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廿呀 作品

第 106 章 曾经过去

雨季来临。

雨水倾盆而下,拍打出激烈的碰撞声,下课铃响起,整个学校彻底沸腾。

度清亭挎着单间包站在教学一楼,进进出出不少人喊着她名字。

“走啊小度,小度,走呗。”

“嘿嘿,明天出去耍,我Q你?”

“度清亭,你走不走啊。”染红发的女孩儿扯她一把,将她往自己伞里拉,看她一动不动故意去甩雨伞,雨伞上的水全部淋在她身上。

度清亭伸手去挡,她皱眉,说:“行了,我真有事儿,你先回吧。”

“等尤烬吗?”

“怎么可能,俺们小度是成绩没提升,不敢回去,她是怕尤烬不敢回家。”顾瑞撑着伞,准备去拍度清亭肩膀被她闪开了。

他大步一迈,非常热情地邀请她说:“别理她,小珠,咱们一起走吧。”

黎珠珠满脸嫌弃,“就你嘴会哔哔,谁跟你一起走啊。我可不想跟你这个大傻个传绯闻。赶紧走,看着你就好烦人。”

顾瑞也嗤笑,“真好笑,你跟我一起走就是传绯闻,你跟小度一起走就不是传绯闻吗。再说,你瞪大珠眼仔细看看,雨伞上写着我的甜心宝贝的名字,你是看不清楚吗,瞎啊。”

顾瑞得意抖雨伞,嘴里巴巴地说他有预感,这次他一定能和这个女朋友结婚,明天就去买对戒,直接校园走到婚姻殿堂,圆满。

度清亭再次遭了殃,淋了满身。

她深吸口气,在心里念咒: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偏偏,那俩人一直在吵吵,雨水直接甩到了她的嘴里,度清亭闭着眼睛呸呸几口,心里骂,艹,艹,她妈的……

度清亭实在没法忍了,怒了,“顾瑞,黎珠珠,你俩再不走,信不信我扭断你们头。”

“扭扭扭,来扭。”顾瑞撒开脚丫子就跑,踩得雨水飞溅,黎珠珠没动,把伞压低遮住自己的脸,说:“我等楚言禾。”

度清亭深吸口气,压制情绪,“随你。”她没下去拧脖子,开始拧头发,黎珠珠缓缓把伞往上抬,度清亭再瞥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把地儿挪了一半,让她上里面站着躲雨。

黎珠珠撑着伞上台阶,举着伞站她旁边,片刻又把伞灭下来,没几分钟楚言禾从楼上下来。

楚言禾看着外面站着的两个人脚步停下,叮地一声,学校的上课铃响了,楚言禾再往前走,侧过身从她们身边走到了雨里。

度清亭瞅见她,看向黎珠珠,“那不是你班第一名,楚言禾吗,你比我还瞎啊,赶紧过去啊。”

黎珠珠才发现一样“噢”了声儿,慢吞吞把伞撑开,嘴里嘀咕着你还认识楚言禾啊,她举着雨伞走下去,她脚步挺慢,前面楚言禾在雨中等着她。

度清亭看了她们几秒从兜里摸出手机看时间,11:31,今天放假,按理说该来了。

她点进天气预报,切换区域看,京都很大,有时两个区域天气不同,她在

云水区,气温13°,中雨,尤烬在步晴区……同样的温度和中雨。

放假高峰期,堵在路上了?

她翻来覆去看了会儿,再翻开微信看,尤烬也没有发信息进来。

前面黎珠珠扭头往回看,度清亭这个影儿还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有动弹。

“真够蠢的,尤烬一句话她能等这么久,指不定就是戏弄她,根本没想着来接她,真蠢。不来最好,等死她。”

旁边的黑伞里传来声音,“她愿意等。”

“关你什么事啊楚言禾,书呆子。”

“不关我的事儿,是随你的便。”

这边拌着嘴,那边,度清亭脸色越来越差,心里很郁闷窝火,不知道怎么发泄就骂雨天。

艹,垃圾天气。

这雨越下越大,天气也越来越冷,度清亭被那俩人弄了一身的雨水,开始冷的发抖,她教室抽屉里有件校服,偏偏她的脚固执的不愿意动。

她咬着牙想,感冒最好。

病死自己,气死尤烬。

校园里的人稀稀散散,雨浓到难以瞧见人的时候,一辆车开了进来,车前的雨刷无比忙碌,车在台阶下面停下来,前面的司机喊她上车,度清亭就站在台阶上,没有上去,司机从前面下来,他举着伞小跑着过来把伞举到她头顶说:“怎么一直在这里等着,没有跟同学一块走啊。”

度清亭没应声,往车后座看。

雨水落在玻璃上,像是一道道小瀑布,模糊里面的人,她只能隐隐看到轮廓,那个人头发好像束着,和以前披散着的黑发不同,两个人隔着距离她都能感受到那种成熟,伴随着雨季的浓密感觉越来越强烈。

但是有种不熟悉也蒙了上来。

准确来说,叫做陌生。

车窗降了下来,露出里面的侧脸,尤烬看向她,语气一如既往的冷,“不认识了?”

度清亭动了动唇。

“快快快,蜻蜓上车,雨这么大,风一吹衣服都湿透了,冷吧,车里暖和。”司机催促着她,她看着看着跟着司机下了台阶。

司机年纪大,免不得要说她两句。

度清亭拉开车门,里头的人瞥向她,她又换了一面拉开车门,车座里放了手帕和卫衣。

她方一钻进去,闻到淡淡的清香,这种气味温和,不同于以往那种寒烈的体香,有种难以形容的格调。

度清亭屁股坐下来,如同坐在一个大人身边。

等了两个小时,她全身都湿透了,度清亭把手帕搭在头发上,用力搓头发,搓干了套上卫衣。

司机扭头看了好几次,没见着她俩说话,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话。

车上俩人沉默了很久,度清亭鼻尖是淡淡的香味儿,快到家门口,度清亭才张开嘴说话。

“你很忙?”

司机解释道:“小烬学校有事儿,忙着。”

度清亭冷哼,“忙,忙什么啊,谈恋爱?”

“啧。”

尤烬一直没回她的话,度清亭持续输出,“谈恋爱是挺忙的,没心思上课吧,年轻人都这样。”

“试卷。”尤烬说。

度清亭没动。

尤烬语气加重,“试卷。”

度清亭把包里的答题卡拿出来扔给她,上面全是红叉叉,可见她考试有多么的菜。

尤烬翻着说:“这么点分,你想谈恋爱吗?”

她把答题卡翻个面,除了写了个解一片白,尤烬手中的钢笔尖一颤,再看向度清亭,无声胜有声,好像在说你配吗?

度清亭呼吸都紧了,咽进喉咙里的气也没法往下吞,尤烬的钢笔在上面用力一划,把赠送的两分卷面分直接去掉,60分判定成58,她把答题卡拎着给度清亭,说:“不及格。”

度清亭咬着牙,“就你及格。”

“小学生都能及格。”

“你跟小学生谈恋爱啊?”

尤烬看着她说,“谁跟你谈恋爱吗?”

度清亭说:“总有人眼瞎,我也收情书收到手软好吧,总有一个人是我未来老婆!”

尤烬把车窗降下来,让冷风吹得她清醒一些,风一吹,答题卡飞到度清亭脸上。

度清亭把答题卡拽下来,丢在地上。

“捡起来。”

“度清亭,捡起来。”尤烬说。

度清亭不为所动,就不捡,还要用脚踩。

可她脚还没落地,尤烬骂她,“狗东西。”

度清亭咬唇,那口噎在喉咙里的气还是咽了下去了,度清亭把试卷捡起来了。

“拍干净。”

车座很干净根本不用拍,她还是咬牙拍了,再咬牙递给尤烬,试卷被风吹得煽动一直抽她的脸,她再往前递,送到尤烬眼前。

车窗升上去,答题卡和试卷一起到了尤烬手中。

再次陷入安静中,耳朵就钢笔画卷子的声音,这次考试题目偏难,分数都不高。到家门口,尤烬突然说:“知道该怎么做吗?”

度清亭心脏猛地一跳,斜着眼睛去看她,也不知道尤烬这句话什么意思,嘲讽,还是……还是嘲讽吧?

“你要谈恋爱了?”度清亭问完,直接跳下去车,伞也没拿,闷头往屋子里冲,陈慧茹正在屋里看电视,她扭头准备跟度清亭说话。

度清亭直接过把背包摔沙发上,她说:“尤烬在谈恋爱,故意不去接我,我在学校等了两个小时!全身上下都淋湿了。”

陈慧茹“哦”了一声儿,反应过来说什么,“真的啊,谈恋爱了啊?”她说:“那你自己回来不就行了,她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事啊,你看到了吗,长什么样儿,帅不帅?男孩还是女孩儿?”

“是个男孩的话,那肯定彬彬有礼,学业有成,是个女孩的话,那已经温柔漂亮,博学知性。嗯,一定是这样。”

度清亭眉心紧皱,脸色难看,说:“是个垃圾!”

说完,度清亭上了楼,陈慧茹纳闷了

一会儿(),自己想尤烬对象什么样儿?()_[((),垃圾?尤烬应该看不上垃圾。

“蜻蜓真的假的啊。”

楼上度清亭没回,陈慧茹往前坐打开她的书包看,现在里面发现了一包巧克力,又看看她的试卷,陈慧茹打开计算机算,这次总分比上次多了一分,一分也很厉害啊,“宝贝,哪个是你的分数,改后那个低的吗,我觉得进步很大啊,我给你涨零花钱。”

算完,放回去,又在里面看到几盒碟片,上面写的编号,什么789、11,然后差个10和12。

楼上房间被踢得一声响,度清亭把橄榄球手套戴上对着门一通捶,捶完躺床上,“屁的,屁的。”

还是不解气,度清亭抓起橄榄球,往墙上抛,“明明是你要谈恋爱,好像说我要谈一样,谈恋爱就晚来接我是吧……高傲什么啊……不是你说让我放学放假别乱跑吗,还打折我的腿吗……”

她拉开阳台门对着外面一抛,抛完,外面响起急躁的声音,“哎哟,哎哟,谁啊,谁把球砸进我的酸菜坛子了!我刚搬出来想挪个地,就怕潮湿淹坏了,这么好一坛子酸菜!蜻蜓是你吗,蜻蜓!”

阿姨在外面喊,陈慧茹也出去看,坛子直接摔碎了,快腌好的酸菜算是彻底废了,陈慧茹跑出去看的心痛,“这真是的……蜻蜓爸爸最喜欢这一口了,昨天就一直在催着你弄。”

“蜻蜓,你发什么疯啊!”

楼上没再有声儿,陈慧茹去敲门,里面也没有声音,下午三点,度清亭才从楼上下来,陈慧茹看到她开始唠叨她。

屋外,停了的雨又开始下,度清亭换好鞋子,把沙发上的背包拿起来,她甩到自己肩膀上,在门外的架上抽出雨伞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啊,又跑去出去玩啊!下这么大的雨,不准骑摩托。”

度清亭没骑摩托,撑着雨伞小跑着出了院子,然后转去尤家,张阿姨给开的门,看她背着书包,压着声音说:“是来找小烬的吗,今天你柳阿姨回来了,正在楼上跟尤烬说话,你要不晚点过来。或者明天来也行。”

“我等她。”度清亭说完这话,心口郁闷,“急事,下次我就不来了。”

“那,也成。”

张阿姨欲言又止,看看楼上去了厨房,度清亭安静的在沙发上坐着,她没有时间概念,只觉得等了很久,拿出手机看,已经等了二十分钟了。

楼上一直没人下来,度清亭等烦了,起身轻手轻脚的上楼梯,她耳朵往门上贴,站在门外听里面有训斥的声音,听得不是很清晰,轻轻把门拧开点缝再听。

柳苏玫的声音很冷,尤烬比较沉默,柳苏玫说:“如果你把精力一直放在艺术上,做一些你喜欢的事儿,而不是去教度清亭,那么你的任何事情都比现在有意义。”

柳苏玫说:“你总是做一些让人费解的事儿。”

尤烬道歉:“对不起妈妈。”

她低着头。

柳苏玫看向她,直白地说:“你去跟陈慧茹说清楚,你时间并

()不富裕,让她去请家教,我可以给她介绍,如果还是不行那就是她智力有问题。”

尤烬无声。

柳苏玫问:“不管做什么都是要有回报,一直浪费时间,是对你自己的侮辱,你觉得她是个可塑之才吗?”

“也许。”尤烬回了。

“也许什么?”柳苏玫抱着双臂,“教她能给你带来什么,情绪价值,还是精神上的反馈?”

尤烬说:“我知道了。”

柳苏玫说:“你要明白,你究竟知道什么了。”

尤烬没给她想听的话,柳苏玫眉头紧皱,“我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尤烬先是无声,柳苏玫视线越来越锋利,强势的开始割破她的束缚好的蚕丝,尤烬低着头,露出的脖颈被她凌迟着。

柳苏玫很疑惑地问:“为什么?这根本不像你的处事方式。”

尤烬说:“只是个误会,当时我还在想怎么拒绝,她妈妈以为我答应了,就很开心的带着度清亭过来了。”

尤烬一直低着头,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她像是做错事儿的孩子,明明是成熟的打扮,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伪装成大人的小孩儿。

柳苏玫言辞犀利,虽是批评尤烬,其实是在嘲讽度清亭,度清亭也是个成年人了,分得清她话里的意思。她手抓了下裤子,然后慢慢往身后藏,指甲用力掐了掐掌心。

柳苏玫说完要从房间里出来,度清亭回神不及时,被柳苏玫看了个正着。

柳苏玫没拆穿外面的度清亭,只是用冷冷的视线透过缝隙看过去,度清亭迅速下楼,柳苏玫随之下来,度清亭没张口喊人,柳苏玫也没应话,直接去了后面花房。

度清亭看着她没影儿了才张嘴急促的呼吸,她压抑的喘着,胸口闷闷的痛,她抬头看,许久没看到上面的人出来,她再次偷偷溜上去,尤烬站在窗户那里,头抬起来了,黑发盘起,窗外的雨幕越来越重,像是往下降落的鳞光在她身边灰色的浮动,她脱了车上那件黑外套,现在身上是黑色的礼裙,小吊带,很漂亮,身体被光线勾出柔软的轮廓。

像极了漫画里的人物。

她只是站在那儿,就美得不可方物。

很快,她察觉到外面的人,扭头看过来,那瞬间,度清亭全身僵硬,以为她会讽刺自己一句,尤烬没有,和她对视之后继续看窗外。

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道什么状态。

度清亭落荒而逃,跑下了楼,到了院子里,她再回头,尤烬手指把玻璃合上,风不再吹动头发,雨水把玻璃淋湿的朦胧。

她后退着走,后背撞上了树,树猛地一抖,浇了她全身。

出了院子才想起来没撑伞,她把卫衣帽子勾起来撑着雨伞往回走。

年少多愁,雨一下,鼻子都泛酸。

树上泛黄的叶子被风雨打落。

度清亭抬头看,密密麻麻的雨丝斜斜落下,明明碰伞就却软,却总能割伤什么留下道

道痕迹。

少年的心敏感脆弱,也易碎。

很晚,天只剩下一个黑色。

度清亭回来了,她爸也回家了。

几个人都全看着她,度清亭衣服湿透了,她在门口一站,所有人全看向她,她最烦这些了,她好像一个犯人,她一言不发的背着包上楼。

“你跑哪儿去了?出去玩了?”陈慧茹问,“你怎么老这样啊!你好好学习,做个样子也好嘛?”

度清亭再次卫衣帽子罩在头上,度文博也喊她,“你妈妈跟你说话呢,你好歹回一句。”

“你又跟尤烬吵架了啊?那肯定是你的错!她给你补习费时费力,又不图什么东西,你好好听她的话。”

度清亭很少跟她妈犟嘴,今天她心里没由来憋了一口郁气,厉声喊道:“那她还不如图呢。”

“什么?”陈慧茹问她。

瞪着眼睛看她,度清亭直接背过去上楼,一脚去踢门,没踢开又去拧门把,吊儿郎当不成样子。

“蜻蜓。”

“为什么啊?”

度清亭甩上门,陈慧茹很生气,凶她说:“你怎么这样啊,跟你说两句话你就不耐烦。”

阿姨来打圆场,“叛逆期叛逆期。”

“这都叛逆期多少年了,一直都这个样子。”陈慧茹又往楼上看看,“我还以为她是还尤烬的卫衣,可别吵得尤烬不来了,实在不行,我去道歉吧。”

晚上稠密的雨一直下,把整面玻璃下的模糊不清,度清亭单手枕着后脑勺,门被敲了两下,度清亭没有应。

“对不起宝贝,妈妈跟你好好谈一会儿行不行?有什么问题,你好好说,有什么问题好好解决嘛,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误会了,我觉得尤烬对你真的很好,今天特地回来拿了衣服给你……”

度清亭没有耐心,手指勾了勾卫衣帽,她往耳朵里塞了两只耳机,压着手机把耳朵里的声音增大,外界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到外面任何一句话。

她伸手去摸书包,摸到塑料盒的碟片,头顶的灯光落在碟片上折射出七彩的光,她再把面翻过来,看到一个面色不愉的度清亭,她又骂了一句。

手指钻进碟片动里,她用力滑动。

碟片反复转,反复转。

像是齿轮,转啊转啊,命运就变了。

未来是什么样的,连转动齿轮的人都一无所知。

尤烬应该不会再教她读书了,毕竟她是个蠢蛋,偷偷塞给她,还是好好跟她告别?

秋天的雨晚来急,阳台闷蒙上了一层水汽,视线朦胧不清,耳朵里是课本英文单词,Ai女音和男音交替几次的读“choose”。

度清亭分辨耳机里的关键词,“C、h、oose,choose,选择。”

选不出来,她去找了个读碟机,把碟片塞了进去,等着里面的电影放映,她打算一张张挨个看看……看看差距究竟在哪儿。

然后她皱紧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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