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一部分制作出来,已经又是一年冬了。
桐桐下班回来的时候,果果正在家带当归玩。
当归会说话了,能走路了。舅甥俩正在玩‘高飞’,这是得把孩子架在脖子上,然后低下头,叫孩子骑在他的脖子上,趴在他的头上,拽着他的耳朵,他跑起来,孩子就跟在飞一样。
孩子乐的咯咯咯的笑,兴奋的尖叫。她舅舅累的满头的大汗,还乐此不疲。
“妈妈——妈妈——妈妈——”
果果站住脚,直喘气,把孩子递过来,“去找你妈妈……”孩子是好孩子,就是有点费舅舅。
桐桐把孩子接过来,果果来接包,帮着拽大衣袖子,把大衣给挂了,这才往地毯上一躺:“叫我歇歇。”
当归抱着妈妈的脸啃,长了牙的小嘴猛的一啃,必定要留下俩个小小的牙印的。
看给玩的……且得一会子才能缓回来呢。
桐桐取了奶瓶,里面必是温水,递给孩子叫她抱着自己喝,这才说过来:“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果果从今年九月份就开始实习了,回老家那边,老钟说能帮忙给,他亲自带。但桐桐也想叫回去,她给马队打了电话,马队帮着联系了市局的刑侦支队,找了以前一块共事过的老同事,果果拿着学校和院系的介绍信就能去报名。
带他的师傅是个老刑警,快退休了,带果果很尽心。
为马队的这个安排,四爷专门请了马队和这位师傅吃饭,这是个很贴心的安排。果果学的是检验类的,他们学技术的,依赖技术。可作为行业内的人都知道,有时候老经验,老办法,也有它们独有的优势。
给果果找的这个师傅那可是从七十年代就开始工作的老刑警了,他这个年纪没啥职务,不是专业能力不行,而是在九十年代抓捕罪犯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导致了罪犯死亡。他这才在一直没有晋升,就这么一直都是普通的刑警。
林耀军和张舒在果果的事上,真就不参加意见。果果要说想回老家,那他们陪着回去,桐桐这边可以撂开手了。果果要说停他姐的安排,那就都留在京城,怎么都行。
果果并不倔强,非说我不用谁的面子,我就要自己怎么怎么样?他一点都不轴。
他姐问他的想法,他说想在基层实习。跟他关系好的同学,父亲是京郊某镇派出所的指导员,如果没地方愿意接收,那边可以帮着安排。他的班主任也说,谁找不到,他可以帮忙。班主任也是警校毕业的,他的同学各地都有,四十岁上下这正是干事的年纪,大小都混个领导,接收个实习生还是可以的。
意思是,不用家里也可以。
那他姐就问说:“我给你联系到市局,你去不去?”
“去啊!为什么不去?”这只是实习,一般不为难人,正式的工作得自己考,他一边实习一边准备着考试呢,打算往部里考的。
实习就是跟着师傅,师傅说干啥就干啥,听师傅的话。
四爷一再交代:“不要桀骜!带上眼睛,带上耳朵,带上脑子,就是不要带嘴。”
果果记得可准了,坚决不多话去问。心里有疑惑,回头私下问师傅也行,回来跟自家姐姐和姐夫说也行,他们好像很懂的——事实上就是很懂!跟师傅说的差不多。
在基层嘛,哪怕是刑警,事也挺多的,且很杂。有时候忙上来的时候加班还挺厉害,所以姐姐才问,为啥今儿回来的那么早?
果果躺平,“姐,我都七天没休息了,我师傅给我放半天假。”
“忙啥了?”
“这不是快年底了,每年的常例,抓赌、抓黄、清理一遍娱|乐场所……”果果说着就坐起来,“这就跟要过年了,大扫除一样。年年打扫,年年都是尘土飞扬,但凡一年不打扫,瞧着吧,蜘蛛网就结满了,房子彻底住不成人了。”桐桐夸他:“掌握到这个工作的本质了。”事实上就是这么回事。
四爷回来的时候看见果果躺在地上,自家这闺女拿着她的奶瓶正给他舅舅送,叫她舅舅喝水。果果只假装喝了一下,嘴都没碰到奶嘴,孩子就可高兴了。
这会子看见自己了,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爸爸——爸爸——”
换个鞋的功夫,跟个小奶熊似得,抱着腿就不撒开。
他把孩子拎起来,“今天干什么了?”
“忙!”
“今天可忙了?”
“嗯!”
“忙什么了?”
“玩……觉觉……饭饭……水水……奶……”
把人给逗笑了,这可真是忙坏了。
张舒从厨房出来:“那就吃饭吧。”
行!吃饭。
桐桐问保姆:“买了山楂了?”
“买了,清理好了。”
好!
吃了饭,新闻联播就完了,要播放节目了。桐桐就不看了,一家子在外面看节目,她在厨房给孩子熬着山楂酱,顺手给几个大孩子做点糖葫芦。
橘子、苹果块、梨子块、草莓、葡萄……又什么是什么!没有大竹签就用一次性筷子给劈开削成细细的小签儿。
客厅的声音隐隐传来,那些东西,她看了很多遍了,已经不想再看了。
这个节目一开始,外面就静悄悄的。
孩子玩累了,也都睡了。
外面屏气凝神的气氛,她在厨房都能感觉到。
电视上传来的时她和胡卫东的声音!是的,在做了很多工作之后,胡卫东愿意接受采访。
这是她采访胡卫东的画面,以及两人的一段对话。
镜头里,胡卫东瘦了很多,可以说是骨瘦如柴,颧骨突出,头发也花白了。跟放出来的其他照片,形成鲜明的对比。
进了大牢之后,他的状态并不好,可以说心理素质没有那么强悍。
“怎么样?不习惯吗?”“……”
“我觉得你很愚蠢,杀张潮生应该在他案发之前,而不是案发时。你太自负了,你当时的行为是在挑衅警方,笃定警方拿不到证据,对吗?”
“……”
“或者,你是对你的‘大哥’有绝对的信心,认为他可以左右一切?”
“……”
“不会!你若真确信,又怎么会送你的情人和儿女出国呢?”
“……”
“你缄默的原因是什么?怕说出什么来,有人会伤害你的情人和孩子吗?”
“……”
“你便是什么都不说,那你觉得他们一定会是安全的吗?你的女儿是宝贝,别人的女人也是。你在保护你的孩子,而别人的父母也会因为想要为自己的孩子复仇,冒天下之大不韪……其实,有时候将他们放在阳光下,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保护。他们可能被千夫所指,但他们能活着。”
“……”
“有时候,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你不说的秘密,别人会以为你给你的情人和子女留了护身符,你背后的人怕呢,怕他有其他的罪证在你情人和孩子手里……”
果果盯着电视屏幕,他紧张了起来,这暗含的都是威胁加诱导。而且,能把‘背后有人’这几个问题问出来,暗含了会‘杀人灭口’的意思,这玩意能出现在节目上,可想而知,为了过审,姐姐在背后做了多少工作。
而这些都不是看节目的观众能知道的。
果然,在这样的问题轰炸之下,一直缄默的胡卫东抬起眼,开口了:“……我一直想不明白,我败在哪里!事实上,证据就是很难搜查。而我们也确实打算撤离,只要一两年的时间,我们就可以在国外搭建起平台……我们做的很小心,不会留下证据的。”
桐桐拿出了曹慧娟的画:“我是靠着这个东西,找到关美的。关美受过良好的教育,这在失踪人口里占比极小,具体到年份,更少。你便是给她整容,改变了容貌,却改变不了她成长经历中赋予她本人的特质。
就像是曹慧娟,她便是被你们控制,不得自由,可也好好教养关美的孩子;她便是神智清不清,也重视女儿的学习,辅导女儿的功课……
你把人当商品,但人就是人!一如你们觉得愚蠢透顶的宋丽,难道不是心里有成算?她的手里可真没人命。”
胡卫东看了看那画,“哦!她呀。”
桐桐指着其中的一副男人的画像:“这幅画像没有什么特点,我之前也没从画上解读出,这个人就是你。因为他就是个普通人的样貌,眼神带着点怯懦和畏缩……你看,他的眼睑是朝下的!后来,我懂了,这是张潮生还活着,且正当年的时候,给他办事的你就是这幅模样。”
胡卫东的脸上带上了一丝愤怒。
“你本来只是一个失去父亲、跟着寡母投奔亲戚的孩子,张潮生有钱,你在经济上可以说很宽裕了。你本可以以这个为契机,正正经经的做生意。八|九十年是风口浪尖,做什么都挣钱。可你胆怯,你畏惧,你怯懦,只敢偷摸的去谋夺他人的产业。你说去国外发展,是你的主意吗?这不是关美在为你出谋划策吗?但这件事为什么久久不能成行呢?因为你怕出去之后,你辖制不住关美。于是,关美的孩子就成了你的人质!
你欺负张潮生,只能在他老弱病了之后;关美在你的手里,你得拿人质才能用他;你的属下欢仔跟你的老婆有染,你忍着不敢言语;你用的是赵欢,却只能用欢仔这个赵欢信任的人去驾驭。”
桐桐指了指那画像:“看!曹慧娟画出了你的骨,你就是这样靠着残害老弱病残而谋生的懦夫!”
胡卫东冷笑一声,似是压着怒火,“我是懦夫?你知道在这一行里立足,也是要竞争的!谁活下来是容易的?”
果果朝后一靠:‘这一行’这三个字很重要,代表着一个地方的滋生出一片!这一片的头头脑脑,这人可都知道——这可是个大活!
怪不得马队这么卖姐姐面子呢?这么采访……神助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