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唱词

    还没出正月, 有关莳花馆要在今年参加簪花会的消息已经在金宁城里热了起来,簪花会上莳花馆会面临他们在城里最大的竞争对手,满春院, 两家公子会在簪花会上争夺簪花郎君的头衔。

    簪花会上有多项才艺评比, 其中一项, 是唱词。

    唱词一说, 不仅考验公子们的唱功,还要有好词好曲。追捧这两家里当红公子的女郎们经常在莳花馆和满春院一掷千金,银钱来的痛快, 这两家的公子们花起钱来就毫不心疼。

    春敏又去了北溪文社两趟,出给别册的酬劳翻了两番, 想要登个告示募集一下诗词, 往年他们家跟满春院的比赛,各有胜负,每一次都是铆足劲儿想要打压对方。

    奈何曹妍是个死脑筋的,担心自家别册上若是登了莳花馆募集诗词的告示,说不准哪天被掌学看到了,就会觉得文社里的人吃喝玩乐不上心学习,于北溪文社的形象上有损。

    也有间或回来的文社前成员,看着春敏出的高价动了心, 劝曹妍接了这活的,曹妍不好跟同窗翻脸,就施展“拖”字诀,闭口不提再出印别册的事情, 说是要到四月前后,才会编写跟春试相关的册子,这之前都在攒材料。

    这样于文社的损失也不只是春敏上赶着宫濑的银子, 好多书社想要来给自家新书做一波募集书评的推广,也都被推迟了。

    姜子俊见了她,还问怎么连书社书铺的活也不接了。

    曹妍擦擦头上的汗,“你是没有见过春敏公子多难缠,我近来连文社都来的少了,他不是自己来堵门,就是差了小厮来巷子口候着,一见我来就回去通禀,然后春敏就会杀过来,催问我下一期文册什么时候出。”

    姜子俊道,“我是不在文社,不该说什么话,但春敏出的价格比平常书社高好几倍,你居然都不动心,年前在征集书评之前,明明还叫苦说,文社没有什么营收快坚持不下去了,这会子窗户上的破洞是终于补上了,也多了来钱的渠道。不过是一则告示,出自莳花馆也没什么,文人雅

    士跟当红公子的韵事还传为美谈,出印了这版告示,别人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有些钱收得,有些钱可不能。”曹妍丢过来一个“你不懂”的眼神。

    “文社你说了算,我只是随口说说。”

    曹妍行事小心,别人怎么说,她都不为之心动,因为她知道,现在各处来北溪文社投的钱,是赞助的性质,会存在文社的户头当做文社运营的费用,她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钱再多,也不是她的,她犯不着为此搭上坏了名声的风险。

    虽然禹朝风气对青楼的公子们宽容,但哪个不知道,进了青楼,出身就是贱籍。风流的文人雅士多是些富贵的闲散人员,可不是她们这样的还在书院念书,指着考科举混出头的书生,若是跟莳花馆扯上联系,在掌学那里坏了一丁点儿的印象,那就是极大的损失。她在文社忙里忙外,除了是对文学的热爱,也想混个才名,若是得了哪位掌学的青眼能推荐一番,那就是走了好运。她可不想为个不相干的人冒什么风险。

    姜子俊一提起文社运营的事情,两人不免想起了谭苏琦。

    她心念道,“不知道苏琦现在怎么样了。”

    曹妍往椅子上一靠,“还能怎么样,在段家待着呗。”

    姜子俊总觉得她去了段家超出了自己常规的认知范围,“她之前身体就不太好,听说年前还病倒了。”

    曹妍道,“我也听说她病了,你记得咱们见面你那天,天气很冷,外头雪还没有化,不知道是不是她那天出来受了凉,我本来还担心她,想跟你去她家看看,谁知道,有次我碰到段雨秀,又听说她去逛莳花馆,这事还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她既然还有闲情逸致去逛莳花馆,想必也没什么大碍了。”

    “这……”姜子俊想了一下,居然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这日,史文才跟段雨秀又去春敏那里喝茶,这样的花销都是记在史文才账上,即使史家紧着她的开销,也不妨碍她在外头大手大脚,欠下的仗,大姐碍于家里的颜面,最后总是会替她平了,段雨秀就没有那么多零

    花,她爹娘只开个布庄,可比不得史家家大业大,她爹苗泽又看中银钱,从来不给段雨秀多余的钱花。

    只段雨秀自己,断断来不起莳花馆。

    春敏见了她们俩就开始抱怨,“那曹妍真是个木头脑子,怎么也不松口答应我们登告示征集簪花令诗词的事情,我只得想别的法子让人写了征集令到处去发,你们在书院认识的才人多,倒是来给我们多写几首诗词呀,不然过个把月,想唱歌词都没有新鲜的,都是些陈词滥调,谁耐烦听。”

    史文才道,“你急着写词,也得有合适的曲子,急又急不来,这才刚过完年,很多人还是歇着。”

    “谱曲的乐师,只要肯砸银子,交出来的曲子差不到哪里去。”

    “那你也砸钱去找写词的人不就成了。”

    春敏生气道,“砸不动,也有些贪钱酸才接填词的活,但填出来的,莳花馆又看不大上,莳花馆看上的,拿钱又砸不动,别说诗词有才的大拿,就是文社的书生,不也不接我们这里的活吗?”

    段雨秀道,“曹妍为人刻板,春敏公子就不要再跟她计较了。”

    “说是年后书院学习忙,暂时不出别册,一直拖到簪花令后,仿佛沾了点儿莳花馆的花草气,那文社就要倒闭了似的。你们两位大小姐,倒是给我牵牵线,找个能填词的人来,今年我们也好压上满春院一头,我听说他们也正着急呢,这找人抄了征集告示到处去发的方法,还是跟满春院学的。”

    史文才道,“这才过了年,时间又不急,上次说你再给谭苏琦那里送点儿定情信物什么的,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她是单纯想给段雨茗添堵。

    原本别人给她说看段雨茗,她碍于段雨茗“克妻”的名头,心思也就一般,可是半途段雨茗突然成了亲,她心里就生出一股邪气来。

    在史小姐的眼里,只有她看不上人家的份儿,不能别人看不起她。

    段雨秀则是受苗泽的影响,把段雨茗看成是她们家继承姨母家产的最大障碍,任何能给段雨茗添堵的事情,她都乐得去做。

    “我

    可是送去了绣了小字的丝帕,横也丝来竖也丝,她定是能看懂的。”

    段雨秀道,“人家关起门来,又不是什么事情都往外传,我是没听说大房那边有什么动静,但大公子生气那是肯定的。”

    春敏道,“要说起谭小姐,我还真是惦记着,”

    史文才调笑道,“你怎么突然改了爱好,谭苏琦既长得不好看,又是个穷光蛋,她自己还赖在段家吃软饭,能有什么要你惦记上的。”

    “就凭她,特别。”

    “什么特别?”

    春敏朝史文才抛了个媚眼儿,史文才色眯眯贴过去。

    “我可是没见过几个人在我面前,跟她那样坐怀不乱的。”

    “是呢,春敏公子的魅力这么大,上回不还听说,你出门,有人只盯着你看,不看路,走路撞到了树上吗?”史文才哈哈一笑。

    “听说谭小姐平日里不出门,一门心思闷在宅子里,那我看看回头再送点儿信物什么去她们家里,给谭小姐的生活添点儿调剂,省的她太过无聊。”

    “那感情好,你尽管送去,花销算在我帐上。”

    “史小姐慷慨。”

    可是这样的调剂,谭苏琦并不想要。

    因为要照顾段母的缘故,她跟段雨茗住在段家大宅,不是他们在三福巷的时候,就那么几个人,也没什么消息传出去。

    段家大宅人多嘴杂,段方砚的两房侍人和子女住在这里,老太君还时不时过来,下人们进进出出。

    春敏每次让人来送东西,都专挑大门口进出人多的地方。

    第二回门房便得了谭苏琦的命令,把送来的东西一并扔出去,扔来扔去,有一回,小厮来送的东西从荷包同心结络子之类的,升级成了肚兜儿。

    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口,那扔出去的精致丝质口袋大喇喇散开着,露出了里面装着的,粉色肚兜。

    在主子们面前,下人都闭嘴谨慎,背地里却八卦得热火朝天,传来传去,就成了段家的上门妻主跟莳花馆的公子打得火热,交往过密。

    这些天连门都没有出过,在段雨茗的闺房和段方砚的卧房之间两点一线生活的谭苏琦,还不知道为什么家里连下人看她的

    眼光都多了些探究和鄙夷。

    段雨茗听到些风声,也没往心里去,为了赶着下个月去上京城的书市,谭苏琦除了去段方砚跟前问安,其余的时候都在书房赶稿。

    “我怎么觉得,翠芝好像今天不大开心的样子。”

    在翠芝哐当把点心盘子甩在她面前,又一阵风地出去之后,谭苏琦问坐在旁边的段雨茗,“翠芝不是过来送点心给我们俩的吗,怎么看着我,就好像要翻白眼。”

    她觉得,若不是段雨茗还坐在旁边,翠芝说不定会把点心盘子扣在她头上。

    怎么火气这么大,谭苏琦腹诽,拿过一块桂花酥尝了一口,段府的吃食很是精致美味,无论是正餐还是点心。这桂花酥做的都快比外头点心铺子做的一样好吃了,再加上天天不断的补品,她觉得自己跟段雨茗都比过年之前胖了一些,尤其是她。

    “大概是因为,昨天在大门口,莳花馆的人来给你送了个肚兜吧。”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