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风韵(4)
狼!狼群。
牛车不走了, 牛儿惊慌的趴在地上。车夫开始点起火把,压着惊慌以火趋狼。
桐桐手里攥着匕首,就要下车。
四爷跟着看过来, 轻咳了一声, 看了大夫一眼才道“不可!”数量太多了。
不可也得可, 没的选了。
四爷一把拉住:“狼性狡诈……”你前顾着宅子里的老幼妇孺,后还得顾着我,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和体力, 压根就应付不了。
是的!悬了,很悬!有药, 也能配出药, 但就是来不及。
桐桐也看了车上的大夫一眼, 很多话没法直说,只能低声道:“我为饵, 你们先进宅子躲避。”
只要人聚在一起,宅院中点起火,狼一时是没有办法的。若是再不走,有这两头牛在, 咱们首当其冲,就是狼群先攻击的对象。
她指了指林子那边的义宅, 先前在那边养病了, 那屋舍还算是严整,便是不能返回这边的大宅,可只要躲进义宅,今晚该是无碍。
“义宅只一门,无窗。”便是门不牢靠,可也是一夫当关, 我还能被狼吃了?
四爷看着朝这边移动的狼群,吩咐外面的车夫:“将火把给女君。”说着,这才撒手:“当心!”
桐桐看了那大夫一眼,朝四爷点头,直接钻出了车棚,接过了火把,快速的朝义宅的方向跑去。
遇野兽,最忌讳成为移动的靶子,可她现在只能当这个靶子。
大雪之后,路本就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的,怎么可能跑得过狼?
四爷只看到火把在以一种极其有规律的节奏移动,这不是在跑,她在踩着方位跑,好似狼就在左近,却也一直没有挨到她。
八卦方位?
来不及细想,他催车夫:“快!进宅。”
牛也知道此时是逃生的机会,嘶鸣着朝宅子奔去。
四爷趴在车窗上朝外看,还能看见火把移动,只要火把还在移动,就能证明桐桐暂时没事。
宅子里的人听见牛叫声,刘女指着外面:“夫人,是蚕女回来了。”她说着就要往外走。
“站住!”赵姬浑身紧绷着,严厉的看着她:“你要引狼入室?”
刘女惶恐的摇头:“蚕女……回来了!”
“不开门,只舍一人!可开门,你是要我与正儿都葬身狼腹吗?”
怎敢?刘女不住的摇头,才要说话,赵正回身一把抓了佩剑:“阿母,儿去!”
赵姬一把拽住儿子,将他藏在身后:“哪里也不许去!谁也不许去。”
“阿母——”赵正挣脱赵姬的拉扯:“阿母,群狼环伺,安能独善其身?今日舍了蚕女,明日狼再来,阿母舍谁?小门小户三五人,以人命饲狼,可安几日?”
赵姬怔然,稍一晃神,赵正便挣脱了出去,拉开了门,抽出了佩剑,朝宅子大门而去。
大门吱呀呀打开,牛车朝里奔去。
四爷就看见一童子持剑开门,他大喊:“小心狼——”
狼性狡诈,宅外是否有隐藏的不得而知。许是趁着开门的时机……
才这么想完,果然,就见两头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大门这边扑了过来。那小童以肩膀抵门,四爷夺了车夫的火把,冲着狼就扔了过去。
这一下,砸在了狼头上,叫狼朝前扑的姿态停顿了一下。
小童举着剑,朝另一头斜劈了下去。
四爷跳下车奔过去,一手将小童拽回来,一手抵住大门,然后勉强的将大门从里面闩上,这才靠着大门猛烈的咳嗽起来。
小童也靠在门上,面上带着慌乱,他颤抖着手指着上面,那头狼已经跃上门额,眼看要跃下来了。
四爷抬手要夺这小童的剑:“你尚年幼,力弱……剑给我……”
小童不撒手,“我的剑,不予人!”
两人对视,谁都不肯相让,狼自上而下,跃了下来。这两人同时动了,一起持剑朝前扑去,不等狼回头,剑直|插|进狼尻。
以两人的力量,谁都不敢高估对方。只能找准时机,攻其薄弱之处,狼尻无皮毛护着,狼尾虽朝下护着狼尻,可只要瞅准位置,狼皮光滑,剑一到便滑开,正好刺|进狼尻。
刺中了,狼剧痛大嚎。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动剑柄,拧动了数圈,直到狼毙命身躯轰塌,两人才同时倒在地上。
四爷撒了手,惊疑不定的看眼前的小童,见他便是倒在地上,剑也不曾撒手,心中就有数了:这是嬴政?
是了!这只能是嬴政。
他支撑起身体,伸出手要拉对方。
赵正用剑柄支撑着身体站起来,手中的剑却没有合上,他看向站在庭中的人,两个车夫,一个大夫,再这一位文弱公子:可蚕女呢?为何不见?
他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警惕的看着这些人,背对着车子,手里的剑持防御姿态,不回头,只用剑柄挑开车门,快速的朝里看了一眼,里面没人。
他换另一辆马车,越发的警惕,几乎是用剑柄撞开车门,车里除了货,无人。
蓦的,他看向四爷,以剑相指:“家姊呢?”
四爷讶异,他竟然称呼桐桐为‘姊’?
是啊!在外面称呼桐桐为家姊,是想告诉自己,那如女仆一样的女子,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外人休想欺负,更别想随意舍弃!
一个七岁小童,这反应着实叫人惊艳。
他见对方紧张,便语气和缓的道:“未敢慢待女君!女君言说,她熟悉地形,可持火把将狼群引开。她说,家中主母有差遣,不敢耽搁大事。怕狼袭牛,无人可幸免,她无法跟主母复命。”
那边在马车上听了全场的大夫自然不会戳破这个谎言!如此,那女君便是遭遇不测,与吕家何干?若是那女君侥幸得活,能忠于主母的差遣,必是能得主母看重,得以重用。
于是,他在旁边不住的点头,附和这个话:“正是如此!”
赵正扔了剑柄,去庭院中抓了一根燃烧着的木棍。一手持剑,一手火棍,就要朝大门外去。
四爷抵住门:“公子,女君绕路而行,可避开狼群,未必没有脱险。”他指了指屋顶:“不妨居高而视下,远观可好?若是狼在宅外,女君怕是已经遭遇不测,公子再出去已然于事无补。可若狼未回来围堵宅子,就证明女君绊住了狼群……”
赵正打量了四爷一眼,他扔下火把,朝一处侧屋的围墙而去。
紧跟着,他一手剑,一手扶着木梯,上去了。
四爷拿了火把,一边咳嗽一边往上跟。
站在屋檐上往下看,能看见林子那边。林子那边,能看见绿眼睛在暗夜里闪着弑人的光。
四爷这才道:“瞧!狼不走,便是人还在,且一切尚好。”
赵正呼吸平稳了起来,那里是义宅,有门无窗,有柴有火,狼暂时进不去。
四爷将手里的火把挥动了起来,也有自己的规律。
桐桐手持利刃站在门口,跟狼对峙,对面的那点亮点她看见了,四爷安全了,他进了宅子。宅子里也是安全的,今晚该是无事。
那就好!
四爷连续晃动了十多次,估摸着应该是看见了。他这才放下胳膊,又咳了好几声,这才指挥下面的人,安排两个车夫和大夫,一人一个火把,守着另外三边的围墙。什么也不干,就在墙上守着,防止有狼窜进来。
他自己则看向已经出来的两个女人:“夫人回室内吧!在下陪公子。”
赵姬心里安稳了:“多劳了。”
四爷坐在屋脊上,看着这个固执又倔强的小孩。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风,手拿着剑柄不撒手,就这么站在屋顶上,看着远处的狼群。
直到天边似有亮光,远远的便听到一声狼嚎,那是狼王在召唤。
果然,绿油油亮光开始移动,朝着山林的方向,慢慢的退去了。
赵正抬脚要走,四爷一把拉住了:冻木了吧。
“公子慢些!”
赵正缓了缓,艰难的从梯子上下去,然后从厨下舀起酒水咕咚咕咚的灌了进去。
酒入喉,四肢百骸通达。
他拎着他的剑,打开了宅子门,冲着林子跑进去。狼行的痕迹如此的清晰,他一边警惕的观望一边往前跑,义宅的外面更是杂乱,他看见了横陈在外的狼尸,足足五头,每一头都是匕首直|插喉管,使其毙命,而后狼血满地。
他朝前走,推木门。
桐桐背靠着屋门,这会子才得以喘息:她是脱力了
“活着呢!”她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而后扶着门框站起来,将门拉开,看见站在门外一脸担忧的赵正,再看看带着人正朝这边走的四爷,才放心的朝后倒去。
“蚕女!”赵正扑过去,可根本拉不住,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四爷过来,一摸脉,就将要往起拉:“公子,女君脱力了,在下背……”
赵正一把拂开四爷的手:“莫碰家姊!”
四爷:“……”他指了指外面的仆从:“不若让……”
赵正不言语,却拉了桐桐的胳膊,先环在他的肩膀上,然后躬着身,以剑拄地,咬牙站直,人被拉起来了,脚还耷拉在地上。
四爷:“……”怎么这么倔强?叫车夫回去拿个衾被,人放上去,抬着回去不行吗?
可话到嘴边,看到一个稚童,在身边无人可信,无人可依的时候,咬着牙应撑着也要把家人带回去,他便什么也说不了了。
路不长,那稚嫩的人,稚嫩的肩膀就这么背着一个比他大的人,一走一踉跄。
摔倒了,站起来,重新背上;再摔倒,再站起来,以同样的办法把人拉到他的背上,继续朝前走。
四爷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喉间发堵,鼻子有些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