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三一只胳膊放在脑袋后面,姿态看起来很悠闲。

明明前天还昏迷着，随时有生命危险，现在却已经活蹦乱跳了,无面不知道该先感叹格兰斯医生的技术还是零三生命力之强。

他醒了就开始不老实,医生在的时候还算配合，医生一走就开始挑剔,先让无面给他把床头上调,又要喝水，又要无面把床上的小桌子拉出来,现在无面正在给他削苹果。

零三面前的小桌子上放着一盘苹果，被切成一片片的。

他咬着苹果，好不容易安分了下来,说话有点含混。

“说真的,你待在这里不闷吗？医生都跟我抱怨,说你来到这里,就没有出过医疗中心。”

无面认真地削着苹果，苹果皮连成一长串,他连头都没有抬。“不闷，这里让人很安心。”

零三打量了一下满是白色还有各种仪器的病房，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酒精味，啧了一声,“怪人。”

“我现在都已经无聊死了,你竟然能在这里待住那么多天。”

无面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削苹果,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抬起头，争辩道，“但你昨天晚上才刚刚醒来,为什么会无聊？”

零三前天才彻底脱离危险。

清醒的时间门总共也就四五个小时，还不如一次任务的时候潜伏的时间门零头，这期间门还有一大半时间门是医生过来询问，怎么会无聊。

房门被敲响了，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无面应了一声，放下水果刀，看看削了一半的苹果，又看看满了的盘子，犹豫了一下，最后提着苹果去开门了。

零三瞥了一眼盘子里的水果刀，要知道无面以前可是从不会将武器离身的。

门外是格兰斯宫殿的工作人员，他递给无面一封信，“给您的信件。”

信件这种方式现在还在格兰斯使用着，有时候一些机密会使用这种古老的方式传递，还有些地方，不允许对外通讯，但允许用信件的方式来联系职位特殊的亲朋好友。

无面用另一只手捏过了对方递过来的信件。有点疑惑，“确定是我的吗？”

信的外封只有地址，没有其他信息。

“是的，另外信件已经经过拆封跟检查，这是硬性规定，希望您不要介意，这是来自叶知远军团长的信件。”

无面手抖了一下，信件跟削到一半的苹果都落到了地板上，苹果咕噜噜滚到了角落里，无面则像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样往后退了一步。

角落里的清扫机器人把咕噜噜滚动的苹果清理掉，又沿着苹果的轨迹把看不太见的水果汁液也清理了一遍，最后在信件边转了半圈，判定出并非垃圾后，又回到了原地。

零三幸灾乐祸地咬了一下嘴里的苹果，清脆地咀嚼声在寂静的房间门里显得格外清晰。

工作人员也反应过来，帮无面把信件捡起来，重新塞到无面手里，“您不要激动，我理解您的心情。”

无面说了一声谢谢，重新坐回去的时候还明显有点魂不守舍。

明明他才回来没有多久，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快就知道了，而且知远不是在虫族前线吗？为什么会有空给他写信。

无面准备好一会儿，深呼了一口气，才打开了信，无面注意到，信件格式并不是很正式，要知道叶知远可是从小就一板一眼的性格，但这样随意一点，反而让无面稍稍放下了心。

信件开头第一句——欢迎回家，无面有点怅然，又忍不住有点高兴。

【默默跟我说你已经回到了格兰斯。】

原来是叶默，叶默原来一直有跟知远联系么，还有昵称，关系真好，无面想。

【哥哥，姐姐跟我说过，你太喜欢想东想西，也太胆小，遇到不想面对的事情第一时间门总是会逃避。姐姐说的是对的。】

无面的脊背不安的往下弯了一点，像是想要把自己缩起来。

【叶默跟我说，你不想见到他，他很难过，也很担心你。】

无面的背又往下弯了一点，默默把自己团成一团。

零三伸手拿了一个完整的苹果，咬了一口。

“你弟弟骂你了？那也不至于这样吧，行吧，看在苹果的份上，我肯定站在你这一边。”

过了几秒，无面才摇了摇头，小心地摩挲着纸张，信还有后半部分。

【但我知道，你也很勇敢，哥哥，我明白，有些时候，活着不比死亡更简单，你或许胆小，但你走错了路也有回头的勇气，或许半路会停下，但你每次都会站起来，重新出发，如果姐姐看到了现在的你，她也会为你高兴的。】

【我跟叶默说，你只是累了，想要休息一下，防线在放松，虫族数量也一天比一天减少，或许我很快就可以回去，为你接风，欢迎回家，哥哥。】

零三评价，“那你还真够走运的。”

……

“怎么样？”

“一切都好，你妈妈说最近叶默胖了一些，要她给他带东西的时候要少放一点零食，叶云在苦恼他跟叶默为什么不能去学校，学校里最近在使用新机甲，妈妈还让我照顾好你，她有点担心。”

叶知远把信件递给叶贺，以叶贺的职位，还不到可以在虫族前线接收信件的程度，所以他每次都来叶知远这边。

叶贺一边接过来，一边挑了一下眉，“他度过精神力发育期后会更重，让他好好吃饭，叶默肯定不像叶云那样想去学校，让叶云不要做什么都带着叶默，让妈妈不用担心，我大多数时候在安全的指挥室。”

他在叶知远这里的时候，话会稍稍多些，也更加鲜活一点，也稍微像个才刚刚成年的青年了。

“另外，你伯父回来了。”

叶贺抬眼看向叶知远。

叶知远也没多说，“叶默跟他相处的不错。”

叶贺点了一下头，没有说什么，只是径直离开了。

叶知远很了解他的哥哥，那怕他还没成年的时候无面就离开了，但他显然没有什么改变，甚至在经历过一次严重的错误或者脱轨后，在很多时候，他变得更加优柔寡断，也更加没有自信。

他也了解叶默，叶默有时候是个有点别扭的孩子，他坦诚地对别人表达喜欢跟担心，但轮到他自己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却从不会直说自己在意担忧什么。

不过没关系，那个孩子也从来藏不住，从来自他的信里就能看出来，他开头提了无面不肯理他，又说自己没有放在心上，中间门又说无面不肯理他，最后结尾还要提一下。

……

“我会耐心的。”

叶默对自己说，他从小路绕到医疗中心附近，又放出了一点精神力，悄悄摸过去，确认了阿德莱德说的会议室的位置。

然后抓住了窗沿边缘，开始往上爬。

“人要想见到鸟，就要等在鸟出没的地方”

他一边行动一边自言自语着，“但是我们也要是撞见了，那也不是我的错，是上天让我们恰好碰见。”

叶默一边沿着窗台还有建筑的凸起灵巧地往上，一边开始想念布拉基，如果布拉基在，肯定一下子就能给他指出来路线，没准还能计算出他在哪个位置能碰见无面。

他在某个窗台猫着，眨了下眼睛，耳朵上包裹着耳廓的装饰一样的东西从侧面紧贴着他的皮肤，伸出了一片镜片，透过镜片，他看见了建筑内部的空间门，里面储存有格兰斯宫殿大部分的建筑资料。

镜片上浮现出一排排的信息，为叶默标明了各个房间门的房间门号还有用途。

会客室就是这一间门，没有走错，它还靠窗，很好。

叶默停在外面，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很安静，现在里面没有人，他也不算偷听吧。

可以隔着窗户看一眼。

叶默悄悄往上，快速看了一眼又缩了回来。

房间门里的长桌上放了一排排的东西，什么都有，有些看起来还有破损，但是没有人。

阿德莱德跟那个人说过，可以先把东西放过来，但那个是什么呢？

随便看别人的东西不太好吧，但那个是什么呢？

叶默犹豫了一会儿，又有点心虚地四下看看有没有人，然后才重新探身过去，他的手按在玻璃上，认真地去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东西。

他的注意力都被其中一个蓝色的晶体吸引了。

很奇怪的感觉，有点熟悉。

叶默稍稍打开了一点窗户，将身体探进去一点，希望能看得更清楚一点。

那像是虫族结晶，但叶默连精神力都没有覆盖过去就知道那不是。

心脏突然重重地跳了两下，叶默弯下身体，捂住了心口，有那么一瞬间门他感觉里面隐约开始灼烧起来。

一只大手从侧面出来，拉住了叶默的胳膊，叶默后知后觉地顺着那只手抬头看过去，是无面。他握地很牢，但又不会很用力，

“上来。”

无面用力将叶默提上来，叶默甚至都没怎么自己用力，就被拉了进去。

他早早地就过来了，叶默还在附近转悠的时候无面就注意到了，在叶默开始刚刚开始爬墙的时候，他慌了一阵，但还是本能地悄悄藏在了墙角，那里是叶默视线的死角。

直到刚刚。

无面有点后怕地将叶默检查了一遍，本来下定决心要好好教育一下叶默，下次潜行的时候不要分心，刚刚他都差点掉下去了，也不要随随便便就觉得屋子里没有人，要确认好再行动，其他人要是像他刚刚那样子藏起来，对叶默进行攻击怎么办。

但对上叶默亮晶晶地眼睛的时候，无面又忍不住开始有点语无伦次，他移开视线，看着地板，“太危险了。”

他小声道，“下次还是不要这样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