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儿 作品
万里扶摇(106)三更 万里扶摇(1……
金镇北深吸几口气, 不好对着那臭丫头生气,却一拍桌子,指着亲儿子:“小金大人,你反对什么?”
“金阁老, 稍安勿躁。”四爷看他, “您看, 在坐都是那些人盯着的目标, 每个人都可能成为别人聚焦的人物。没有人喜欢家事私事闹的人尽皆知,但偏偏的, 街坊市井中, 流传的小道消息口口相传, 不还是各家的私事。从古至今, 怕被人知道的, 最终都能被人知道。天下没有秘密!可这种的该怎么治, 有‘法’吗?”
没错!出现新事物了, 没有具体的律法去约束, 这才是问题的根节。
法先行, 一旦律法确立了, 再动手不迟。
你得先说明,哪些是能做的,哪些是不能做的。当明确了不能做的,他还做了, 这叫犯法。触犯了法了, 你再用法这条绳索去约束他。
给这些人设置一个框框,在这个框框里玩,没问题。
出了这个框框,抽你你就受着。
桐桐又道:“任何一个想以此盈利的商家, 必须得在相关的衙门报备,必须有专人监管。那么相应的,这一部分就得有专门的衙门来管辖。”
德阁老坐在位置上,手里捧着茶杯子没说话。她朝上看陛下,从中闻到了一股子不一样的味道,那就是:这两人一直在强调,法大于一切。
换言之,法的约束力在皇权至上了。
她看赵迁,赵迁跟她对视了一眼就微微垂下眼睑。
林宪怀做的端正,手心却不停的搓着大腿,将手心的汗慢慢擦掉。他有些紧张,也有些害怕了。
而曹南院的脚轻轻碰了碰边上的陆玄:陆阁老,这种感觉又来了。
陆玄不安的动了动,只朝上面看:陛下啊陛下,您是被奸臣左右了吗?他们在造一种很新型的反,您没察觉吗?您看似自由了,可自由的是您的身,收缴和压缩的却是您的权利。
金镇北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这一层意思了,他先是一惊,再是一种难言的复杂:这么大胆的吗?不要命了吗?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直白的说这个话,你们是怕死的慢吗?
你们比老子猛啊,大奸似忠这个话老子现在是真信了。
就说呢,这俩为什么看对眼了?感情是狼狈为奸呀!
现在该怎么办?不能叫大家认为你们真想欺负陛下吧?这么一想,他脑子里激灵一下,顺势大手就猛的往桌子上一拍:“……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圣人的教化就是标准,陛下的话就是法!立什么法?陛下在,法就在!”
林宪怀也起身,“金阁老所言极是!臣赞同。皇权即法,法即皇权,此法不可违!”
小皇帝左看看右看看,跟金肆晔对视了一眼,金肆晔朝参政那边瞄了一眼。他扭头又跟林叔珩对视了一眼,林叔珩又朝问政那边瞄了一眼。
他心里顿时就一个激灵,然后心领神会:“两位阁老也不必如此!当初太|祖和祖娘娘设立参政、问政两院,那就是为了充分尊重民意的。朕也一直认为,民意先行。若说分皇权,参政、问政两院都是分皇权的所在,难道朕能给直接取消解散了?”
当然不能!
但是,不能归不能,做臣子的需要表达的是支持皇权的态度。于是,金镇北就说:“陛下一言九鼎,为何不能取消和解散?”说着,他脑子里什么东西一闪,想起那臭丫头那天在家里说的事,于是,他忙话锋一转,启奏了参政院与商人勾结的事。
这些人一个个的用的都是什么铺子,怎么一个捞钱的过程的都奏禀的明明白白,“……陛下,臣那长子,素喜商贾。那些人想通过臣子拉拢那些官员……甚至于拉臣下水。这些人早不是新明初立时的参政官员了。他们也不能代表民意,他们只代表给他们变相送银之人……”
常青莲面色大变,愕然的朝后看去。
这些人有些已经是两股战战,头上冷汗直流了。
因为过手的人是金逸尘,此事甚至是辩无可辩的!
德姑姑看见了陛下和金肆晔与林叔珩之间的眉眼官司,原来两人虚晃一枪,真正的坎节在这里呢。
若是这些人被一伙子商人在背后操纵,那留他们何用?
德姑姑蹭的一下站起来,“陛下,此两院乃是太|祖和祖娘娘所立,何人能废?非陛下一言九鼎不可。取民意之策或可另寻,这两院之罪,一经查明,该废则废,不可犹疑。”
桐桐举起手:“臣复议!”
四爷跟着举起手:“臣复议。”
众人:“……”所以,这是玩了一出抛砖引玉?还是用了一个声东击西呀?
谁能想到最后的结果竟是冲着最难处理的两院去的!
是啊!当初把那两院拉进来的是金肆晔和林叔珩,利用这两院,处置了该处置了,将陛下也放在了亲政的位置上了。
而今,刚用完这两院才多少时间呀,先翻脸的还是他们。说弃就弃,毫不手软。
但这种的,谁敢不同意?
不同意,便是包庇对方变相受贿;不同意便是不同意陛下一言九鼎。
况且,德姑姑不是说了吗?立起来的是太|祖和祖娘娘,若要废黜,非陛下不可。这其实说的是皇上在此时的独断专行,亦是有法可依据的。
于是,事情的结果便是:着监察十日内清查此案!若是主动交代者,尚有从宽的可能;若拒不交代,一旦查实,断头台见。
包括那些商家,查查底子,看看一个个的都想干什么?
于是,议事到此暂时结束,其他的事,以后再议。
也对,小报的事很大,但尚不急。
但是参政、问政两院的事,是真急。
一散场,好些人都看紧金肆晔和林叔珩跟着陛下朝内宫去了。
所以:我们都是小人!都是我们以小心之人度君子之腹了?人家君臣心有灵犀,事情突发而起,便突发处理,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金镇北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看林宪怀:老兄,你闺女是忠是奸,你看清楚了吗?
林宪怀坐着都没能起身,也看向金镇北:你儿子是忠是奸,你又看清楚了吗?
两个爹彼此对视,然后谁都没理谁,各走各的,走远了。
而桐桐和四爷呢,真跟着小皇帝去了内宫。
这事看起来处理的是云淡风轻,可是接下来呢?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小皇帝往炉子跟前一坐:“取民意这一点,是太|祖和祖娘娘坚持的,也是皇室始终坚持的。朕不能改变这一点!参政、问政,不过是听取民意的途径。如果这条途径废了,那下一条途径在哪里呢?”
也容易呀,“士、农、工、商、学、军,大致也就这些分类。士就不说了,农与各地父母官的评定挂钩,尽量做到少些弄虚作假。工嘛,这个现在最集中……”
工的人数攀升,成了城市的主体。
“商,只取义商。但凡有不诚信经营的,都不在义商之列。”至于学和军就不用说了!
将民意从随机的,调整为板块,各有各的利益需求,他们之间很难取得统一。
桐桐就说,“女性在其中的比例,至少得跟新阁的比例类似。”一比五!这是没法子的事,事实上,女性受教育、从事各种行业的总人数本就少,这一比五是能争取来的极限了。
小皇帝看金肆晔:你说呢?
四爷就说,“以后若是有新兴的行业,再往里添补就是了。但大致上,是逃不过这几种的。若是能把僧、道都添上,那就更合适了。”
小皇帝又问说,“最近,京城外建起了四五处洋人的教堂……”
“这个该管。”但是,百姓未必吃他们那一套。
桐桐就笑道:“如果洋教堂免费供给饭食,那牧师叫大家唱诗,可能真会有人去唱诗,唱完了有饭吃。挣了一碗饭,就省了家里的开销。”就如同去丧主家哭丧一样,哭了一场,不也得管饭吗?
至于说,信不信上帝呢?嗯!他们当着你的面会说信的。
反正在宫里说的挺愉快的,出宫的时候两人也挺高兴,甚至还绕道去买了烤板鸭,又要了鸭架子回去好熬汤下面条。
结果一到伯府门前,金家的管家就在门房坐着呢,“四公子,阁老说叫您回去。必须马上,不能耽搁。”
四爷才要说话,就见林宪怀正在照壁处站着,那看冻的胡子都不随风飘了,这必是等的时间也不短了。
他只能拱手,“那就陪您吃饭,先告辞了。”
林宪怀就看自家这闺女,“饿吗?先吃饭还是先去书房?”
桐桐看着手里的板鸭,其实挺饿的,“先去书房。”
书房里,桐桐搓着手坐在炉子边上,“该烤个红薯的。”
林宪怀捋了捋胡子,之前哈出来的气冻在胡子上,胡子满是冰碴。这会子冰融了,胡子彻底打湿了。他不顾狼狈的形象,问说,“说老实话,你到底要干什么?”
一力扶持陛下的是你们,可一力约束皇权的还是你们。
是忠是奸,你得给我说个明白。
桐桐沉默着,良久之后才道:“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陛下想怎么样。陛下放手权利,您还看不出来吗?能揽权而不揽权,为何?”
林宪怀皱眉:“何意?”
桐桐看林宪怀,然后便笑了,“您放心吧,儿必不会叫您和列祖列宗被人所不耻的!儿保证,所做每一件事,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良心,对得起别人给的信重。一生不做任何一件辜负他人之事。”
林宪怀:“……”可你依旧没告诉我你到底意欲何为。
他敲打着额头,一遍一遍的问自己:何为忠?何为奸?
看着这孩子,他第一次对评判‘忠奸’的标准有了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