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梳洗了……”

    “起来吃饭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 谭苏琦，你醒醒！”

    谭苏琦昨天起早贪黑一夜无梦，他们在三福巷单独住着, 又不用早起跟谁请安, 她只想睡到自然醒, 可一大早耳边总是有个声音在念念叨叨, 她不耐烦地扯住被子拉一把，把自己整个头都蒙住。

    段雨茗看看床上睡得正香的谭苏琦，整个人裹在松软的棉被里, 只留下一缕乌黑的发梢在外头，他的目光移向了梳妆台上的匣子, 里面乘着昨天司礼缠在一团用红绳系好的两缕青丝。他走过去伸手把盖子盖上, 然后扔到梳妆台抽屉里头。

    “你若再不起来，早饭就不等你了。”

    谭苏琦什么也没听见，在被子里动都没动。

    段雨茗气呼呼去饭厅，谁要等你，昨天晚上在卧榻上喝了半晚上风，睡的一点儿都不安稳。

    一开门，翠芝兰芝等在外面，看着段雨茗脸色极差, 也不敢开口说话。

    段雨茗缺觉，觉得有些头疼，吩咐令欣，“等她醒了来告诉我一声。”

    谭苏琦这一觉, 睡到了晌午，等她收拾完起来，段雨茗已经在书房看了一上午账本, 准备吃午饭。

    若不是被饿醒了，谭苏琦觉得自己还能再睡一会儿。桌子上摆着精巧的荤素搭配得当的菜肴让人食欲大动。

    段雨茗看她进了饭厅，道，“这是终于肯起来了，我还当你要睡到天荒地老去。”

    “我要是睡到天荒地老，那这一桌子菜不就白备了。”谭苏琦拿起筷子

    “吃不了拿去喂狗。”

    谭苏琦可不想跟他打嘴仗，她昨天往床上一倒，累了一天所以入睡很快，她占据了那张宽大的床，虽然滚到床里面给段雨茗留出了足够的位置，但以她对段雨茗的了解来讲，他大概是窝在那靠着窗户硬邦邦的榻上窝了一宿，又饿又冷又睡不好觉，起来能有好脸色才怪。

    她笑笑，“都是你说了算。”

    下人看了，只当谭苏琦跟大公子琴瑟和鸣，感情好的很。

    段雨茗一拳打在棉花上，“你快些吃饭吧，明天还要去母亲那边吃饭，你且别忘了。”

    她没有

    什么亲戚在金宁城，又是上门，所以他们也就简化了成亲前后的程序，回门宴这一道是省了，只过去段家吃顿饭就行了。

    谭苏琦回道，“知道了，那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在这成亲后的第一日的下午，在盛大热闹的走了个过场的婚礼之后，谭苏琦和段雨茗又开始勤勤恳恳地工作起来，两人一人把着书桌的一端，谭苏琦开始写之前就计划好的志怪言情小说《胡十一郎》，段雨茗在书桌另一端看着几家铺子的账本，盘算上个月的收入和下个月的预支，在工作的氛围下，一时间居然产生了相当和谐的气场。

    近距离的沟通效率高了很多，不用再担心写完的样章被书局的老板否定，谭苏琦在写之前会把整段的情节简略构思一下，然后口述给段雨茗大致的思路，一个下午，谭苏琦就把第一章写完，吃过晚饭之后又兴致冲冲开启了第二章。

    段雨茗晚饭后的消食活动，就由看账本变成了听谭苏琦讲故事。

    谭苏琦说起胡十一郎的故事，讲的声情并茂，一只在深山修炼的野狐，日夜吸取天地日月的灵气，幻化为人形，唤名胡十一郎，容貌俊美，风姿无双，闭月羞花。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去上京赶考的女书生，冒雨路过一户人家，遇到了这户人家的公子胡十一郎……

    段雨茗边喝消食茶水边听着她讲故事，“这样看起来，你还有当说书娘子的潜质。”

    谭苏琦听段雨茗这样说，心想那我还能再找份兼职，去花千树问问人家还需不需要个说书人，写书累了还能去换换脑子。

    “那后来呢？”段雨茗问道。

    “大纲不是都交予你看过了吗？只不过在道士的做法上，之前我们有了一些分歧。”

    “故事的梗概我是知道，一共就一页半纸，倒是没有你详述的这么精彩，你快接着讲下去，后来怎么就出现了那个道士，什么门派的。”

    “道长，”谭苏琦想了想，“道长姓张，据说姓张的道长比较厉害。”

    段雨茗笑道，“那天去闻玉书院抓邪祟的道长就姓张吧，你还被抓了一回，看你对胡十一郎这么了解的样子，不知

    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是真有这么一个风姿卓绝的痴情男郎呢。”

    “话本子要是写到读书的人信以为真，那不也是笔力精彩吗？你提起那天遇到的张道长，我突然想起来，她还邀我去云台观参道呢。”

    段雨茗竖起耳朵，“你对参道感兴趣？你要去出家吗？”

    他又想起雨凡回来报信的时候，他那些无聊的担心，以为谭苏琦是妖怪什么的，所以管院长请了道长来，现在看来，坐在对面奋笔疾书，认认真真讲故事的谭苏琦，哪有半分妖怪的影子，妖怪可不会为了写话本子这么投入卖力，也不会那么好脾气地昨天在婚礼上被牵来扯去一整天，还得脸上挂着笑意，半点儿也不能恼。

    “出家主要靠机缘，我爹已经出家了，我这出不出家，现在也说不准，若是咱们以后解了婚书，没准我会考虑考虑。过些日子写完了胡十一郎，我想去云台观会会张道长。”谭苏琦又觉得，该去清海寺拜见一下昭心法师，但依照父亲对女儿的熟悉程度，还有血脉相连的机缘，她在昭心法师面前会不会穿帮呢？

    去段家宴席的时候，段方齐一家并老太君也来了，又对着谭苏琦和段雨茗嘘寒问暖一番。

    段雨凡正好赶着放假在家，他还是觉得谭苏琦出现在自己家这件事情，显得有些不太真实。

    趁着别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悄悄蹭到谭苏琦身边，问道，“谭先生，你，你还好吧。”

    谭苏琦看他脸上满是小心翼翼，微笑道，“我能有什么不好的。”

    段雨凡紧张地摸了摸鼻子，“我自然是很高兴你成为哥哥的妻主，哥哥的婚事是这几年来我们家的主要大事，但管院长这两天总是找我……”

    谭苏琦猜测，“问跟我有关的事？”

    段雨凡无奈地点点头，“管院长说，若是……若是你不想在段家待着，可以去藏书阁。但是谭先生，我可不希望你去藏书阁，你一定会继续待在段家的是吧，你跟哥哥一定是两情相悦的，我很久没有看到哥哥脸上这么轻松自在的神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