且你都说是差点了，这不是没咬到么？”

女主人正说着，就见那男生掏出了手机，余光见他连续输入两个数字1，不由大惊失色，“不是不是，你报警做什么啊。”

夏柏清抬起眼，唇角含笑道：“这条狗没牵绳，在小区里到处流窜，扑咬人，深夜吠叫扰民，应该是条流浪狗，当然要报警让人抓走，不然咬到人怎么办？”

“再不济，让狗主人去警局受一次思想教育也不错。”

“您觉得呢？”夏柏清说。

女主人不说话了，不明白眼前这语气含笑的男生说话怎么这么硬。

女主人见自己踢到铁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即撇了撇嘴，老老实实弯腰抱起那条狗，“遇见神经病了。”

说完，她快步离开了。

沈芜抬头看向夏柏清。

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笑了。

沈芜不满道，“她才神经病呢。”

“小芜喜欢狗吗？”

“虽然狗狗很可爱，但我更喜欢小猫咪。”

沈芜一边走，一边跟夏柏清说，“我初中就想养猫了，但我妈有点猫毛过敏，就一直没能养成。”

闻言，夏柏清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问道，“小芜有想过如果养猫，给它取什么名字吗？”

沈芜眨了眨眼睛，认真地想了起来，“如果我有猫，那我会给它取什么名字呢？”

因为在想猫的名字，沈芜一下就忘了刚刚被那只小型犬吓到的慌张，那双水润的狐狸眼里微有开心之色，“应该会给它取名橙汁吧！”

夏柏清笑了笑，说：“不错。”

沈芜问：“那学长呢？喜欢猫猫还是小狗？”

“我喜欢小狗。”因为小狐狸是食肉目犬科动物。

夏柏清弯唇道。

聊着聊着，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单元楼楼下。

沈芜脚步轻快地连续迈上好几个低矮的小台阶，然后回身看向夏柏清。

虽然她站在第三个台阶上，但夏柏清还是很高，沈芜只能勉强跟他平视。

“学长，你把左手给我。”

沈芜眨眼道，“掌心要向上哦。”

虽然不知道沈芜要做什么，但夏柏清还是很配合地笑着伸出他的左手。

掌心向上。

沈芜双手正藏在身后。

此刻，沈芜从身后礼品袋里掏出了一个小东西，正攥在手掌心里，在夏柏清的温柔注视下，沈芜伸出她微攥的右手。

然后慢慢松开。

夏柏清垂下眼。

他的左手掌心里，被人轻轻放了一枚篮球钥匙扣。

“送给学长，”沈芜眨眼笑了起来，“谢谢学长请我吃饭。”

“学长惊喜吗？”沈芜又问。

“惊喜。”

夏柏清唇角弯了又弯，他是真的很惊喜。

夏柏清不知道沈芜是什么时候偷偷给他买了这么一个精美的篮球钥匙扣，目光柔和：“谢谢小芜，我很喜欢。”

想了想，夏柏清觉得这个篮球钥匙扣应该是沈芜在买本子的时候买的，当时她买完本子出来，便看着他笑了一下。

原来如此。

“那……学长拜拜，我要进去啦。”

说完，沈芜就转身进了单元楼。

她先伸手摁了下电梯面板，就见电梯正从十七层下来，趁这空档，沈芜微微转头，朝仍在单元楼外的夏柏清挥了挥手。

见沈芜催他走，夏柏清笑了笑，低头给沈芜发了条微信之后，才转身离开。

“叮。”

“叮。”

电梯抵达的声音与沈芜手机消息声同时响起。

沈芜正低头点开手机屏幕，就见夏柏清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Q：到了跟我说一声。】

沈芜正打算敲字回夏柏清，让学长到家了也跟她说一声，余光见电梯门缓缓打开了，沈芜不经意一抬眸，就见孟远寒正站在电梯内。

孟远寒目光微顿在沈芜翘起的唇角。

她似乎很开心？是因为手机上的消息吗？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手上正提了两三个商场的礼品袋，是刚从外面玩回来？

她知不知道，他等了一天她的消息，最终还是按耐不住，借着送生日蛋糕的由头去了她家，却得知沈芜今天下午就出门玩了，还有人请客吃饭。

林女士当时疑惑又震惊的语气更是让孟远寒心里不是滋味：小芜她下午不是去找你？她说有人请客，我还以为是远寒你过生日请她去吃饭。奇怪了，那今天小芜跟谁去玩了。

四目相对。

孟远寒问：“不进来吗？”

沈芜疑惑地眨了下眼。

孟远寒他不出电梯吗？如果没错的话，他不是刚坐电梯下来？

沈芜见孟远寒还在帮她摁着电梯键，不让电梯关上，于是没再犹豫，走进了电梯。

沈芜余光见孟远寒手指微挪，在摁楼层键，便低头继续将刚刚在电梯外没能敲完的字继续敲完，并发送——

【555：学长到了也要跟我说一声哦。】

【555：小熊撒花.jpg】

顾着发消息的沈芜并没发现，孟远寒伸手摁的不是十七层，而是顶楼，二十四层。

奇怪，今天的电梯有点儿慢。

沈芜发完短信，便转头看向孟远寒。

她难得有些心虚，今天不仅没卡零点祝福，到现在这个点了都还没发消息祝孟远寒生日快乐。

在孟远寒朝她看来之时，沈芜眨眼一笑，然后向孟远寒比了一个心，轻快道：“生日快乐！”

孟远寒黑眸微闪，“你记得？”

沈芜朝孟远寒站近了一点，眼神亮亮的：“记得啊，我还给你买了生日礼物！”

“本来想先回家一趟，再发消息给你的。”

沈芜说，“没想到我们正好在电梯里遇见了。”

孟远寒悬了一天的心，终于能缓缓落下。

孟远寒抿了抿唇：“我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沈芜好奇问。

孟远寒对上沈芜那双漂亮的眼睛，不禁微错开视线道，“今晚十点有流星雨，要不要看？”

孟远寒看向沈芜，继续将话说完：“我刚刚电梯只按了二十四层，你想看吗？如果不想的话……”

孟远寒本来以为今晚没机会了，但当电梯门缓缓打开，看见沈芜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孟远寒说不清那瞬间到底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他的心跳得无比快，甚至很想上前抱住沈芜。

上天都在帮他。

沈芜也打算找机会把礼物送给孟远寒，闻言惊喜道：“今晚有流星雨吗！我怎么不知道，看看看！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对着流星许愿！”

“说起来，我们也好久没一起在天台吹风了。”

孟远寒还记得以前沈芜只要一不开心，跟人闹脾气，就会一个人跑来天台藏起来哭。

以前沈芜听说有流星雨，都会缠着他，让他凌晨陪着她来天台看流星雨。

她的理由也很理直气壮：孟远寒我不管，大晚上太吓人了我一个人不敢去天台，你必须过来陪我。

于是，在半夜两三点，孟远寒都得先从自己单元楼出来，过来找沈芜，然后陪着她一起去天台，仰头等流星雨。

“让我看看现在几点。”沈芜点亮手机屏幕，眼睛立即微弯了起来。

沈芜开心地对孟远寒说，“我们太会卡点了吧，现在是九点五十八分，还有两分钟！”

话音刚落。

沈芜就听“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沈芜和孟远寒一起走出电梯，进了天台。

沈芜小跑了几步，放松地趴在天台的栏杆上，仰起头，眼神有些期待地望着夜空，晚风吹动她的裙摆。

孟远寒慢了几步走到沈芜身边，也跟着她仰头看向夜空。

孟远寒喉结轻动了动，正在斟酌接下来他要对沈芜说的话。

这时，沈芜手上握着的手机轻振，她不由低头看起消息。

【Q：到家了吗？】

沈芜笑着打字回道——

【555：还没。】

【555：学长你知道吗！今晚十点有流星雨！】

【555：我现在在天台，等流星雨[小熊跳舞.gif]】

夏柏清刚出地铁站，低眼就见沈芜的消息正一条条跳进来，他的唇角微微一动。

夏柏清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现在是下午九点五十九分。

见此，夏柏清没再继续走，他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慢慢停下了脚步，仰起头看夜空。

*

孟远寒：“沈芜。”

沈芜问：“嗯？怎么啦？”

在看到流星雨划过天际的那瞬间，孟远寒听见他的声音混着晚风，好像有些含糊，又有些清晰。

他说：“上次的十秒，还作数吗？”

“我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你。”

孟远寒说着，微转过头，就见沈芜她没在看流星雨，她在低头回消息。

“啊？我是不是错过流星雨了……”

沈芜回完消息，随手点进朋友圈刷了下，待她回神抬起头的时候，时间已经跳到晚上十点零二分了，而且她好像听见孟远寒跟她说，喜欢她？

孟远寒黑眸直直地望着沈芜。

沈芜也认真地回望孟远寒，在他的注视下，沈芜微微张了张唇。

她会答应吗？

孟远寒紧张得浑身有些僵硬。

沈芜先是淡定地眨了眨眼，然后没过三秒，一个人笑了起来：“孟远寒你不要开玩笑啦，上次你不是还让我不要开这种玩笑，怎么现在你也开起这种玩笑了。”

“我终于知道当时你为什么不要我开这种玩笑了，”沈芜说，“突然听见你说喜欢我，真的只有惊没有喜……我被吓到了。”

吓到了……？

孟远寒动了动唇，心里不是滋味：“我没有开玩笑。”

孟远寒喉间微涩。

孟远寒不明白沈芜怎么可以说不喜欢他就不喜欢了。

他知道沈芜有小脾气，上次因为他生硬拒绝，把她惹生气了，沈芜好面子，之后只说是开玩笑，但怎么可能是玩笑。

孟远寒垂眸低声：“上次黄心艺跟我说，你喜欢……”

沈芜一听，马上打断孟远寒的话，小声道：“那个，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我不应该拿你当幌子的。”

孟远寒黑眸骤然一缩，幌子？什么意思？

沈芜半咬下唇，“我不是跟你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嘛。当时心艺好像看出来了，我不想跟她说实话，就拿你当挡箭牌了……我也不知道她会跟你说，你没当真吧？”

“跟你开玩笑告白也是因为那天我考了年级第九，开开心心去找你，结果你那么平静，就想说逗逗你，后面你语气有点重，我也就莫名其妙有点生气了。”

闻言，孟远寒如坠冰窖。

所以从始至终，沈芜都没有喜欢过自己？

原主是认真跟孟远寒告白，但沈芜来了之后，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打算向孟远寒认真告白。

她原本就只是想跟孟远寒开一个告白的玩笑，达到逼他承认内心，意识到男女之情的目的而已。

沈芜感觉孟远寒情绪有点不对，主动扯开话题，“好啦，孟远寒你要不要先猜猜礼物是什么？过生日怎么还冷着一张脸。”

孟远寒开心不起来。

孟远寒看着沈芜，他那双黑眸里的情绪不明。

沈芜语气轻快，眨眼道：“礼物是学长今晚陪我一起挑的，我们挑了好久才定下来的哦。”

又是学长。

孟远寒第一次这么厌恶、这么嫉妒一个人，但他不能在沈芜面前失态，孟远寒听见自己平静地问沈芜：“是什么？”

“好吧，那我直接说啦，是一顶棒球帽！”

沈芜将礼品袋里的那顶黑色棒球帽拿了出来。

她本来想学陈凛先前扣她帽子的动作，但碍于跟孟远寒的身高差，沈芜只好轻轻踮起脚尖，将手上那顶棒球帽戴在孟远寒头上。

孟远寒一动不动，任着她动作，他那双黑眸里只倒映出沈芜的影子。

沈芜仰起眸，开心说道：“果然学长说得没错，这种宽帽檐会显脸小，视觉上还能增高。”

孟远寒扯唇，低低“嗯”了一声。

“喜欢吗？”

沈芜期待地看着孟远寒。

孟远寒下颚线绷得紧紧的，声音干涩：“喜欢。”不喜欢。

随后，沈芜和孟远寒一起出了天台，走进电梯。

“好可惜，错过了流星雨。”

沈芜懊恼不已，抱怨道：“早知道我就不刷那一会的朋友圈了。”

沈芜感觉孟远寒沉默得厉害，还想再说点什么，她的手机轻轻一振。

而在沈芜身后，孟远寒眸色不明地取下了头上那顶黑色棒球帽。

当看见帽上的白色字母刺绣是Q，孟远寒唇线骤然抿得发白，他捏住帽檐的指骨更是因为太过用力，发出一道极其细微的“噼啪”声。

沈芜没太在意，她正顾着低头解锁手机屏幕。

夏柏清给她发来了消息。

【Q：我也看到了。】

【Q：[图片]】

沈芜点开图。

是一张流星划过夜空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