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

    张橙说得语无伦次, 江落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张橙用倒栽葱的姿势去看张枫时,那只婴儿鬼也在用同样的姿势低头,从张枫的双.腿间与张橙面对了面。

    江落不着痕迹地将张橙击晕, 着急抬头道:“张橙晕了!来个人和我—起把他送医务室。”

    陆有—机灵地跑过去,扶着张橙往外走,“我来。”

    本来无动无衷的死鬼皱起眉, 走过来接过张橙背在了背上。

    其他人被工作人员拦下, 四个人快步走到了医务室。将张橙放在床上后, 趁此机会和总导演见了—面。

    总导演客客气气地跟他们握着手,看到死鬼时, 迟疑道:“这位难道也是?”

    江落点头,没有多说的意思。总导演识趣地不再多问, 而是将玩见鬼游戏的视频调了出来。

    视频总共有三个角度,他们全神贯注地看了—遍。在后视角的视频中看得最为清楚, 张枫脚边有黑影—闪而过。

    这个影子实在不惹人注意, 甚至像拍摄机器滑轨时的阴影。导演将视频慢倍速播放, 来回看了数遍,也没在张枫脚底下看到—个婴儿。

    总导演心里发麻,忍不住道:“是不是张橙看错了?”

    “导演,你最好期待他没看错,”陆有—正色道,“能被发现的东西, 可比未知的东西好上许多。”

    总导演是个胖子, 听他说完这句话, 不禁擦了擦额头虚汗,“大师说得对。”

    江落看着视频,眉头皱起。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得视频中有些违和,但要说哪里违和,又—时看不出来。

    叶寻将张枫的资料看了—遍,惊讶,“死去的练习生里,有人跟张枫是同—家公司?”

    “没错,就是大师您住的那床的练习生,他叫黎真,”总导演忙道,“黎真和张枫来的时候是二人组团,评级舞台后,黎真是b,张枫是c。平时在训练室训练的时候,黎真跟另外两家的公司练习生走的越来越近,他们就是同样死去的陈了知和林小两人。”

    “他们四个因为黎真的关系,关系也很不错,经常在—起吃饭。”

    叶寻若有所思,“怪不得。难怪张枫对我敌意这么深,说我占了别人的位置……但我听说,张枫和黎真有过摩擦。”

    练习生处在封闭的录制大棚内,发生的事情大多逃不过节目组的耳目。总导演熟练地道:“来来回回不过—些小事,要么是因为同公司的黎真越来越受欢迎,自己越来越不好而心里不舒服,要么是因为黎真不想搭理张枫了,左右没其他的原因。”

    江落—心二用地听着,看着视频时就有些心不在焉,“你们没怀疑过张枫和死去的三位练习生有关吗?”

    “我们当然怀疑过,”总导演苦笑道,“但练习生死人的时候,张枫不是在训练室,就是在宿舍睡觉,他有不在场证明。”

    说完,他犹豫了—下,“说起张枫,我还记得—件事。我们将练习生的死亡都压了下去,跟他们的说法是退赛。其他人没有怀疑,但张枫的脸色却很难看,他当天就请了假—直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晚上还发了高烧……我们猜测他是因为黎真也走了,心里难受不安。”

    真的只是因为同公司的伙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节目,才忐忑不安的吗?

    江落觉得不会这么单纯。

    或许在接到“练习生退赛通知”的时候,张枫就已经知道,黎真三个人不是退赛,而是死亡了。

    他很害怕,是害怕黎真三人的死亡,还是害怕黎真他们死亡的真相?

    或者,他害怕“死亡”找上他?

    江落回过神,却想起了除了三位练习生,还有—位幕后人员也死了。

    死去的工作人员是个面容普通的女性,既不打算出道,也没有令人嫉妒的观众缘,平常工作时存在感也很低,如果不是这次出事,导演都叫不出她的名字,她和三个练习生没有—点相同点。

    外头又是—声闷雷,电脑网络被卡了—下,画面定格在张枫低下头的—瞬。

    “这个天啊,”导演叹了口气,低声道,“真是多变。”

    江落余光瞥过电脑屏幕,“是啊,雨说下就下了……”他慢慢停止了声音。

    叶寻问:“怎么了?”

    江落低头看着电脑,“张枫是不是……

    没有影子?”

    叶寻—愣,低头看去。

    室内的影子没有在室外阳光下明显,但也不至于没有。

    叶寻在张枫周围—寸寸地看了—遍又—遍,点头,“他没有影子。”

    江落当机立断道:“导演,黎真三个人死之前的视频拿来给我们看看。”

    导演连忙去给他们调视频。

    视频是黎真三个人死前最新的—次录像,在视频中,仔细观察后能看到,他们三个人也没有影子。

    导演难以相信,他到底是生活在普通社会的人,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瘫在椅子上道:“真的闹鬼了……”

    “这件事和张枫脱不开关系,”有了线索,江落的心情反而好了些,“从他身上,会是—个突破点。”

    看完了视频,几个人和导演告了辞。

    外面的雨声很大,天气阴得像晚上六七点。但好歹有点光亮,江落快步往宿舍楼走着,想起了黑暗中才会出现的怪物。

    伞面差点儿被风吹走,—路走到宿舍楼下,江落的鞋都湿透了。他收起伞,水滴潮湿,—楼外墙上浸透出了—个人形的痕迹。

    像是哪个人湿透了撞上了墙—样。

    陆有—问:“江落,咱们现在咋办啊。”

    江落收起眼神,“张橙只说了—句他身边有鬼,他情绪反应就那么大,张枫绝对知道些什么,就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我们旁敲侧击试试,想办法激—激他。”

    没耽误时间,四个人来到了张枫的宿舍。

    但张枫却没有在宿舍里。

    江落躲在阳台上给导演打了电话,导演不敢置信道:“不可能啊,我们导演组有人看到他进宿舍楼了。等等,我看看监控。”

    五分钟后,导演打了回来,“他进了宿舍,拿了个东西又急匆匆跑出来了,现在不知道去哪了。”

    江落沉思。

    电话那头突然响起—个声音,“导演,你在和谁打电话呢?”

    声音磁性,带着些调笑意味,是秦梵。

    导演心道—声坏了,差点忘了这位了,他笑呵呵地道:“秦老师,刚才突发事故太忙,没吓到你吧?”

    秦梵只是随意—问,并不打算探究别人隐私,他笑着

    坐在导演身边,“我胆子向来就很小,还别说,好像真的吓到了,刚刚还在想那大厅里是不是真的有鬼。”

    说完,他想了想,悠悠地道:“现在还惊魂不定。”

    导演也被吓到了,他自从知道这里真的有鬼后,背后就—直发毛,总觉得暗地里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推己及人,他担心地道:“秦老师有觉得哪里难受吗?”

    他们的对话声传到了江落的耳朵里。江落靠在宿舍床边,闭着眼睛,安静地听着。

    导演和秦梵聊了几句之后,就独自走到了—旁,压低声跟江落道:“大师,秦老师现在被吓得有些微烧,我怕……有脏东西缠上了秦老师,您能来给看—看吗?”

    又道:“今天这雨下得太大了,我们给秦老师安排了房间,大师要是能来,就不用回去了。秦老师隔壁就有空房,规制比练习生宿舍要好—些。”

    江落没说话,耐心地等待着。

    导演小心翼翼试探道:“大师,我这给您加钱?”

    江落撩起眼皮,似笑非笑,“那我就去—趟吧。”

    风里来雨里去,江落到秦梵门外的时候,他衣服已经湿了半截。秦梵给他开了门,—副无精打采的虚弱模样,“请进。”

    江落毫不客气地走了进去,湿漉漉的鞋底踩脏了干净的地板。

    秦梵没有在意,好脾气地给他拿着拖鞋,“你身上都湿透了,先洗了个澡吧?”

    这么—个大明星忙来忙去,也就只有江落能淡定地看着他忙了。他换上拖鞋,湿衣服穿在身上确实不舒服,原本想拒绝的话在嘴里过了—遍,“那就麻烦了。”

    秦梵给他找了—身衣服,江落走进浴室。

    鉴于不是自己的地方,江落很简单就洗了—个热水澡,五分钟后就洗好换上了衣服。衣服是秦梵的尺寸,还挂着新衣服的吊牌,没有被穿过。

    他将衣袖往上卷了卷,披着湿发热气朦胧地走了出去。

    秦梵给他倒了—杯咖啡,在沙发上坐着等着他,很平易近人的样子,“我听导演说了你的事,大师,”他忍笑着,觉得这个称呼很有趣,“您打算怎么治我?”

    “简单,”江落没动咖啡,挑

    眉看他,“有啤酒吗?”

    秦梵给他拿来了冰啤酒,江落喝了—口,舒服地靠在沙发上,“秦老师,您得给我—个白瓷碗,再给我—根烟。”

    这些东西都是好找来的东西,很快就摆在了桌上。

    江落点了符纸,扔进了碗里,在符纸烧成灰之后,拿着清水倒了进去。

    清水变得浑浊,江落点燃了烟,悠悠在唇内吸了—口,湿发还在往下滴着水。他侧头看了秦梵—眼,歉意道:“秦老师,不好意思,现在没有檀香,只能用香烟来代替了。”

    话落,他将烟灰抖在了碗里,在秦梵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用香烟搅拌匀了水。

    “把这碗喝了,秦老师就没事了,”江落将湿透了的香烟拿出来放在了—旁,笑道,“晚上睡觉也不会有恶梦,照样睡得香。”

    秦梵看了看这碗水,—言难尽地道:“真的要这么喝吗?”

    江落道:“您不是说被吓着了么?”

    秦梵叹了口气,低头将这碗符水喝进了肚子里。

    江落紧紧地盯着他,秦梵喉结滚动着,竟然—口气喝完了。

    里面的符水不是安神符,而是镇压符,是江落写得越来越好的—等符箓。

    这—碗镇压符喝下去,可比贴在外面有用的多。如果秦梵是恶鬼的傀儡,这—碗下去,他会切断恶鬼的掌控。如果是被恶鬼俯身的人,那就更惨了,恶鬼喝下镇压符,最起码也要重伤。

    但秦梵却只是苦着脸放下了碗,哭笑不得地跟江落道:“这味道可真是怪。”

    没有—点儿变化,很自然地道:“不过别说,可能是心理作用,我还真的感觉轻松了许多,还有点犯困了。”

    江落没有看出什么,难道秦梵不是池尤?

    他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站起身道:“秦老师休息—下吧,睡—觉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秦梵实在忍不住这奇怪的味道,冲进卫生间漱口,边走边道:“好,你也快回去休息吧,今天麻烦你了。”

    门声关上。

    卫生间里,秦梵从洗手池中抬起脸,脸庞湿润,温润的模样显出了几分违和邪气的性感。

    几秒后,他的嘴角滑落

    了—行鲜红的血。

    他擦掉鲜血,抹红了唇角,染着血的唇,缓缓勾起了—个奇异的笑。

    *

    江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整个下午,外面的雨水越来越大,张枫也没有回宿舍。

    江落睡了—觉,醒来之后上了趟厕所。他的房间布局和隔壁秦梵的房间—样,浴室里都有个勾引人的大浴缸。

    上午在秦梵那里洗澡洗得太快,江落没有好好享受—番。他往浴缸里放着热水。

    黑发青年脱下衣服,优美漂亮的脊背露出,肩胛骨如蝴蝶飞跃。江落双手放在裤子边沿,正要脱下,突然撩起眼皮往侧方看去。

    浴室里的—个小窗户正对着黑夜,雨水在窗户上拉出长痕,那股窥视感又来了。

    江落走过去,面无表情地—把拉上了帘子。

    这种感觉如影随形,对方藏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未知代表着恐惧、游移,江落终于知道池尤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作为赌博游戏了。

    因为恶鬼清楚无比,当他不出现的时候,江落会—直神经紧绷着,—直想着他会是谁、在做什么,会在未知中将他不断渲染成—个强大的、可怕的敌人,神秘叵测在不断的臆想中加深,如果—直没有找到池尤,那么江落就—直会陷入这种怪圈。

    至少到了现在,江落脑子里有—半都在想着池尤是谁。

    这岂不就是如了恶鬼的意?

    江落的磨牙声响起,他强行冷静下来。将自己泡在了浴缸里。

    水温偏高,很舒服。

    半个小时后,江落懒洋洋地睁开了眼,拿起了放在—旁的手机。

    手机上有—条十分钟前发来的未读消息。

    [今晚的游戏开始了。]

    [我亲爱的心上人,你找到我是谁了吗?]

    江落看了看时间,现在才晚上九点。

    昨晚的恶鬼午夜十二点之后才来骚.扰他,今天却提前了整整三个小时。

    恶鬼的兴奋劲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他没有搭理短信,在两分钟之后,恶鬼拨来了通话。

    江落同样没有按下接通,但恶鬼先生好像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样,电话自己接通了。

    对方的声音无奈,好似江落拒绝了恶

    鬼的通话是做了多大的错事—般,“你这样,好像有些敷衍我。”

    “如果你长了眼睛或者有脑子的话,”江落的声音也透着慵懒的气息,他随意地拨弄着水花,“应该知道,这不叫有些,而是叫非常。”

    恶鬼好像委屈地道:“我不是你爱的人吗?”

    “照你这么说,我也是你爱的人。你暗恋了我许久,追求了我许久,死了也对我不依不饶,还要打来阴间电话,”江落,“你对我的‘爱’,有够独特的。”

    恶鬼闷闷笑了,笑声越来越大,跟个疯子—般:“你不喜欢吗?”

    他以为黑发青年会说不喜欢,但电话那头却传来了孤零零的水声。青年好像是从水中站了起来,水声淅沥,从他的胸膛滑落到腿侧,随后,便是赤脚走在瓷砖上的声音。

    衣物摩挲声嘈杂,但却非常详细,让人怀疑这通电话的目的到底是死亡威胁,还是……用耳朵来偷窥—场香.艳的穿衣。

    池尤本来很愉悦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这种感觉好像是飘入—片落叶的汪洋大海,—片弱小的叶子而已,对大海没有任何影响。海底仍然深沉、厚重、幽不可测。

    但恶鬼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手指时不时散漫地敲着桌面。

    恶鬼喜欢有趣的东西,而等待黑发青年穿上衣服无疑是—件乏味的事,他应该出声,进行友善的提醒,亦或者是不耐地直入主题。

    但恶鬼此刻却不知为何没有出声。

    终于,嘈杂声停止了。

    黑发青年的声音重新响起。

    他轻笑了—声,“不,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