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獾 作品

75 艇长的误算

    “他……他不是贫血跌倒?”郑强问道,他不及特派员敏锐,但是也已经察觉到了事情有了转变。

    “没错。”政委小声回答道。

    郑强刚要接着说什么,突然身后的声纳监听员,再一次回过身来向艇长招手,郑强立刻走了过了,政委与特派员,相对无话。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区域,新的低速目标,几乎同时出现,就在几分钟前。”声纳监听员起身,在郑强前面的综合指挥仪上的电子海图上指了起来。郑强和值班的夏勤都在那里看着。

    “什么性质?”

    “低速,推进方式不明,如果不是它们自己住发出很微弱的声音,我们的声纳捕捉不到。”

    “发出声音?推进器?”

    “不是,中频脉冲,有规律的间隔发射,约10到15秒一次,类似我们的探深或者避撞声纳,或者……”

    “或者,深水探雷装置?”夏勤从旁突然插了一句。

    “说下去。”郑强示意见习航海长接着说他的看法。

    “你们看这个。”夏勤转身拿过一张很大的海图,用手托着铺到了电子海图桌上。

    “这是我在10个小时前手绘的,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夏勤说的时候,郑强不住地在点头。

    王延秋与政委站在了他们身后,大致能听到他们的低声谈话,而且王延秋的个子高,还能越过声纳监听员的肩部看到海图的一角,他知道这是郑强让航海长在不久前绘制的新路线图,上面标示了他颇为得意地的水雷阵。

    “这种可能不能排除……”

    声纳监视显示屏上猛然间一闪,出现了振幅巨大的波状图形;随即一声巨大而又沉闷的响声钻进了艇壳,一名声纳监听员“啊!”地大叫一声,把耳机扯了下来,他回过头时面部表情颇为扭曲。

    “爆炸物,应该是我们的一颗水雷。”声纳兵痛苦地报告道。

    “方位?”郑强问。

    “对,是爆炸”声纳兵答非所问,可见他的听力被巨大的爆炸声弄得仍然还没有恢复,夏勤见状立刻走过去,帮助确认方位。

    “对手也许在排雷,使用了某种扫雷具。”郑强很确定地对着政委说道。

    “我建议,暂时离开这里,我们不能面对多重的威胁。”政委说道,他没有明确说什么,是因为指挥舱还有其他人员在场,但是郑强已经知道了政委所指。

    “这里交给我,剩下的事,交给你和特派员,生死存亡,就靠你们了!”郑强走过来,在特派员肩上重重拍了一下。

    “我办事,你放心!”特派员只说了几个字,然后快速转身离开了。

    “交给这个家伙,我真的可以放心。”郑强对着政委苦笑了一下,说道。他的话没有任何的恶意。政委也笑了笑,转身去追特派员。郑强立即回身继续埋头海图桌,着手调整新的路线,有迹象显示,他布置的水雷迷宫已经被对手识破了,他必须赶快想到新的办法,重新获得优势。

    特派员进入医疗室的时候,常大正躺在医疗室的床上,使劲槌自己的头。

    “为什么,我不认识这个人,他是谁?”他好像在问自己,看到特派员进来,他赶紧把头扭了过去,不再说话。

    “那个人是谁?把你打倒的那个。”王延秋开门见山地问道,但是常大有没有回答他提问的意思,僵持了一会儿,政委走了进来。

    “你可以和特派员说说,是怎么回事。”

    机电长似乎还是不想搭理特派员,他把头转向政委,主动把话题岔开:

    “刚才外面的动静是怎么回事?我猜是一次爆炸。”

    “对,是一次爆炸,现在的情况很严重,”特派员一下子晃到了常大有眼前,抢着说道。

    “有人从背后袭击了我,用的好像是一根电棍类的东西。”

    “电棍?”

    “我没看清,但是我能肯定自己是被高压电击倒的。”

    “你说说看袭击你的这个人,你认不认识?”王延秋逼问道。

    “我想……但是灯光太暗,我没能认出他。”常大有确实用眼角余光看到了那张脸,但是他也确实认不出那是谁。

    医疗室内陷入了沉默,这是一个真正的僵局,常大有言之凿凿地保证有人从后面给了他一下,但是这个人他又不认识。

    “还记得地上的水渍吗?”特派员突然打破僵局,问道。

    “水?”

    常大有突然记起自己被攻击前确实就是在观察地上的水渍,他原以为是某人躲在那里小便,但是那片水渍越来越高,一直延伸到了头顶上的一条管道上。他感觉到头部的青筋在跳动,这显然和7个小时前挨的那一下没有关系,他回忆起自己失去记忆前的最后一刻,就是在思考那些形状奇怪的水渍,那种略带鱼腥的气味……似乎有一条冰鱼在过道里走了一趟。

    医疗室里再次陷入沉默,王延秋慢慢发觉,自己可能早就摸到了真相的边缘,只是被常识束缚住了思路,不敢捅破那一层窗户纸。想到这里他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跑到了医疗室后面。常大有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他只是听到了特派员推打开了一扇厚重的门。机电长知道,隔着一块白布帘子,只是一个通风口和一座冰柜而已,听说失踪飞行员的遗体就存放在那里。

    “见鬼,它还在。”王延秋对着那只鼓起的裹尸袋说道,似乎有些失望。他记得袋子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只是现在冻得硬梆梆了。王延秋不死心,用手拽了一下,捏到了一条尾巴,它分明还在那里。

    “怎么,他(它)不应该在哪里?”身后的政委关切地问道,病床上的常大有觉得脑子都要炸了,因为他发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正常。

    “这讲不通,完全讲不通。”特派员结结巴巴地说道,有些不知所措。

    政委并没有任何的惊奇,他压根没往深了想,只是觉得后面有些过分的闷热,他身旁几步远,就是一个空调排气口下,现在正吹着强劲的暖风,也许是除湿机没有工作,白色的帘子下面又积了一大滩水。政委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与低头沉思的王延秋一起回到了前面。

    “你们这倒是演得哪出戏?”常大有问道,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是问特派员好了。”政委把这个难题丢给了特派员。

    “我只是……我只是认为攻击你得那个人,未必是艇上的成员。”特派员走过来再次重复了这个无聊的话题,但是显得心不在焉。

    “废话,这还用想?虽然我暂时记不起那个混蛋是谁,但是我至少记得……”常大有突然停了下来,向后靠到床沿上,好像回忆起了什么。

    没有人打搅他,他就这么傻坐了2分钟。

    “如果副艇长马林在的话,倒是有几分像他,我当时在昏暗的光线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家伙,都长了一个挺直的鼻子。”常大有很缓慢地说道,然后又一次停下,不再多说半句。

    “鼻子?”王延秋不解地问道。

    “嗨,你没见过我们的副艇长。”政委说,“他以前在基地被门岗拦过几次,信不信由你,新兵蛋子还以为是外国间谍混进来了,”政委开始笑着介绍起这个留在岸上的战友起来。

    “我还记得他以前有个绰号,你猜叫什么来着…… ‘马林诺夫斯基’,你知道,我国引进636时,他去过俄国,老毛子也以为他是自己人,呵呵……太有意思了……虽然条例没有写,但是你知道军舰上决不允许给军官起绰号的,不过么,基地那帮子人就是这样。”政委自说自话地又笑了起来,似乎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王延秋在一旁有些诧异,他实在搞不懂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也就是说,一张接近西方人的脸?”王延秋打断政委继续问机电长。

    “确实有些像,两次撞到他都没看清楚……过道里的光线……很不好,我只是觉得他个子很矮……脸有一些古怪,但是又说不上来”

    “因为,你觉得那是一张死人的脸?”王延秋打断机电长,一字一顿地说道。

    三个人或站或坐在原地,没有人想说话。政委的脑子开始定格,他等着有谁来进一步解释一下次荒谬绝伦的谈话,但是他看到了常大有的脸色变得煞白,较之之前更白,好像是想起了什么。

    王延秋知道人脑有某种故意遗忘的机制,有的心理学家把这种情况称之为‘选择性遗忘’,其机理与作用,在不同的学科里也都是不甚明了的。总之,这是一种将眼前发生的,过于短促、反常的事情藏到记忆深处的心理现象,这种情况很像是某种隐瞒于主观意识以外的后台决策。一般来说,只有准确的语言暗示或者某些突发性的心理暗示,才可能唤起浩瀚脑海中北隐藏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