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集会上,玉川认识了许多树,收到了多到拿不下的礼物,他和二只幼崽集体诠释了字面意义上的“吃不了兜着走”。
集会之后,寂静山间的院子便开始热闹起来了,时不时就有草木串门,爬山虎藤架下的桌椅一扩再扩,几天就变个模样。
建木为玉川治好了一部分意识裂隙,他又想起来了很多东西,或许是天赋联结着未来,他想起来的东西都与眼下的世间无关。
可能他并没有找回记忆,玉川想,只是他的天赋看到了一些“未来”。
“未来”里所见的一切在眼下的世界里都陌生,玉川鼓捣了很长一段时间,将“未来”的东西一一重现,每次来串门的草木都会得到一些属于“未来”的小礼物。
今天来串门的是扶桑与若木,他们共同养着一只小金乌,小金乌和小凤凰在草木集会上一见如故,两只绒球球感情好,常聚在一起嘀嘀咕咕,所以扶桑与若木上门的次数也频繁。
若木性子有些慢吞,小金乌却风风火火,经常能看到小金乌叼着若木的长发,拽着他一个劲儿地往前走,扶桑就在一旁笑着看他们俩闹腾。
比如今天,最先进到门里的是一只金灿灿的绒球,喙里叼着一缕青色的发丝,发丝的尽头连着若木满是无奈的脸。
金色的绒球进到院子里,“呸呸呸”吐出若木的发丝,熟门熟路地去了凤凰的小院,若木将那缕乱糟糟的发丝细细抚平,对着他身侧的扶桑委屈道:“它再这样拽下去,我的叶子会越掉越多的。”
“不会的。”扶桑帮若木拢了拢头发,熟练地安慰,“金乌它有分寸。”
若木按按自己隐隐作痛的头皮,对这句话抱持以怀疑态度。
麒麟性格活泼外向,它用蹄子拽拽扶桑的衣摆:“扶桑姐姐,今天先生做糖葫芦哦~”
“糖葫芦?”扶桑将金色的发丝别在耳后,感兴趣道,“未来的食物?”
前段时间玉川在一座山上找到了朹,看着那红艳艳的果实,他的脑海里自动蹦出了“冰糖葫芦”这个名称,还附带着详细的做法,平日里闲着也没事,他干脆摘了一大兜果实,准备给二只幼崽复刻记忆里突然冒出来的“冰糖葫芦”。
上午做完了准备工作,扶桑与若木来的时候玉川正在调糖稀,顺便还做了一些糖块,小白泽在厨房里守着,嘎嘣嘎嘣吃糖块,没出厨房一步。
玉川从厨房的方向过来,手里抱着一大盆咕嘟咕嘟冒热气的糖稀,盛满了果实的竹编箩筐被白泽卡在弯角
上,比它整个身体还大,远远看去,像竹筐长出了四条腿和雪白的尾巴。
小金乌已经顶着小凤凰飞过来了,一左一右落在玉川肩上。
小凤凰歪歪头,用奶音卖着萌:“冰糖~福禄~”
“是冰糖葫芦。”玉川笑着纠正它,“要不要和金乌一起试试?”
两只绒球球扑腾翅膀,表现出了感兴趣的迹象。
麒麟拍拍自己鬃毛里沾染的灰,不着痕迹
地看了一眼篱笆的最顶端,那里卡着一颗圆形的石头,是前段时间先生鼓捣出来的留影石。
麒麟对留影石格外感兴趣,它认认真真地学了留影石的制作方法,将除了睡觉吃饭以外的时间都用在了上面,制作出来的留影石除了用来拍摄先生讲的术法和他们日常生活外,还用来拍摄凤凰和白泽的出糗瞬间,主要用来拍白泽重音。
至少晚上睡前看一看它自己收藏的留影石,麒麟能乐到在床上打滚———尽管武力值干不过白泽,但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胜利呢!
小凤凰正快乐地卖着萌,丝毫没有注意到篱笆顶端的留影石,它坐在玉川的肩膀上,伸着小爪子,甜丝丝的音调听起来像耍赖———
“冰糖~福禄~”
“冰糖葫芦。”
“冰糖——福禄——”
“冰糖葫芦。”
“冰糖福禄!”
“好,冰糖福禄~”
......
小凤凰和小金乌确实对这感兴趣,它们爪子翅膀齐上阵,做出了几串糖稀粘得不均匀的糖葫芦,给在座的一人分了一串,多的没有,因为两只绒球球的爪子好累。
大家围坐在爬山虎藤下,聊着天讨论着术法,摇着椅子吃着糖葫芦,玉川中途拿着糖葫芦出去了一趟,没有惊动任何人。
等他空着手回来时,寿木带着二珠树来串门了,堆成山的冰糖葫芦顷刻间就缺了个顶。
“嘶———”寿木咬得嘎嘣嘎嘣脆,“吃多了有点酸牙。”
“十六串......”雍容华贵的二珠树连吃冰糖葫芦的动作都是优雅的,“你不牙酸谁牙酸?”
“吃完了怎么感觉更饿了?”寿木潇洒地拿起新的一串,声音里充满了暗示的意味,“我今天在北荒那边找到了挺多新奇的食材......”
燕国地图,短到离谱。
“寿木啊......”扶桑眯起了眼睛,“我记得你烤肉的手艺不赖?”
“明白了。”二珠在旁边笑着,转瞬替寿木架起了高台,“寿木打算今天给我们露一手。”
纯粹只是馋玉川手艺没有其他想法的寿木:???”
在其他树你一言我一语之下,寿木明明白白地包揽了今天的宵夜。
于是星辰在夜空中璀璨时,爬山虎藤下便飘出了香味,火光在缝隙中跳跃,照亮一张张笑着的脸。
这样吵吵闹闹的景象,是生命中寻常的一天。
......
晚上聚会散场,扶桑他们与玉川告了别,玉川左手抱着麒麟,右手夹着白泽,肩膀上顶着困倦的小凤凰,将二只幼崽挨个送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又给它们盖上了小肚皮。
回到自己院子里后,他先是看了看窗台,特意放在窗台上的几串冰糖葫芦已经不知所踪,他关上窗户,照例给隔壁小屋的门留了一道缝,月光从门缝里洒进来,在地上投射出狭长的光线。
这间小屋里有一个柔软的窝
,干干净净、蓬蓬松松的,有着被阳光晒过的味道,前段时间总是忘记关门的隔壁小屋,悄悄地捕获了一只神秘的幼崽,幼崽只在晚上出现,天亮前就消失,但小窝上会留下它的礼物———漂亮的石头、紫红色的浆果、又或者幼崽动手制作的小花环。
玉川大概猜出了神秘幼崽的身份,但却假作不知,神秘的幼崽性格敏感内向,并不像另外二只幼崽那样大大咧咧,它胆怯柔弱,极度缺乏安全感,或许是玉川最初那下意识流露出来的些许排斥被它感知到了,在吃完那顿饭后,幼崽就自行消失了。
他一直以为那只偶遇的幼崽早就离开了,但在草木集会时,他好像隐约感知到了那只幼崽的存在,去感知痕迹,却只看到了它仓皇离开的背影。
瘦瘦的、小小的、被落寞地淹没在草丛中。
那一瞬,玉川忽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下意识的不喜欢,甚至细微的厌恶,对于这只幼崽而言,有种莫名其妙的过分。
回程的时候,他发现那只幼崽远远地缀着,隐匿的能力比在他怀里叽叽喳喳的二只幼崽要好太多,寿木也发现了,却什么都没说。
玉川只是整理完了收到的礼物,然后因为太过疲累,忘记关掉自己院子隔壁的门,门里有一个简单的窝,随着忘记的时间越长,窝便越舒适,多了很多应有的配置,所以久而久之,窝会“自动”长出一些可爱的惊喜来。
于是玉川忘记关门的时间越发长了,长到从草木葳蕤到白雪皑皑,他偶尔能捕
捉到灌木中或是篱笆后一道飞快闪过的影子,似乎有青色的鳞片反射了日光。
时间渐渐走向冬日,白雪一望无际,白天玉川陪二只幼崽堆了一排雪人,晚上隔壁的屋子里,神秘的幼崽却消失了,大半夜都没有出现。
玉川在隔壁的屋子里站了一会儿,从柔软的窝上捡起一个小枕头,这里到处都是幼崽的气息,他用灵气勾勒出一个寻踪阵,阵法的指引歪歪扭扭,绵延向夜色中的雪原。
冬日夜晚的寒风刺骨,玉川到了被白雪覆盖的冰湖,挖开湖上厚厚的积雪,他捡到了一只团成一团的昏迷幼崽,青色鳞片之间的缝隙结满了冰,上手触碰与冰雪并无二致,只是这团冰雪之中,有着微弱的心跳。
玉川将它抱在心口,灵力为它隔绝风雪,化开鳞片缝隙间的冰层,融化的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他带着这只瘦弱的幼崽,往来时的方向走。
怀里的幼崽心跳声慢慢强劲起来,渐渐有了体温,它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却依旧没有动弹,只有心口的衣服传来极细微的拉扯感———幼崽用爪尖,小心翼翼地勾住了他的衣襟。
那一点微弱的力道,只要他的步伐稍微大一点就会被扯落。
玉川抱着醒过来的幼崽回到小院,阵法开始运行,呼吸间都是融融的暖意,幼崽终于忍不住动了动,玉川看到一双青色的眼睛,眼睛的主人似乎有些害羞,和他对视后就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苍龙。”
他听到细细的、弱弱的声音。
“名字、我的。”
———从见到这只幼崽起,这是玉川第一次听到它说话。
“我是玉川。”玉川将它抱在膝间,用柔软的布料轻柔地给它擦拭鳞片,“你可以和凤凰他们一样,称呼我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