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山不愧是和沈烈从少年时起就能混到一起去的,默契是真的足。
沈烈才把弓箭藏在背篓里,高出背篓的部分用东西做好遮掩,又问桑萝要了一圈麻绳,一把谷子包好带上,把东西放在屋里准备先出门找陈大山去。
人还没跨出院门呢,陈大山就到了,背上一样背着个背篓,还拎着一把铲子。
两人一照面沈烈就笑了起来:“正准备去找你。”
陈大山也弯了眼:“我猜你也是要去的,弄点东西回来给家里人打牙祭,等过所下来了再去县里换点银钱。”
家里日子是比从前好得多了,但世道不太平,肉都不大舍得吃,后边要买粮也缺钱。
沈烈点头:“你等我会儿,我去拿东西。”
说着转身进屋。
陈大山自己在院里,把铲子靠院墙搁着,看到灶屋里出来的桑萝,主动唤了声弟妹。
他比沈烈大两岁,这么叫还真没错,桑萝笑着应了,身后沈安和沈宁听到动静也从灶屋里出来,看到陈大山,盯着瞧了几眼,就乐得冲了过去,口中喊着大山哥。
陈大山跟兄妹俩显然也熟,揉揉沈宁脑袋,到了沈安,直接提起来掂了掂抱着转了一圈:“小安长高了,也沉了。”
陈大山现在很认可他奶的话了,沈烈这媳妇是真娶着了,简直是天上掉下的。
就瞧两个小家伙现在这样子,哪看得出来秋天那会儿过的是野菜粥都吃不上的日子?
沈烈东西是准备好了的,进屋背上就出来了,和桑萝打了声招呼,又让沈安和沈宁在家等着他给弄好吃的回来,就准备和陈大山走了。
桑萝看陈大山带着铲子,猜是要挖陷阱之类的,时人打猎要布陷阱,怕误伤了人通常是在深山没有人烟的地方,这就是会进到很远了,她把人叫住,让等会儿。
转身回了一趟灶屋,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竹筒水,早上没吃完的半盘饼也用干荷叶包了,全都塞给了沈烈:“不知道你们在山里呆多久,这个带上吧,饿了能垫一垫,水也是烧开过的,比直接喝外边的雪水好。”
她之前不知道沈烈今天要进山,知道的话饼子会给多备一些。
沈烈进过无数次山,这却是头一回有人给他备吃食和水,东西都塞到他手边了,他还有点儿愣。
桑萝看他这样,笑了起来:“要我帮你放进背篓里?”
他太高,背着的背篓口子也就较高,桑萝要往里放点东西还真不容易。
沈烈忙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话时声音都添了暖色:“多谢,那我走了,你们回屋去吧,化雪天冷。”
桑萝笑着点头,目送两人离开,这才带着沈安和沈宁回屋去了。
冬日多雨雪,只在家里还好,要走动的地方都铺了石头路,鞋子没那么容易湿,似昨天那样雪天出去的话,转一圈回来鞋子就湿透了,得给家里几个一人再做一双鞋能换才成。
另一边,沈烈和陈大山出了小院下了山,陈大山就没忍住脸上露出笑来,等转过山梁,确定小院那边绝无可能听到他们声音了,他用手肘撞了撞沈烈,打趣:“你小子运道也太好了,有媳妇真不一样,出门有人给备食水了,啧,我都二十了,媳妇在哪还不知道呢。”
沈烈笑睨他一眼:“这么想娶妻的话,叫阿奶和婶子给你相去,趁现在还太平。”
陈大山也就嘴两句,闻言摆手:“别了,自家人能活着就不容易了,熬过这几年再说吧。”
沈烈闻言只笑,倒是又走得深了些,看着四下无人,低声把周村正想把粮食让他们帮忙带出去一起藏的事说了,包括周家人不用知道藏粮地在哪,也绝不往外泄露半个字的承诺。
陈大山听了问沈烈:“你怎么看?”
沈烈道:“我觉得行,咱们这一路走过来,山里可不乏匪盗,周叔一家人人品不错,家里男丁也多,咱们要想安全还是得有信得过的人能抱团才行,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吧。”
陈大山对周村正还是认可的:“我这边没问题,施大叔和卢二叔那边迟些问问,估计也不会有意见。”
沈烈点头,道:“难就难在运粮,要想安全就得尽可能藏深些,太远了,一趟带不了多少,雪化了咱们就得往里走了,早点把后路找好,才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
陈大山点头:“这正经是大事,我今天回去跟施大叔和卢二叔也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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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烈和陈大山是未时正才回来的,早上出门是空背篓,下午回来不止背篓满了,一人手上还提了一个用树藤编的藤兜,里边是扑腾得有气无力偶尔才挣动几下的山鸡。
陈大山跟桑萝几人打了个招呼,直接提着战利品回家去了,沈烈自己进了院。
桑萝和沈安沈宁三人围着他放下的背篓和藤兜,看得是目瞪口呆。
她带着两个孩子也常进山走,比村里人走得更往里一点,其实没少见过山鸡和野兔的,奈何就是跑不过这些个小东西呗,只能看着罢了。
但,也没多到这地步吧?
沈烈一看三人那表情就知道都在想什么,笑道:“我们走得很深,冬天食物少,加上下过雪更是把能吃的都盖住了,野物也藏不住形迹,陷阱处理好,把雪地上的脚印也撒雪盖了以后,很容易套到的。”
很容易,当然是指现在很容易,其实进军中之前他和陈大山吭哧吭哧忙一天也就一两只的收获。
桑萝不知道这些,只听他轻飘飘说很容易,不由就看他一眼,心说我怎么不觉得容易?你可真凡啊。
沈烈抬眼正对上,虽不知道桑萝想什么,却莫名觉得一定是在心里念叨他什么。
那神情竟很可爱,他看了两眼,笑了笑,低头去拆背篓上边作盖的藤条,一边又问桑萝:“鸡棚里可以关野鸡进去吗?”
桑萝一边帮着他拆另一边的细藤条,一边点头:“能。”
家里那几只鸡刚来的时候还有点霸道,不过三鹅来了后倒是都老实了,家里的鸡棚也修得够大的,实在不行就把鸡和鸭关一个棚,把野鸡单独关一个棚。
沈烈道:“能关的话就今天吃一只,其它的都先关进去养着吧,等过所办下来咱们送到县里卖了去。”
桑萝抬眼看他:“都是活的?有几只呀?”
“活的,五只,都是下套捉来的,没用那东西,那东西带着是防碰到别的野物的,套野鸡有绳子就够了。”
那东西指的是弓箭,这会儿因为背篓里有鸡,那弓箭不知被他保护得多好,裹得厚厚实实的不说,整个背篓那弓箭占了一半的位置,和野鸡中间还用了一块竖板子隔着,应该是出门前就考虑到从家里柴棚翻出来的。
生怕野鸡挣扎起来把他那弓弄坏了。
所以背篓挺大,装的野鸡其实只有三只,这三只还是被捆了脚上面再被藤条封了顶的,一只压一只团在一起,扑腾都不敢多扑腾了,因为折腾的是自己。
藤条拆了一半的时候,桑萝看到最面上那只野鸡了,蔫哒哒的,她看沈烈:“这还养得住?”
沈安和沈宁也很怀疑:“看着好像是不大好。”
沈烈笑:“你们放开它看看,直接能飞了。”
等封在上边的藤条拆了,他一手一只提溜出两只山鸡来,就看桑萝:“关哪里?”
示意带路了。
桑萝索性把那个装着两只的藤兜也提了,沈安见状,上前把另一只背篓里被捆了脚的山鸡也抓在手里。
沈宁已经前边跑着带路了。
鸡棚里几只母鸡正窝冬呢,被沈宁几声呼了出来,鸡食槽一放,几只鸡冲锋着出来吃东西,就连鹅和鸭都一群冲着,一群摇摇摆摆一起出窝抢食了。
鸡棚一下子空了出来。
沈烈看得想笑,赞道:“阿宁现在厉害了。”
沈宁腼腆的笑:“养得久了它们就认得我了。”
家里的鸡鸭鹅全是沈宁养着,她打小跟村里的婶子们学的,喂鸡鸭的时候用特定的声音呼唤几声,后边只要听到她唤,鸡鸭就知道是该吃饭的时候了,一叫一个准。
五只山鸡被松了绑,一只一只塞进鸡棚里,果真是活蹦乱跳的,鸡棚门都被桑萝关死了,还能听到里边野鸡不停飞跳扑腾撞棚顶棚壁的动静。
去吃食的四只鸡傻眼了。
我窝呢?
我窝呢?
放了谁在里面啊啊啊啊!
东西也不吃了,噌噌噌就往回冲,奈何门早就被桑萝关严了。
五只山鸡在里面扑,四只家鸡在外面扑,那叫一个热闹。
桑萝看得想笑,沈宁倒是尽责,一个劲儿试图跟自己养大的四只鸡沟通,你们先住几天鸭窝,先住几天鸭窝。
鸡听不懂,小姑娘就拍着鸭窝门口沟通,试图让鸡知道她讲的是什么。
三只鸭本来瞧热闹呢,一看小主子怎么拍它的窝了?
也警惕了,啪啪啪奔了过来。
真,鸡飞鸭跳鹅瞧热闹。
桑萝这一回直接笑出声了,而后也不管,纯纯当个甩手掌柜,把空藤兜扔回沈烈那个空背篓里自己就洗手去了。
沈烈看着妹妹这样也挺欢的,要不是手太脏都想揉揉妹妹脑袋了,笑着道:“阿宁努力。”
提着他的背篓进屋藏他的弓箭去了。
独一个沈安颇有良心,在院外帮妹妹左赶一下鸡,右哄一下鸭。
好在院外的雪都铲干净了,不至于湿了鞋袜冻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