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獾 作品
124 大嘴
老赵的视线随着一道最长的划痕游移，渐渐到了小潜艇后部，他惊奇地看到了原本应该平整的外壳上似乎多出了一个不该有的东西，但是看不太清。赵平渔走了过去，好像是一片金属片卡在了艇壳上,也许是艇面的金属卷曲起来了?这怎么可能?。赵平渔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隔着手套他也能摸出这不是潜艇上的金属壳,然后他用手拽了拽，纹丝不动，接着,他上下摇了摇，还是不动。这片东西的边缘摸上去非常锋利，所以老赵决定小心些。他掏出了一只尺寸很大的手电，照了照，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他敢保证这不是潜艇上原有的部分，潜龙4号的表面非常光滑，没有多余的物件。
老赵手上的这支金属手电有4公斤重，老赵以前在海底曾经用它砸烂过不少附着在珊瑚上的海葵,那些东西的触手有毒,不能客气。他熟练地单手将手电反转过来，用手电的柄朝着那个物体用力砸了几下。这些动作把潜艇内的王延秋吓了一跳，他赶紧移动到后面的舷窗，但是还是看不到视线死角里的老赵在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赵平渔又回到了王延秋的视线内，他敲了敲舷窗，示意王延秋低头看他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块很大的三角形物体，像是一片薄薄的石块，但是显然不是天然的石块，因为一面的边缘细密有锯齿。王延秋仔细想了想，他觉得这像是某种鲨鱼的牙齿，但是如果这是鲨鱼牙齿的话，就很难解释为什么它有赵平渔的手掌那么大。老赵的手可不小，尤其他还带着厚厚的手套。
王延秋与老赵暂时无法用语言交换意见，但是他们此时的看法没有什么不同。这大概是鲨鱼的牙齿没错，只有鲨鱼的牙才会长成这种形状的，也只有大型鲨鱼的牙齿边缘会有这么可怕的锯齿状。此时，老赵心里已经有了那么一点谱，鲨鱼的牙齿确实容易脱落，它们的嘴里长满了层层叠叠的牙齿，新生的牙会不断替代已经不够锋利的旧牙。
作为一个经常在海底行走的潜水员，老赵曾经见过无数的鲨鱼牙齿，鲨鱼牙在海洋里并不罕见，各处海底沙石里都堆积了数量庞大的鲨鱼牙齿，甚至已经构成了海床沉积物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不光是因为这些动物经常换牙，而且还因为它们不会腐烂。但是熟悉归熟悉，如此大的鲨鱼牙齿老赵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
赵平渔上一次看到这样大的鲨鱼牙齿是在博物馆里，但是没有那么近，因为隔着橱窗。赵平渔还记得那次，他原本带着儿子去博物馆看豪猪的标本，他的儿子刚上幼儿园，兴趣很奇怪，喜欢看刺猬和豪猪这样傻呼呼的东西。老赵对长着刺的东西不感兴趣，于是他在可以看到儿子的范围，内开始瞎逛起来，最后，很可能是按照他自己职业兴趣，赵平渔有意无意地逛到了海洋动物展区，他在正中的展台上看到一片薄薄的，手掌大小的牙齿，当时还把他吓了一跳，那片牙齿和他现在手里的这片一般无二。老赵还记得，博物馆的介绍中写着，这是一种很多很多年前已经灭绝了的鲨鱼的牙齿，他当时的第一个想法是，如果这个家伙还没有灭绝，大概就不会有潜水员这个行业了。
“那个玩艺儿叫什么来着？”他试着回忆起来。似乎叫“大嘴鲨”？但是好像又不对。博物馆里哪儿会有这么庸俗的学名？
“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已经绝种了。”老赵试着安慰自己。
赵平渔看到潜艇内王延秋的脸色不大好，大概王延秋知道这种鲨鱼叫什么，而且知道它很危险。但是，无论特派员知不知道，对自己都没有意义了，因为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眼下他已经进入海水好几分钟，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下，气体溶入血液的时间大致只需要一分钟而已。所以，除了409号的二号鱼雷管，自己没有其他的退路。
“冷静。”赵平渔提醒自己，他知道海底的死亡事故有九成都是失去冷静，处置不当造成的。
赵平渔定了定神，将大牙齿丢进了工具包内，然后沿着探照灯指引的方向走在光溜溜的潜艇甲板上，他走得异常地缓慢，免得跌到潜艇下面去。赵平渔之前已经在潜龙4号内，很近地看过故障部位，他知道所谓的泵喷世推进，实际上是一个很大的金属管子，自己可以试着钻进去修理。如果届时有什么动物想吃自己，而且那个动物真的够大，那么那个管子也许可以保护自己。
“对，这是一个很现实的办法，我想到点子上了。”老赵对自己说道。他觉得自己还是足够冷静，在这样吓人的环境里能轻而易举地想到办法，换了旁人恐怕早就尿裤子了。
时间不多，老赵试着加快步伐。突然觉得自己的步子有一些轻飘，根据他的经验，只有水流会造成这种情况。看起来，附近的涡流非常的复杂，水流一直在变化方向，隔着厚重的潜水衣，他也能感受到。
特派员控制的探照灯突然转向，这使得老赵瞬间陷入了黑暗，一个灰白的影子从自己头上面快速游过，它卷起的水流几乎让赵平渔站立不稳。老赵知道怕什么，什么就来了，王延秋突然改变探照灯的方向，大概就是先看到了灰白色的鱼肚子，他大概是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站在明处的靶子。与此同时，探照灯开始四处乱晃，王延秋试着借着灯光在黑暗中找到什么，但是没有成功，不过他的灯光似乎已经有了一些忌惮，就是不再落到老赵的背后。老赵趁着这个机会，用最快的速度往潜艇的尾部赶，没走几步，一股强大的水流将他推到在地，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在侧后，也许这个东西被王延秋的灯光干扰了，它在最后关头放弃了继续靠近，老赵回头时没有看到任何的东西，他只能看到王延秋正在坐手势，他的手拼命地指向了左面。但是赵平渔不知道，王延秋到底是想告诉他左面有危险，还是往左面跑？于是他决定，既不向左也不向右继续笔直朝潜艇尾部跑。
这艘潜艇处于一个后高前低的姿势，这使得老赵始终在上坡过程中，动作不可能很快，他还得时刻提防着脚在光滑的甲板上打滑，手里又提着很多的工具，可真够呛的。
一条灰色的背鳍，从赵平渔的左侧缓缓地过去，下面有一条鱼，只是暂时看不到。这条鱼的背鳍像一张帆那么大，王延秋的灯光似乎起了一点作用，这条很大的鱼这一次冲着小潜艇去了，但是没有攻击，它大概还记得磕断牙齿的经历，显得非常谨慎，老赵看到这张巨大的鱼鳍在灯光的照射下，慢慢消失在了黑暗中，王延秋的灯光已经无法捕捉到它了。
赵平渔呆呆地朝着鱼鳍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秒钟，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他注意到王延秋一直在对着自己喊什么，隔着小艇的外壳不可能听得到，也许他在提醒自己什么事情。会是什么事情呢？老赵此时大脑略有些短路，一时也猜不透，反正他也没功夫去猜这些，当务之急是赶紧走到甲板的尽头才行。
鱼鳍再一次在老赵的一侧缓缓升起，这一次是在右边，也许它已经在黑暗中绕了一个大圈又回来了，简直神出鬼没，老赵判断，要么它的速度很快，要么这周围根本就不止一条。
这一次，王延秋的灯光开始不起作用了，背鳍扭动了两下就不见了，它没有朝着灯光去，也没有慌张地躲到黑暗里，它就是这么从容地消失了，似乎就下降到了潜艇的一侧，并没走远。
王延秋此时还在舷窗后面喊着什么，老赵不为所动，他按照自己的计划，笔直朝着尾部翘起的巨大的十字尾舵走去，不时回头看几眼，他知道自己就象在一块案板上缓慢移动的肉，但是危险始终没有降临，他开始怀疑消灭杀死自己的诚意，有可能它只是在闹着玩，另一种可能是，它认为自己和潜龙4号一样的硬。
终于，赵平渔的手触摸到了巨大的垂直舵面。他手上一使劲就爬到了潜艇的尾部，这里是整个区域的制高点，老赵开始四处张望。他又一次看到巨大的黑影从脚下缓缓移动着，就像一艘潜艇，足有20米长。
这条大鱼谨小慎微，它总是以潜艇的一侧作掩护，躲在潜艇边缘的下面，慢慢地移动，这不像是一条鱼的作为，这是一只狡猾的动物。老赵想，它的狡猾也许比它的尖牙更危险。
大鱼此时也在四处转悠试着找什么东西，但是潜龙4号的探照灯一直在干扰它。赵平渔发现它的目标显然不是潜龙4号，因为它总是很小心地避开潜艇上的灯光，它会一直超前游，游过潜艇的围壳时转一个弯，改变一点深度，继续搜寻它想要的东西。老赵心里想，也许是自己的内循环潜水衣保护了自己，如果自己不断冒泡，在这样的环境里可躲不了太久。
“该怎么从这里躲到泵喷射推进器的管子里去呢？”就在老赵一转念的功夫，那条鱼又不见了。老赵不再管它，双手扶住潜艇的垂直舵面，慢慢移动，想找一个下脚的地方，但是很难，这个地方很窄，当初可不是设计用来踩脚的。
一张巨大的嘴从老赵的正前方慢慢地靠近，这张嘴的大小大致可以完整地吞下一个站直了的成年人。这张嘴大到了档主了它后面的整个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