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狗花 作品

53. 第 53 章 还能这样靠在他怀里,蹭……

萧映春没想到会冷不丁地被那商人怼了一句。

她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目光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那商人一番。

金兽覆盖了那人几乎全脸,于她而言却并不妨碍。

那兽首面具单看色泽便知是纯金,他腰间还悬了块蓝田玉,价值连城,买下这一艘船来都绰绰有余。

恐怕不是江南巨富,便是隐姓埋名的王公权贵。

隔着面具,她也看得出此人相貌不凡。

一双眼通透清亮,状如初绽的桃花,纤长的睫毛便是不加修饰也在灯下清晰可见,浓密纤长宛若鸦羽。面具之下的下颌线清晰而锋利,此时紧绷着,可见面色不善。

他对她的戒备与审视,萧映春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她不在意。

她自幼便被卖入青楼,一手名动上京的舞技是她吃了数不清的苦换来的。声色场里步步为营地走到今日,她比谁都清楚,人与天上的焰火没什么区别,只管生时绚烂自在,其他全是虚妄。

教那几个恶徒强迫以至无路可去时,她敢堂而皇之地赴死,而见着这样万里无一的好儿郎,她也没有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道理。

她的目光淡淡扫过赵璴,略低头时,嘴角浮起了个不着痕迹的笑意。

管他什么结果,管他谁来阻拦,总要试试才知道。

——

这笑容只有赵璴一人看见了。

旁边的方临渊和李承安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说画舫上那几人按卫戍令的规定该判三月还是六月,唯独坐在萧映春面前的赵璴,神色微不可闻的一僵。

他侧目看向方临渊。

方临渊这会儿跟李承安正争论到最激烈的阶段:“卫戍令上有载,未造成实际伤害与损失的,以训诫威慑为主。”

对面的李承安不服:“可萧娘子不是险些淹死吗?照我说,这分明是蓄意杀人。”

“你可别乱讲,杀人一则需得确认人是被他们推下河去的,才可如此判定。”方临渊寸步不让。

“区区三月,难道就让这群恶徒逍遥法外?”

“按律法行事,在十六卫待了这么多年你还没学会?若要意气用事,早些交了官印,去闯江湖当游侠去……”

李承安说不过他,径直转头看向了旁边的萧映春。

“萧娘子,你也不想让那些人这样逍遥吧?三个月?好歹要关得去了他们一身皮再说。”

他厚着脸皮犯规,径自要将受害者拉入阵营来替自己讲话。

当即,他与方临渊的目光全落在了萧映春身上。

却见萧映春抬起眼来,径自朝方临渊看去,一双翦水秋瞳半是青涩半是坚韧地看着他,缓声软软地说道。

“我不要紧的,将军只管按律处置。奴家今日能为将军所救,转危为安,已是万幸了,不敢奢求其他。”

拉来的同谋反而倒戈将了他一军,李承安傻了眼,方临渊则双眼一亮,高兴得险些击掌。

“你看吧,萧姑娘大义!”他对李承安说。“萧姑娘便是不知卫戍令律法都明白何为按律处置,你再看看你自己?”

李承安都要跳起来了。

而那边,双目柔软、含情脉脉的萧映春看着方临渊,嘴角泛起了个坚韧的笑来,唇边的梨涡恰到好处地漾了起来。

“将军谬赞,我能懂什么呢。”她轻柔地说道。

而那边的方临渊看着气得跳脚的李承安,朝着他扬了扬眉。

李承安这小子的确聪明,他也有管教提点他的心思。看他吃瘪,方临渊扬唇一笑,借着夸赞萧映春乘胜追击道:“姑娘太谦虚了。你不知道,这小子……”

“咳。”

就在这时,他身边传来了一道细微的、咳嗽的声音,打断了他之后的话。

——

赵璴微微皱了皱眉,握拳在唇前抵了抵,眉目间闪过一丝烦躁。

当年他被赵瑾推落水下后,连发了两日的高烧,此后便落下了吹过寒风便会呛咳的旧疾。

他很厌恶自己身上落下的这些痕迹,每每发作都是强压着忍下,多年下来,也渐忍成了习惯,鲜少有人知道他会如此。

只是方才……

他着实反感那女子的情态,方才只顾着看方临渊的反应,一时不察,竟咳出了声。

他如今身有两种身份,出现这样明显的习惯性举止于他而言是极危险的。

他微微抿了抿嘴唇,不着痕迹地顺下气息,将其后涌起的不适掩了下去,继而抬起头,看向了方才被他一声咳嗽打断的几人。

从前也偶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他向来应对自如,轻而易举地便可揭过。

却在抬眼之际,他撞上了方临渊的目光。

从那双眼里,他看到了清晰的、真切的担忧。

以及担忧的神色之下,那双眼倒映着的自己的身影,再没有第二个人。

——

方临渊看向赵璴。

便见他抬手抵在唇前,可却似乎忍不住似的,咳了一声,紧跟着又接了一声。

“怎么了?”方临渊连忙问道。

却见赵璴放下手来,开口正要答话,却是一阵剧烈的呛咳,连带着肩膀都在颤动。

竟显出几分可怜的模样,面色苍白,一双眼却泛起了细微的红。

坐在他对面的萧映春都看傻了。

她眼看着,那个高大而沉默的男子,几息之间,一双眼睛轻而易举地便弥漫开了水汽,一副波光荡漾、将落未落的模样。

可他抬眼之间,萧映春却对上了他的视线。

冰冷,平静,只一眼,却满含居高临下的挑衅。

此人……一个大男人,怎么……如何拿出了这样的手段来!

而那边,方临渊浑然未觉他们二人的交锋,见赵璴咳得厉害,一时间跟着慌了起来。

他没事吧?之前他就知道赵璴身上是落了病根的,是不是冷风也不能吹?

是了,他第一次见到赵璴的时候,他便是在寒冬之中,衣衫单弱的像随时都要被风吹倒。是他疏漏了,方才在甲板上,竟还穿走了赵璴的外袍……

他手边没有其他东西,匆匆寻到了那杯暖身的滇红递到了赵璴面前,问道:“可是受了寒气?”

话音落下,他才自觉语气太过熟稔,连忙补了一句:“朱公子?”

赵璴咳着,转头看见了那杯茶。

他目光微微一顿。

连方临渊自己都没注意,那是他刚才喝过的那杯。

接着,便见赵璴勉强停下了咳嗽,苍白修长的手接过了那盏茶去。

“无妨。”只听他嗓音有些低哑,带着咳后的轻颤。“只是在甲板上吹了点风。”

他声音很轻,看向方临渊。

对面的萧映春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她当真小看了这个男人,不料他会使手段,手段竟还这样了得。

只他看向将军的那一眼,一双桃花眼潋滟得仿佛成了精的狐狸,泪眼含丝,教他那样看一眼去,谁能不被勾走了魂魄?

这公狐狸成了精,也是能要人性命的。

萧映春一时间竟不由得生出了甘拜下风的念头。即便看出了他是借由咳出的泪水来作矫饰,可这样的神采与风光,她自认再学三年,也习不来其中媚得要命的神韵。

而赵璴对面的方临渊却是一怔。

他……他不能吹风,刚才还帮自己挡着江风?

眼看着赵璴强作没事的模样,看向他时,眼里明明有泪,却还在用眼神安抚他。

他不必这样做的……

分明是一条冰冷的大蛇,却盘踞着遮挡在他身前。那点凉雨疾风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却眼见着雨丝落进了破损的蛇鳞中。

可它颤抖着,却还在用一双分明冷冽无情的眼睛告诉他,无事。

方临渊如何受得了这个?

可他又不能在旁人面前失态,看着赵璴片刻,才勉强说道:“先喝些茶暖身吧,一会儿待上了岸,便可看郎中了。”

赵璴无声地点了点头,又闷着喉咙咳了两声,将茶盏递到了唇边。

按理说,他该抬眼看去,向萧映春示威的。

但是温热的杯沿触到了他的唇畔,就像刚才,触到方临渊的嘴唇时一般。

赵璴一颗心猛地鼓噪起来。

满心的算计与阴私,在这一刻,全都消散了个干干净净。

他端着杯作出了饮茶的动作,却全凭着本能,压根没注意到究竟喝到茶了没有。

放下茶盏之际,他垂下眼,手指状若无意,却是小心地、轻轻地在杯沿之上触了一下。

仿若隔着温热的瓷盏,碰到了方临渊的双唇。

一片酥麻。

——

船舶停在码头,船工替他们搭好了下船的艞板,几人陆续上了岸。

赵璴独自上了停在岸边的马车。

方临渊领着一队十六卫,需得将那几个犯人先行押回卫戍司,只得与赵璴在码头上分别。

“记得要看郎中啊,公子。”临走之前,方临渊还不忘停在赵璴窗前,提醒道。

赵璴隔着马车的车窗,朝方临渊点了点头。

马车启程,赵璴端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码头的灯火渐渐远去。

夜深无人的路上,他缓缓抬手,摘下了凶兽面具。

十六卫的队伍已经远去了,渐渐听不见声响。赵璴垂下眼来,静静地看着手中金雕的恶兽在灯火之下,反射着晦暗的光辉。

他方才是在做什么?

与青楼女争风吃醋,在方临渊面前卖弄风姿。

将自己素来深恶的旧疾扯在方临渊的眼前,却只为了让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片刻,只为了让自己的眼睛看起来,比那妓子楚楚动人百倍。

宛如在出卖自己的肉身一般。

他分明该感到耻辱,却竟在方临渊将目光转向他时,像个偷到了宝物的贼,不自觉地生出了卑劣的窃喜。

帘幔之外微弱的光照进了窗来,手中的兽首折射出了他的倒影,只一瞬,落在他眼中。

他看见,面具的倒影里,仿佛是他父皇后宫里那些翘首以盼雨露的妃嫔,眉带愁怨,却还要一笔一划地将自己的愁容妆点矫饰,使其显出富丽的华光。

赵璴握着面具的手,缓缓地收紧了。

他知道那些女人的下场会是什么,也清楚地知道,她们可悲的根源在哪里。

他挣扎着,从那片泥泞中爬出来,难道就是为了成为她们吗?

赵璴盯着那面具,许久,像是在于邪鬼对峙。

片刻,他将邪鬼猛地倒扣在了膝头。

怎么可能。

什么情爱,合该都是假的才对。他如今这般,恐怕只是被吴兴海的一句疯话迷惑了心智,在情爱这虚妄之物上纠缠不休,以至于真将自己当成了方临渊的夫人,当成了他的附庸。

赵璴搁在膝头上的手缓缓收了收。

幸好,他素来清醒理智,即便偶有失足,也会很快觉察醒悟。

马车静静地驶在深夜的街头,木制轮毂碾压过砖石的声音清晰可闻。赵璴也在这冷冽坚硬的声音里,垂下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一把掀开了车帘,外头冰冷的夜风当即灌了进来,将他的黑发猛地扬起。

他便这样让冰冷的风将他浑身吹彻,以此强令自己的心脏平静下去,夺回自己理智思考的能力。

到此为止,再不可有第二次。他该有为人的自尊,也该有多年惯习的冷静。他的心力要用来处理更紧要的事情,而那些谎言、伪装,也不该用在哄骗一个男人上。

他在心中念诵经文一般飞快地告诉自己,心里的那道声音在冷风之下平静异常。

唯独他搁在膝上的那只手,不受控地来回轻轻捻了一下。

那是今日在船上,他抚过杯沿的那个位置。

片刻,他缓缓睁开了眼,只觉心下死水一片,仿若恢复了那种令他安宁的状态。

这该是他想要的,却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不知来由的低落。

像是在逼迫自己丢掉一样极其重要的东西一般。

有什么重要的?不过是剪去心上横生而出的无用的枝叶,避免它们像寄生虫一般,将他的心血汲取干净罢了……

赵璴搁在膝上的手,却又轻轻捻了一下。

哒哒。

忽然,他岿然不动的心脏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清晰。

赵璴骤然意识到,是窗外马蹄的声音。

他借着打起的车帘回头,便见是夜色下暗红的骏马。马上那人穿着他的衣袍,雪白的衣袂与广袖在夜色下飘飞。

只是那人似乎不大习惯穿这样的衣服,衣袖都要跟缰绳拧成一股了。他纵马一边驰骋着,一边还将胳膊和袖子扯来扯去,将他的肩背都勒出了身形的痕迹。

那人就这么撞入了赵璴眼中。

只一瞬,猛地撞进了他的心口里。

他感觉到,他心上那支被他一把掐断的枝叶又疯狂地生长了起来,在他手足无措间,蔓延缠裹,顷刻间便将他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心脏裹死在了其中。

他明明想好了的,该有尊严,该有冷静,别再耗费心力去勾缠他、吸引他……

赵璴心里的那道声音磕磕巴巴,又急又慌的连气息都是乱的。他紧张地警告着,却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混乱。

赵璴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再忍住时,已经需要他咬紧自己的齿关了。

他从前对此,向来是应对自如的……

直到那人一扯缰绳,骏马扬蹄嘶鸣,跟在了他的车厢旁侧。

只见方临渊看见了他,脸上当即露出了忧色。

“你怎么摘了……面具了?”他后半句话小心地压低了声音,问道。

别乞讨他的目光……

只见方临渊又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还咳嗽吗?”

赵璴看着他,心里的那道声音几乎扼住了他的脖颈,质问他,是否连最后一点尊严都要丢掉,丢在方临渊的马前,求着他践踏。

而他的回应,则是两声细微的、压抑的轻咳,仿若他早被冷风冻彻了多时的骨头。

他不想要自己的尊严了。

——

方临渊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马车里。

赶车的车夫是赵璴手下的人,行事利落谨慎,想来赵璴能放心用,他便也不担心了。

一进车厢中,他便抬手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袍,往赵璴身上囫囵一裹:“你不能吹冷风,怎么穿得这么少啊?我没事的,又不怕冷,你怎么还要替我挡着……回去让绢素给你看看吧,熬些药,喝了再休息。”

他刚才在船上憋了一肚子的话,这会儿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只见赵璴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又咳了几声。

“我无事。”他说道。“你怎么来了?”

方临渊闻言挠了挠头,神色有些不好意思,如实说道:“我猜你恐怕不会在外头看郎中……就让李承安带着人先回去了,我自己顺着回府的路找了过来。”

说到这儿,他微微一愣,问道:“不过,你这样会不会被跟踪?”

只见赵璴摇了摇头:“我暗处有人处理。”

方临渊头点到一半,又意识到不对:“那他们怎么没拦下我?”

赵璴转头看向他,顿了顿,说道。

“他们认得你。”他说。

方临渊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但总归赵璴心里有数,他现在又还病着,他就没有多问。

他坐在赵璴的身侧都感觉到了他身上透出的寒气……难怪这人素来像蛇蜥似的,总比旁人要冷一些。

他看向赵璴。

便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干嘛大半夜地要追出这么远来,就因为不放心赵璴病中自己回家。

但这会儿,看着赵璴仍有些虚弱、以至于看起来神思不属的模样,方临渊又觉得,自己赶来陪他,也是应当的。

毕竟……赵璴这样的人,恐怕是真的明白身处寒冷中有多痛苦,才会用身体替他挡下冷风的吧。

方临渊一时说不出话来,许久,他看向赵璴,轻轻问道:“这会儿还冷吗?”

赵璴其实对冷没什么感觉的。

方才的风吹得他骨缝发痛,却能让他神思清醒。但现在,方临渊就坐在他身边,他能感受到蓬勃的温热,还有方临渊明亮的目光。

他似乎对冷又有了感觉。

片刻,他摇了摇头,对方临渊说道:“别担心。”

方临渊看着他此时的模样,看了片刻,轻轻眨了眨眼。

不知怎的,他竟忽然想起了当年初见赵璴的时候。他将衣服披给了赵璴,却被赵璴还了回来,说这是他的东西,他不要。

方临渊记得,很久一段时间,他的愿望都是能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地将自己的衣袍披在他身上,让他再不会那样冷。

到今天……他的梦想,好像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这错乱感也太强了。

方临渊吓了一跳,赶紧匆匆转开眼去。

想什么呢……他怕不是教江水冻坏了脑袋了。

——

方临渊片刻没有说话,待赵璴再转过头看向他时,发现他竟已闭眼睡着了。

想来也是,他奔忙一日,又在江水中游过一遭,是累坏了的。

可分明累了一日,还要纵马来追他的车。

赵璴垂眼看着他。

恰在此时,马车转过了弯去,车厢朝着一侧一偏,晃得方临渊朝着车厢处一栽。

赵璴当即抬手,挡在了他的额角与车厢之间。

方临渊的额头轻轻撞进了他的手心里。

赵璴略一拧眉,抬头看向车外,正要看那死士是如何驾车的时,他怀里一沉,继而一片温热便靠进了他的肩窝里。

赵璴的肩臂都僵住了。

仿若泥雕一般,片刻,他才找回了自己身躯的掌控,缓缓低下头去。

便见方临渊漆黑的一片发顶,倚在他怀中的模样显得乖顺极了。而他原本挡在车厢上的那只手,此时也成了环在方临渊身后的臂弯。

卑劣的窃贼,竟不慎真的撞见了宝藏。

赵璴不受控制地缓缓地收紧了自己的胳膊,手心却在距离方临渊的肩背还有半寸的位置上停下来,虚虚环住了他。

他怕惊醒他,因为他在他怀里。

这个念头让赵璴的喉头不受控制地上下轻轻一滚,连呼吸一瞬间都被方临渊的气息染烫了。

他的心跳仿佛就在耳边,一声声地鼓噪着,凶猛而凌乱,让他的血液奔涌起来,充盈了他的全身。

连带着他心头那株茂盛的藤蔓,都随之哗哗作响了起来。

什么尊严,什么冷静?便是深宫里日日空坐望穿秋水的宫嫔也不会没有缘由,能让她们空耗了一生去等的,该是何等珍贵的垂青啊。

他怀里的方临渊轻轻动了动。

他似乎睡得很好,咂了咂嘴唇,像蹭枕头似的在赵璴肩窝里轻轻蹭了两下。

那一刻,窃贼恨不得将自己的尊严、连带自己的性命,一并交由他,任他踩踏,随他碾碎殆尽。

只要他能留在这儿,还能这样靠在他怀里,蹭蹭他。

他许是疯了,却又情有可原。

毕竟,谁此生能有这样的荣幸,将融融生辉的太阳偷进自己怀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