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恩烈带着叶默到大殿入口的时候，林秘书长还在门外，身后的大门处还站着警卫，林秘书长推了一下眼镜，上前了一步，"德恩烈殿下，小殿下，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德恩烈看着林秘书长，轻轻把叶默往前推了一下，"他想进去。"

林秘书长会意地对着德恩烈点了一下头，然后转向了叶默，"很抱歉，小殿下，我没有权限中止谈话，也打不开大门，只有陛下结束的时候可以打开大门。"

"我可以等，那时候，鼻鼻，我是说，父亲谈话的对象，也会出来吗?"

德恩烈在叶默身后做了个否认的手势。

林秘书长沉思了一会儿，"小殿下，谈话具有保密性质，等到结束，大概参与会谈的人就会直接乘坐内部战舰离开了，全程不会接触到第三人。"

叶默好一会儿没有动静，又回头看德恩烈，他眼侧还有一点红，是德恩烈替他擦去眼泪的时候着急了点，用了大了力道留下的痕迹。

德恩烈在上面停留了几秒，随后移开了视线，看向一侧的窗外，"看吧，我没有骗你，我可以试试开门，但是开不了的话，我们就回去，你乖乖睡觉。"

叶默嗯了一声，德恩烈才上前，他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地板上，大门底部，一道幽蓝的线亮了起来。

电子合成音回荡在这里，它是格兰斯宫殿的人工智能——亚当。

【正在经过查验…】

【您好，德恩烈殿下，许久未见，很抱歉，会面还没有结束，您没有权限开门。】

德恩烈得到了回复后并不显得意外，他低头去看叶默，"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他往后退了一步，等着叶默，"打不开也是好事，中断谈话，哥哥可能会生气。"

叶默的手里还紧抓着那个相框，他回头看了一眼德恩烈，但是马上又转了回去，抬头看着紧闭的大门，不肯离开。"我可以等着试试。"

德恩烈难得深出了一口气，他发现，叶默看起来好说话，也是很软的性格，但是在某些方面又莫名的固执跟强硬，连搬出诺顿来也不会害怕。

德恩烈妥协道，"你可以自己试试开门。"

他话音刚落，叶默就放出了精神力。

亚当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日安，小殿下。】

【权限检验通过，我会为您开门。】

大门刚刚打开一点，叶默就从间隙进去了。

他在门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王座前的诺顿，再往下是阿诺还有艾德里安。

最下方是单膝跪地的无面还有叶知远。

他们都扭头朝着被打开的门边看过来，艾德里安原先甚至已经准备好出剑了，看到了门边叶默的身影才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

叶默跑了起来，有晶体从他的睡衣口袋里滚落到角落，他慢慢地走到无面身边，安静地也单膝跪在了他旁边。

诺顿已经结束了谈话，他看着叶默脸侧的那抹微红，皱了下眉，然后看向了门边的德恩烈，德恩烈正提着箱子，向着这边走过来。

诺顿的视线重新看向了叶默。

"我以为门口会有人告诉你，这里不允许任何人闯入。"

"西瑞尔。"

叶默低着头，声音也很低，"我很抱歉。"

他在心里纠结了一会儿，是不是要在其他人面前对诺顿的称呼正式一点，但他最后还是道。"父亲。"

诺顿神色微不可见的软化了一点。

艾德里安跟阿诺对视了一眼，艾德里安在频道里问阿诺。【为什么叶默会有这里的权限。】

【之前有一段时间，哥哥总是在开各种会议，怕叶默找不到他，给他另外开了权限，可以直接联系到他，也可以直接进来，但是叶默之前从没有用过，我都忘记了。】

德恩烈插入了他们的通讯，【有这种事情，你们就应该早点说。】

还没有等艾德里安还有阿诺反应过来，德恩烈就退出了通讯频道。

现在大门已经再次关闭。

德恩烈从门边走过来，主动开口道，"是我，他说想再见一面他的舅舅。"

德恩烈看了跪在那里的无面一眼。

"我跟他说，如无意外，他们大概再也见不到了。"

德恩烈侧了一下头，像从齿间挤出来的一句话，"是我没有看住他。"

德恩想过，叶默可能会跟他打一架，或者闹一场，而他则会像小时候父亲那样，将还不成熟的格兰斯镇压下去。

诺顿重新坐回王位上，"战舰已经准备好了，他必须离开。"

他确实没有让无面多停留的意思，战舰都做好了掩护，舰身没有格兰斯的标志，是最普通的型号，可以直接混进流浪星域。

叶默低垂着头，他的声音有点小，"父亲。"

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很抱歉。"

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他的声音有点异样，像是努力压抑着什么。

无面已经忍不住侧头去看叶默了。

他旁边的叶知远也动了一下，叶默的这种声音，他很熟悉，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为叶默说话，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他已经失去立场了，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动作，等待陛下的命令。

诺顿移开了视线，"我只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

"下不为例。"

底下的无面还有叶知远以及叶默都齐齐应了一声。

阿诺走到他身边，把叶默拉了起来，"走吧，战舰在后面，你们可以在那里停留一会儿。"

他带着叶默他们来到了侧边的一个走廊，走过走廊之后，就是已经准备好的战舰。

阿诺站到了一边，给他们留出了一定的空间，但还是离的不远，他确认了一下时间，"从现在开始，十分钟后，就必须登舰了。"

叶默嗯了一声，他低头摩挲着手里的相框，"谢谢你的照片，舅舅。"

然后叶默就沉默了起来，无面站在他面前，身体僵硬着，也没有说话。

叶知远忍不住用胳膊推了无面一下，低声提醒道，"只有十分钟。"

无面这才一个激灵，往前了一点，他试探着伸手，拥抱了一下叶默，没有察觉到叶默的抵抗才渐渐放松下来。

他身上还穿着斗篷，，却难得的露出了面庞，还是很年轻的一张脸，跟叶知远有些相像。

无面声音还有点沙哑，"接下来，我就是格兰斯的卧底了，我会努力地、努力地活下来，然后等到一切都结束，再回来见你。"

叶默从他怀里抬起头，露出一张还有着泪痕的脸，"真的吗?但是他们说你犯了错，要被处死了。"

"一部分是对的，我犯了很严重的错，但是感谢陛下，他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接受审判。"

无面的话有些混乱，"我一直没有跟你说，我做过很过分的事情，你的母亲也对我很生气——"

"那她原谅你了吗?"

无面没有再说话，大概是原谅了的。

他的箱子，就是以她的名义送过来的，里面装满了衣服还有食物，这些都是格兰斯允许被流放的罪人携带的，还有一封信，里面只有一行简短的话——活下去，不准死。

但是无面宁愿她直接放弃自己，而不是她直到死前，还在为了他而担心。

她也真的很了解无面，在接受审判前，无面就已经数次想过自杀，他是个懦夫，愧疚跟罪恶感在审判来临之前就已经压垮了他。

叶默一字一句，清晰道，"如果她原谅你了，那我也原谅你，你是她重要的人，她希望你活下去，我不会做让她难过的事情，我希望你也不要做，不要让我妈妈难过。"

他拍了拍无面的背，声音仿佛跟他的母亲重合了，"舅，活下去。"

"求你了，你再努力一下。"

无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阿诺在一边提醒道，"时间快到了，你们还有一分钟。"

无面放开了叶默，他快速地将自己的帽子戴上，将自己的面容重新遮挡住。

他跟叶知远拥抱了一下，叶知远将一条项链塞到了他手里。"礼物，哥哥。"

然后无面最后看了叶默一眼，匆匆上了战舰，战舰里面迎接他的人对他敬了一个礼，"抱歉，我需要检查一下。"

无面嗯了一声，才有些不舍地将东西交给了对方。

战舰起飞了好一会儿，对方才回来，将项链重新交还给无面，"陛下允许您带着它。

"陛下说，就当做是您送给小殿下礼物的谢礼，希望您好好保存，不要将它流露出去。"

无面低声应了一声，他将项链攥在手里，过了一会儿才查看，外面镶嵌着一颗深红的宝石，打开是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里面是很普通的景象。

但如果是一般的照片，陛下不会特意嘱咐。

无面摩挲了一下，感受了一下里面的质地，然后试探着，小心地调动了自己的精神力，上面的画面才慢慢地变了，叶夫人坐在椅子上，膝上抱着一个小孩子，小孩子手里抱着一个跟他等大的玩偶，身边还站着年纪大一点的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眉目间很稚气，他们最后面站着叶知远。

无面攥着项链，贴到了自己的心口，他慢慢地弯下了腰，蜷缩起身体。

战舰的客舱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低声道，"请你去死吧，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