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云溪 作品

274.宣! 是的,没错,曾三郎,刺史中的传奇,他又双叒叕回京了!!!!......

州署衙门里议蒙书,沈家这边,桑萝和沈宁归家与沈烈兄弟几个说完第一天开课情况,一家子凑在一处也在商量蒙书的解决方案。

“四十七个学生,或许还有旁听生,这些人的蒙书咱们还要帮着抄吗?”问这话的是沈宁,显然,学生一多,帮忙抄书这件事也让她感到了些许压力。

桑萝想也未想就否了:“不合适,这不是当初只带了赵六丫几个孩子,权当练笔帮着抄了,抄书不易,慢与辛苦且不说,最要紧的是也不能让她们习惯了大兴庄无偿给予各种帮扶。”

桑萝想到了活字印刷术,只是想一想如今的纸价,虽比从前降了一些,仍不是普通乡民能用得起的价钱,再想想皇帝推行的科举制,第一批考生都还没进京呢,她还是别去挑战知识垄断群体的神经了。

正寻思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学员蒙书的问题,一旁的沈烈出了个主意。

“我们州学里有一面榜墙,木制的,和你们那黑板相似,每次旬考会将名次张贴出来,我觉得可以参照这个在课室前后做几块大的板墙,和你们教学用的那块小黑板稍错开些放,用大张的纸把《千字文》抄写贴上。”

“这比粉笔字能留存得更久些,字体写得大一些,便是坐在靠后的学生也能看得到,也算人人都有书了吧?”

这话叫桑萝眼前一亮,对啊,这不跟她从前教室后边的板报墙一样吗?只不过把板报墙改成了教材墙。

夯土泥房,要往墙上贴纸确实不容易,她手上倒是有范妃娘给的刷墙方子,刷墙却是要些时间才能干透的,眼下来说,用板墙就很好!

“这主意好,多做个几组贴墙摆放,整卷教材都齐全了,课间领读方便不说,真正有心学东西的,要自己抄下一卷书来也可以。”

想到自己画画常用炭笔,转与沈宁道:“回头课上可以提醒一下,削些炭笔在木片上也能写字,家中买不起笔墨的,先用炭笔抄了回去习练也是一样。”

沈银刚归家便是听得这一句,当即就将课后甘二郎用木片炭笔的事说了。

沈烈闻言笑了起来:“可见有心向学的什么困难也难不住。”

一家子都是高执行力的,沈烈和沈安去找木料做带立架的板墙,沈宁和桑萝几人在家模拟多大的字体才能让坐在课室靠后的学员也能看得清楚,又去问沈烈和沈安确定过板墙尺寸,姑嫂两个就进屋选纸去了。

沈家是不缺纸的,不夸张的说,沈家厕所里用纸自由也早就悄悄跨出小一步了,当然,试了各种方法,那纸也没法儿做得多软,靠手工揉皱,再备点儿清水,用的时候湿手后将纸洇湿再用。

扯远了,只说如今市面上出售的几种纸就是以桑萝教的方子精制而成,沈家自然做得出一样的来,为了和市面上的纸看着没有区别,特买了大张未剪裁的纸,在第四进院里,比照着连抄纸框都做了一样大小的,试验不同造纸方的同时也做些自家用的。

如今便选了未裁的大张楮皮纸,二人将《千字文》分了上下篇章,一人负责一半,着手写了起来。

因是教材,一定程度上其实也是启蒙这帮人初学写字的字帖,其中认真自不必说。

又说何长史,因为自己手中负责的工作眼见着将有大进展,激动得半夜未眠,无他,曾子骞三年任满升迁是一定的,政绩太好了,而他有一定的可能会成为下一任的歙州刺史,教化此时做起,曾子骞任上未必见得到多大成效,到了他任上或许就是一大政绩。

毕竟不是谁都有曾子骞这样一任三年就高升的运道的。

所以,眼下办好乡学,不只是他作为歙州长史的职责所在,更大可能是在为后边的自己铺路,怎不激动?

太过兴奋,后半夜方睡下,一早精神抖擞去了衙门,原想着即刻动起来,又想到范妃娘口中的大兴庄学塾种种好处,愣是将这份急切按捺住,等到日落,酉正时分,他也出城,慕名往大兴庄去了。

进得庄子里,不需要问路,远远的就听到了朗朗读书声,循着声音轻易就寻到了学塾所在。

一间夯土泥房透出灯火,两扇窗边和门外站了好些个人,有半大孩子,有十几岁的小娘子,也有年二十五六的青年,何长史走近了,发现这一个个的,竟是也在跟读。

窗边没有余位了,他站到了几个个子矮些的半大孩子身后,探着头往里看。

原是想看一看范妃娘说的大兴庄学塾四五十人上课的盛景,只瞧了一眼,目光就被课室正前方的三块板墙吸引住了。

正中一块颜色乌黑,上边写着白色的字,应该是范妃娘说的黑板和粉笔,而左右两块,太熟悉了,州学、县学、衙门外都会有的榜墙,只是这个相对而言做得简单许多,上边贴着的,俨然就是千字文选段。一个看上去十岁上下的小娘子,手执一根比戒心窄长的木条,一边领读,一边用那木条虚指在相应的句子上,想是怕伤了纸,那木条的头子上看着竟似还用布做了包裹。

教材啊,这不就是教材吗?

范妃娘未提到这个,想来这是沈家人今天才添的东西。

何长史心下激动。

这个好!这个好!捐书也免了!

又站在窗边听了小半刻钟,他不再呆着,而是去了沈家,拜访沈烈夫妻二人。

教材解决方案范妃娘于第二日便听说了,自是欣喜不提。

正月整个后半月,歙州这边又是办私学又是办乡学的,端得是一片兴腾气象。

而远在京城,朝堂之上,天子和群臣面对军中缺粮之事已是连续议了几日。

一筹莫展。

大齐建国如今算是第五载,掐头去尾,实则不足四年,且最初他们占据的州县不多,江山是后边陆续打下的,当初每攻下一地都有下诏免赋三年的安民养民之策,到如今能收税赋的州县少之又少。

初时战胜是能从败者手中夺到粮草的,亦有本地豪族献粮,支持者们也出力不少。到如今老底子早就吃空了,好在去岁朝廷握住了造纸术,又卡了盐铁专卖,国库好歹有了银钱进项,从去岁秋收起就着令诸州从百姓手中买粮,直到如今,各州报送上来能为朝廷买到的粮食总数,不足以军中支撑到六月。

朝廷三大开支,养官、养兵、建设安民。

官员如今全赖职田和捉钱令史养着,建设安民就更不需提,皇帝现在最怕听到哪里报送个天灾什么的,因为仅养兵一项就快把朝廷压趴了,压根无力赈灾。

偏偏内战方歇,外敌环伺,兵员是绝不敢削减的。

今年的粮,皇帝和众臣心里都清楚,真金白银采买,还可以从世家豪族那儿榨一榨,可是明年呢?

世家豪族是那么好榨的吗?那么好榨的话也不会国库掏钱令各州县买粮买到现在还没买足够用的粮了。

各有各盘算,朝廷想榨世家一石粮,世家也想叼朝廷一块肉!

……

“陛下,依微臣所见,还是向百姓收取田赋。”这是户部尚书。

薛晏直接出列反驳:“既然已经下诏免赋三年,如今不少州县才不过免了一二年,反口就又收取田赋,如此岂非失信于民?”

“那薛大人倒是拿出个高见来,军中莫说断粮半年,断粮半个月都得翻天,陛下若恐失信于民,微臣看来也不是甚难事,另换个名目征收便是了。”

“办法可以想!换个名目就不是失信于民了?陈大人修得好一手掩耳盗铃术!”

“这如何是掩耳盗铃了?历朝历代谁不如此?”

“前朝是此中翘楚,所以前朝国祚只绵延数十年便亡国了!敢是也要让大齐也二世而亡不成?”

便又有人提出了屯田制,自是又被回怼。

“往前数几百年,又不是没人这么干过,最后如何?屯户要供军需,所得远低于民户,最后是屯户纷纷成了逃户。当然,初期确实有用,但咱们大齐如今缺的是地吗?缺的是种地的人!而今举国不过一百六十万户,能做民户,谁肯去做屯田户?若强行划出屯田户,那些如今藏身山泽的逃户还敢不敢回来?”

……

一班朝臣唇枪舌箭,舌尖都快怼出火星子来了,独解决的办法没能出来。

皇帝听了三刻多钟,眉心已然刻出一个深深的川字,太极殿守卫这时入殿通禀,说是歙州刺史曾子骞回京了,如今便在殿外,请求朝堂觐见!

一众斗嘴斗得快掐起来的大臣嘎一下静了音,莫名转头看那守卫,心下无语,这上朝呢,一个外官这时候插进来求朝堂觐见?曾子骞疯了?多大的脸面啊。

然后陡然反应了过来。

等等!

谁?

曾子骞???!!!!

曾三郎又回京了???!!!!

……

是的,没错,曾三郎,刺史中的传奇,他又双叒叕回京了!!!!

别州刺史,人家一年能回一趟京不错了,在圣上跟前连个脸熟都混不上,他就不一样了,他几个月就搞一趟大事的啊!

朝臣们齐刷刷抬眼往御座上一看,果然,前头还听得眉心打结、额头青筋突突的皇帝,一听曾子骞求见,那精气神都振奋起来了,身子也坐直了,竟还微微前倾几分,烦燥也没了,脸上居然还带笑了。

脱口一个“宣”字,说得那叫一个激动迫切又响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