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绞尽脑汁对不夜侯千般隐瞒万般谜语,用真真假假的消息拖延,就是为了让不夜侯不知道真相,如果他知道了全部的计划,他一定会选择用自己顶替帝屋去牺牲。
邝冕苦笑道:“从不夜侯前辈醒来开始,从那本记载了里世界真实发生的漫画开始,一切都好像乱了套。”
顾鸿影除去了属于【妖】的部分,成了纯粹的“人”,与之对应的草木之灵也要更加完整,那么.......妖族意识呢?
————他们只能想到不知在何处的苍龙。
最纯粹的人族气运,最高规格的草木之灵,存在时间最悠久的妖族意识,三者叠加,或许不再是将灾劫推后万载,而是能彻底解决。
在不夜侯未曾醒来前,他们的计划只不过是将这世间的平和再续上万年。万年之后,他们早就化作了这世间的尘土,可能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痕迹,那般漫长的未来,自然要交给万年之后的人去负担。
可现在,无论是帝休还是邝冕,都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因为不夜侯的插手,命运定格在了他们不曾想过的方向,他们之前的准备一大半都作了废。
“草木族禁地里......”帝休皱着眉,“现在叫停还来得及。”
“不。”邝冕摇了摇头,“不仅不能停,还要做到最好。”
“最初的设想是顾鸿影同时负担妖族意识与人族气运,如果不是因为无尽之海与白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也不敢这样安排。”邝冕说,“现在他的压力陡轻,却成了最弱的那个。”
无论是能引导生死之气的不夜侯,还是恶名昭著的苍龙,顾鸿影对比他们都太过稚嫩,更别说这三方里还有一方是极不稳定的“炸弹”。
帝休的眉越皱越深:“苍龙不会成为自愿被牺牲的妖族意识。”
他听说过苍龙,也了解过他有记载的生平,唯一一次打照面,是昆仑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帝休很清楚那样的人是绝不甘牺牲自己,保全他人的。
“他不会自愿牺牲,但真到了那一天,他一定会来。”邝冕的语气相当肯定,“他的野心不会允许他缺席。”
草木之灵、人族气运、妖族意识,三者的力量合为一时堪比天道,他想要获得这份力量,取天地意识而代之,就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他频繁活跃的这千年,里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的意图,他纵容手下进行各种各样的实验,就是试图将能担起这三方力量的人选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只是屡战屡
败而已。
他们最好的设想是由帝屋与顾鸿影两人完成,若是苍龙掺和进来,人选从两个增至三个,二对一或许不能赢,但也绝对不会输,最坏的结果无非同归于尽。
“命运已经定格,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三足鼎立的局面下让顾鸿影不要太弱。”邝冕叹了一口气,“不然不夜侯前辈可能还要反过来护着他。”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难言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帝休
才问:“你还在看什么?”
“连看了七天的星图受了点反噬。”兜帽下,邝冕的表情欲哭无泪,他刚刚还严肃的声音此时弱下来,“帝休长老,帮我弄根导盲杖呗。”
他一边说一边迈步试图向帝休的方向走来,很快踩到了自己过长的袍角,踉跄之下差点行了个五体跪拜大礼,提前拜了早年。
帝休:“......”
*
提前备好的传送阵看起来相当靠谱,顾鸿影进入其中时只微微眩晕了几l秒,眼前便换了天地,蓝天白云、绿草如茵、山清水秀———
“邦铛!”
有人给了他一个暴栗。
顾鸿影双手抱头,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他转过身,看到了属于帝屋的、仙气飘飘的脸。
帝屋的表情看起来不太高兴,身上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味,见顾鸿影的目光看向他,他冷哼一声:“多耽误了四天时间,还傻站着?”
他越过顾鸿影向着一处光影斑驳的地方走,顾鸿影连忙回神赶上,移动之间,他被自己的速度吓了一跳———他怎么突然对灵力的掌控度这么高了?
顾鸿影茫然地捏了捏拳头,感觉自己的体质好像提升了n倍,身体里的经脉也被加固拓宽,之前内视时身体里的灵力流还算正常,现在就像是一条小河占据了大海的位置,怎么看怎么怪异。
草木族的灵力特别浓郁,于是他经脉里可怜兮兮的灵力流如同饕餮看到了食物,每一个毛孔都在贪婪地吸纳着,只走了几l步,浓郁的灵力就在顾鸿影的头顶上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漩涡,隐隐还有呼啸的回响。
帝屋目露复杂地看了身后的人一眼。
归墟那里不知怎么了,说好的三天竟然变成了七天,帝休在第四天早上去了归墟的无尽之海,到现在都没有传回原因,每天盯着他恢复的不夜侯在四天前突然闭门谢客,而虞荼在同一天莫名昏迷不醒———帝屋每天吃着苦药,操心着突发事件,协调着禁地里那帮妖族的关系......
忙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压住了从心底涌上来的暴躁:“控制自己的灵力,不要吸纳得那么快。”
顾鸿影现在相当于硬件升级到了顶层,但软件却没跟上,于是在硬件升级完毕后,软件自动升级,试图拉小这种差距。
顾鸿影满头大汗地控制着自己头顶上的灵气漩涡———再这样不计后果地吸下去,他怕他自己变成爆炸的气球!
折腾了好一阵子,顾鸿影头顶上的灵气漩涡才散去,他抹了一把汗:“帝屋族长,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帝屋在光影斑驳的地方激活了一个奇怪的传送阵:“你进去。”
顾鸿影:“......?”
合着这位族长就是充当一下两个传送阵之间的志愿者?
虽然心里有一肚子的问号,但顾鸿影知道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压下疑问全力配合,等一切都结束,他自然就能知道真相。
顾鸿影乖乖地
进了传送阵,他没看到的是,光影流转之间,帝屋那陡然复杂起来的眼神。
......
这一次的传送阵,将顾鸿影传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地底。
传送阵旁早有人在等待,借着阵法的微光,顾鸿影看见面前是位身形高挑的女人,她梳着一个灵蛇髻,微明的光线映亮了沉静的面容。
不知道是因为地下太压抑,还是面前的人太严肃,顾鸿影的声音下意识变得很小:“您好。”
“你好。”梳着灵蛇髻的女人说,“我是草木族的鸢琳。”
鸢琳的话很少,或者说,她本就是个寡言的人,在礼节性的招呼结束后,她直接切入话题:“这里比较特殊,行走路线不能出错,请务必跟紧我。”
她说完后转身向更深处走,脚尖触碰的每一点地面都会漾起如水波似的的纹路,飞快亮起又飞快熄灭,眨眼间,她竟已经前行出了数十米。
顾鸿影从阵法里追出来,他本以为以他的反应速度要一丝不差地复刻会有些吃力,但行走开始后,每一个节点都牢牢地印入了顾鸿影的脑海中,他甚至可以在跟上鸢琳步伐的同时在脑海里将这些节点勾勒连接———
行走的路线,竟然也是某种特殊阵法的一部分吗?
鸢琳带着顾鸿影几l乎走了一个完整的圆形,最后一个节点被点亮,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顾鸿影在下一秒接上熄灭的节点,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在四周环顾了一
圈,他的眼睛渐渐睁大———这里分不出是地下还是地上,只是天上凝滞的、墙壁上镶嵌的、地上摆着的,全都是他只在书里或者拍卖记录里见过的珍惜材料。
好大的手笔!
“顾鸿影,静心凝神。”先前进来的鸢琳此时已消失无踪,但她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入了顾鸿影耳中,“你的位置在阵法中心。”
和一屋子珍贵材料待在一起,又还附带不知名的特殊阵法,顾鸿影有一瞬觉得自己好像是什么珍贵的祭品。
他摇摇脑袋,将这个有点好笑的想法摇出脑海,去往了这里的最中心,在他盘腿坐下后,一条条白色的阵纹连接了触目可及处所有的珍稀材料,散出莹莹的光。
如果虞荼没有陷入昏迷,那么他就会发现,这些被点亮的游走的阵纹,与他翻转后的献祭法阵有六成相似,只是更完善、更全面、更稳定。
顾鸿影:“我现在要做什么?”
“吸收阵法传予你的灵力,直到彻底将它们化为己用。”鸢琳说,“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难熬,还请见谅。”
......
等阵法正式生效,顾鸿影脸上的表情瞬间狰狞扭曲,什么叫“有些痛苦难熬”,明明是超级无敌巨无霸级难熬!!!
体内像小河一样的灵力流仿若注入了绝堤的洪水,咆哮着冲刷经脉,四通八达的经脉就像坚固的长堤,即使在洪水之下不断破损,后续却有温和的力量将其修补完毕。
一边毁一边修,顾鸿影
的经脉肉眼可见地拓宽,灵力也从小河变成大江,最后渐渐转向汹涌的海洋。
阵法里囊括的珍稀材料一件接一件化作飞烟,白色的阵法断断续续暗淡了很多次,又被不断点亮。
鸢琳眉心皱出了川字,目光一刻不敢从顾鸿影身上离开———顾鸿影一旦吸收到极限,她必须立刻将阵法断开,不能给他造成任何伤害。
好几l次她都觉得顾鸿影已经到了极限,结果他又生生地撑了下来,辅阵的材料陆续换了两批,他还是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所有人都希望,他能坚持的越久越好。
......
鸢琳高度紧张地盯着顾鸿影的情况,充当了一次“中转志愿者”的帝屋就明显放松多了,他此时正拎着一个比他人还大的麻袋,弯腰捡着不断被阵法扔出来的“小动物”。
“卧槽!我的老腰啊!轻点压!”
“嘶嘶嘶———尾巴!尾巴!”
“
别碰我翅膀!很难打理的!”
“俺们总算是干完了!中!”
被阵法一只只扔出来的小动物们叽叽喳喳,帝屋逮到一只就往麻袋里塞一只,“哎呦哎呦”的抱怨声不绝于耳———
“帝屋你用麻袋装我们,你有没有良心!”
“老子是一族之长,你敢揪我翅膀?”
“好歹我也是个功臣吧,谁家装功臣用麻袋啊!!!”
“你棵死树等恢复了看我不@/#%......”
帝屋腾出一只手挖了挖耳朵,和超大号麻袋里的小动物们对上视线,抱怨声瞬间一滞。
“唉?族长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强行压抑了好几l天暴躁的帝屋这时终于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我还准备将你们先捡回去,然后挨个快递到你们族里呢~”
一麻袋族长们:“???”
他们将一生中九成的修为都通过特殊的献祭法阵转给了顾鸿影,以至于现在都不能维持人形,只能以原型存在。
平时在族里,他们一个二个都端着族长的气势与威严,可谓集靠谱稳重强大于一身,要是被以原型的姿态送回族中(甚至还是修为大跌而大幅度缩水的可爱版)———他们不要面子的吗!
又不是谁都是这棵完全不要形象的树!
帝屋开口阎王大点兵:“蛇族长?”
被点名的小白蛇吐出蛇信子装死。
“熊族长?”
麻袋角落的棕熊默默团成一个团子。
“豹族长?”
只有半截小臂长的花豹假装自己是个抱枕。
帝屋将一麻袋的族长挨个点名,点完名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将麻袋扛在了肩上:
“各位族长都安静一点哦,你们也不想被家里的小辈看到现在这个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