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让周帝承认自己错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玉妃脸色一白，半晌才回过神来，冷声说道:“我……过去的事情，早有定论，和如今又有什么关系！”

    她已经歇斯底里，不管不顾了。

    叶琅笙心头一颤，生怕玉妃再多说一句话，就越发的勾起周帝的怒火，反而会影响了他的前途。

    如今，他好不容易凭借着自己的孩子，让周帝勉强原谅了他的过失，也不敢再出半点差错！

    叶琅笙悄无声息地拉了拉玉妃的袖口。

    玉妃回过头来，用一种极为陌生的眼神，盯着这个唯一的儿子。

    她为了这个儿子，付出良多，殚精竭虑的为他铺路。

    可得到的回报，却很少很少。

    大家都说，父母的付出是不需要回报的，话虽然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心里头，总是会有些失望。

    玉妃现在，也明白了叶琅笙眼神里的意思。

    她现在，已经是叶琅笙的障碍了，作为一个合格的母亲，就应该乖乖的替叶琅笙，扫平障碍。

    玉妃收回了眼神，表情忽尔坚定了起来。

    她扬起手，重重的给周帝磕头。

    圆润白皙的额头用力磕在地面上，让额头上泛起一丝血迹。

    她凄厉的一笑，就算是没人开口，玉妃也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下场。

    “陛下，多年的情分，就在此消失了吗？我若是妖怪，自有千百个机会能祸害大周，可我没有，这难道不是证明吗？”

    周帝铁青着脸没说话，很显然，他并不相信玉妃的说辞。

    几十年的情分，怎么比得上他的性命来的重要？

    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他还不想放手将这江山拱手让人！

    玉妃想要他死，这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玉妃笑意逐渐泛起苦涩，她盯着周帝的脸，一字一顿的问道:“陛下，您可曾心悦过我？”

    这个问题，却像是一根刺一般，狠狠的扎进了周帝的心里。

    十五年前，也曾经有一个人，这么问过他。

    那女人的双眸清澈而又纯粹，带着泪水，明媚动人，问他的时候，满是希望。

    可周帝已经不记得他是怎么回答的了。

    他表情一冷，稍微晃了晃神便回过神来，冷声说:“朕只是被妖邪蒙蔽了双眼！”

    玉妃彻底明白了，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似乎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力气，忽然便站了起来。

    她白衣飘飘，笑意凄惨，说:“陛下若是不信，我可以以死明志，陛下，我不是妖——”

    话罢，玉妃猛地冲向了大殿的柱子，一头撞了上去。

    殷红的血花绽放开来，玉妃头破血流，鲜血一滴滴落在洁白的纱裙上，却又一种妖冶的感觉。

    叶琅笙目眦欲裂，他大喊:“母妃！”

    然而玉妃嘴角含着笑意，额头上那殷红的血迹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所有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愣住了。

    叶墨沉脸色沉下，黑眸幽深。

    玉妃心中明白，这种无妄之灾，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

    她当初是怎么污蔑烟妃的，现在就一五一十的还给了她。

    只是她想不通也看不透，叶墨沉到底是什么时候布局的，又是怎么利用了周帝，对付她的。

    她知道，叶墨沉在复仇。

    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死的有意义一点，也给叶琅笙留下这干什么。

    起码，周帝看在她以死明志的份上，对叶琅笙好一点，不要让叶琅笙和叶墨沉一样，被冷漠对待。

    叶琅笙终于落下眼泪来，就连周帝，也为此震撼了一瞬间。

    玉盛峰顺着就跪了下来。

    他痛哭流涕，高声喊道:“陛下！玉妃冤枉啊！”

    大殿内乱了套，哭喊声求饶声交织在一起，周帝胸口上下起伏着，脸色看不真切，也不知道是后悔了还是怎么。

    毕竟，他和玉妃，也曾经有过温情的日子，这样活生生的一个人在面前死去凋零，说一点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大殿内很喧嚣，叶墨沉悄无声息的隐匿了自己的气息。

    他就像是和这里的一切都隔离开来了一般，用一种局外人的姿态，看着这一切。

    不喜不悲，超凡脱俗。

    他眼底带着讥诮，像是在看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情。

    冷眼看了一会，他忽然悄无声息地转过身，在外走了出去。

    在这样慌乱的情况下，谁也没有意识到叶墨沉的离开，除了盛宁安。

    手掌心的火炉已经微微冷了下来，就像是叶墨沉如今冷峻的背影。

    他依旧披着红色大氅，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孤寂得叫人心口空洞，美得像是一幅画卷。

    盛宁安又追了上去，大雪已经停了下来，外面还是很冷。

    宫殿内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咯吱作响，没走几步，就打湿了鞋子。

    叶墨沉脚步很快，往深宫去了，盛宁安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下意识的，这时候不想离他太远。

    走出几步，叶墨沉脚步顿了顿，他回过身，漆黑的眸子落在盛宁安的身上，对盛宁安伸出了手。

    微风吹过，带起他乌黑的发丝，轻轻贴在冷峻的侧脸上，让他的脸看上去，柔和了许多。

    他手掌宽厚，手指修长有力，指尖平整，白色的雪地里，只有他红色的大氅和漆黑的眼眸，给这片雪地增添了无尽的色彩。

    盛宁安微微一晃神，小心翼翼的将手伸了过去。

    她觉得，这一幕，也许是她会一辈子铭记，一辈子都小心珍藏的一幕吧。

    也许是考虑到盛宁安在身边，叶墨沉的脚步微微慢了一些，他看着雪地里两人的脚印，心里的暴虐渐渐消退了下去。

    走了一会，盛宁安没辨认出要去哪里，她好奇的问道:“现在要去哪？”

    叶墨沉从那样乱糟糟的环境里离开，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或者说，有什么地方，能够抚平他现在不平静的心。

    叶墨沉眼眸微微一闪，他声线平稳，说:“去禁地。”

    禁地？

    盛宁安并非深宫中人，确实不知道禁地是什么地方。

    可想问，叶墨沉便用食指按在了她的唇上，轻轻嘘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