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跟叶若依对坐院中。
连绵几日的阴雨天气终于停下，有晴空万里浮现，明媚的日头这时候终于是能够在肆意散落温暖的日光。
今日便是叶若依要突破自在地境的日子，对于寻常人来说，武道破境是件必须要万分谨慎对待的事情。
如今的天地发生了变化，天道似乎不再青睐于世间武运，以至于这些年的江湖显得如一滩死水一样。
不仅是逍遥天境，哪怕是自在地境的强者都极少有新面孔出现，陆泽曾跟叶若依还有姬雪谈论过这一话题。
“以后会越来越难以修行。”
“可能在几十年后，金刚境界的强者就是极致，二品境界就足以去开宗立派，逍遥境会成为传说里的神话。”
所以陆泽让叶若依她们都在这段时间加快了修行速度，争取在短时间内能够完成武道上的进阶。
院中。
叶若依双目紧闭。
她的进阶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因为叶若依先天有缺。
如果不是在出生之时被齐天尘施展钦天监无上秘法救治，恐怕在刚诞下之时便是先天早夭的状态。
在七年前，叶若依破入金刚境。
齐天尘便在旁护佑，国师大人虽成功帮助叶若依成功破境，可也受到强烈的天道反噬，这些年未出过天启城。
今日，叶若依的破境凶险程度要远远超过七年前的那次，但少女心中却没有任何担忧、忐忑的情绪。
因为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陆泽的声音温和的在她耳边响起，让叶若依没由来的感觉到一阵心安。
“按照之前我跟你说的。”
“开始破境吧。”
院中的风，开始停滞下来。
天地元气缓慢的凝聚在一起，在空中呈现出漏斗的形状，朝着叶若依的体内缓缓涌入。
叶若依的心脉有缺，这代表着她难以完美容纳天地元气，当初的齐天尘是选择用钦天监秘法来弥补先天之缺。
陆泽今日并不打算用这种方式，而是用更简单直接的方式——那就是直接以天地元气精养叶若依的心脉。
为此，陆泽特意选择在十里霜红让叶若依破境，因为他可以调动秦家的九龙阵，先补先天之缺、再破自在地境。
破境本就是为了补缺，破境本身对于叶若依来说意义并不算大。
不远处。
秦霜站立在树下，默然的在看着陆泽帮助叶若依护道，女人眼眸里闪烁着难以被人察觉到的羡色。
秦霜她从一出生开始，便背负着家族兴盛的使命，她身负秦氏皇族血脉，是无数岁月里皇族血脉最盛之人。
所以秦霜在刚记事的时候，在肩膀上便扛着比山重的压力，这条路显得尤为孤独，并没有人陪伴在她的身边。
“叶若依。”
“我还挺羡慕你的。”
“至少你有个疼爱你的父亲，还有个宠爱你的恩师，以及能够替你遮挡住一切的男人啊。”
叶若依破境的动静很大。
陆泽调动着天地元气在替叶若依弥补那先天之缺，这一过程并不漫长，但却十分的凶险。
齐天尘在之前也想过用这样的办法来解决问题，但很快就选择放弃，因为这种办法的实行难度实在太大。
哪怕是齐天尘半步神游的境界，都难以窃取天道之气帮助叶若依补缺，一招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一切对陆泽来说就显得十分简单，他神态轻松，在处理着复杂且玄妙的天地元气，让叶若依沉浸在其中。
许久后。
少女缓缓睁开眼睛。
她眼眸里充斥着欣喜之意，身体上那种从小便带有的虚弱感觉退却大半，脸上有红光尽显，格外明媚。
“咦。”
“不对。”
“我现在好像还是金刚境。”
陆泽笑着点了点头，道：“是的，刚刚只是在帮助你补缺，接下来才是你正式破境自在地境的时候。”
“这就不需要我的帮助。”
破境跟补缺，是两回事。
陆泽虽然可以帮助叶若依一鼓作气的突破进入到自在地境，但是这种破境的方式并不算圆满。
叶若依明白陆泽的意思，她很快便又紧闭双眼，开始真正破境。
陆泽起身。
他来到不远处的树下。
秦霜一袭红裙，涟漪裙摆被微风所吹动，连带着一起吹起的还有女人三千青丝，微风拂过她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陆泽笑道：“秦家这座大阵确实是鬼斧神工之作，如果没有猜测的话，当年的大乾皇族，是想要在南安定都？”
南安城真正的地势惊天，又有着无上大阵坐落在这里，九龙汇聚龙气，乃是皇城气脉的显现。
秦霜点头：“确实，先祖当年本是想要定都南安城，因为这里的位置距离南决更近，可以横扫寰宇。”
“只是后面还是放弃这一决定，选择了定都天启，皇族内部没有多少人知晓南安城的存在。”
所以当北离推翻大乾的统治后，大乾秦氏之人能够将南安城当庇护所，而后又创建了十里霜红，遮掩真实身份。
没有人会将江南第一大妓院跟当年的大乾皇族联系到一起，这让秦家这些年都安稳的蛰伏，休养生息。
直到陆泽悍然的破阵闯入其中。
秦霜轻声笑道：“当初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谪仙人来到十里霜红，更没有想到你一眼便看破秦家身份。”
“陆泽。”
“你是早知晓秦家的存在吗？”
陆泽摇头。
他如实回答道：“我单纯只是想带着叶若依她们到江南第一大青楼来见见世面而已，没有想到这里别有洞天。”
秦家在少歌原著当中并没有现身，只是有着只言片语描述过这一世家的存在，陆泽也没有想到会是前朝的皇族。
陆泽抬眼看向秦家，九龙阵运转着的阵法在他眼里清晰的显现出来：“但是，这座城下的龙气在消散。”
“可能用不了多长时间，这座九龙阵就会彻底失去效果，毕竟只是当年大乾皇族留下的一座残阵。”
听着陆泽的话，秦霜幽幽道：“我何尝不知晓九龙阵在消散呢？哪怕是占据着天启城的大乾皇族都已经覆灭。”
“现在秦家很多人都还在做着复国的美梦，或者是干脆不想出去，享受在十里霜红纸醉金迷的幻境当中。”
“幻境再美终是梦。”
“珍惜眼前始为真。”
陆泽听着秦霜这颇有深意的感叹，不由轻声笑道：“所以，你才选择将秦家所有的气运都吞噬到自己身上？”
秦霜并不意外陆泽能看出她最大的秘密，她相当坦诚的点了点头，女人脸上露出抹醉人的笑意。
“是啊。”“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真正带领家族里面的人复兴，秦家本就是旧时的腐朽之人，又如何融入新的天下呢？”
“既然这样。”
“还不如成全我一个人呢。”
“我就是个很自私的女人。”
秦霜轻描淡写的袒露心扉，话语里带着对于家族不加掩饰的厌恶，厌恶这里的一切，厌恶着家中那些恶心的人。
陆泽这才明白，为什么秦家并没有在少歌原著里搅动风云，恐怕大部分的人都被面前的秦霜给直接坑死。
所谓的复国，就只是个口号。
因为大乾皇族早已覆灭无数岁月，家族内的人，绝大部分甚至都没有走出过南安城。
秦霜看着陆泽，这个疯女人的眼眸里闪烁着浓郁的野望：“但是秦家能够帮助你，给予你去推翻北离的理由。”
“家族里的一切、十里霜红这些年搜集到的情报、无数高手...乃至是我的完璧之身，都可以属于你。”
“我只想要一个承诺。”
陆泽闻言，不由笑道：“承诺这种东西可是最不值钱的啊，天启四守护在当初也给过琅琊王萧若风承诺。”
“可是最后都没有人来救萧瑟。”
秦霜摇头：“这不一样，你跟萧若风还有天启四守护们都不是同路人，你身上有着跟他们截然不同的特质。”
“这种特质...”
“是真正的帝王龙相。”
陆泽问道：“你想要什么呢？”
秦霜她缓步的走到陆泽面前，带着淡淡的扑鼻香味，那张精致到好似被上天雕琢的脸颊，就这么正对着陆泽。
而后，女人在陆泽耳边低语。
“我想要你。”
秦霜贪婪吮吸着陆泽身上的味道，他身上的味道格外好闻，让秦霜不由自主想要一口气吞掉对方。
秦霜咯咯的笑道：“我只是想要在以后能有个住的地方，天启城很不错，我想在皇宫里修建个宫殿。”
“这个要求，可以么？”
陆泽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秦霜先是转头，朝着叶若依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迅速蜻蜓点水的在陆泽脸上轻吻一口。
红裙泛起涟漪。
秦霜脚步轻盈的离开。
陆泽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原来就只是想要个家啊。”
......
暗河。
星落月影阁。
一道接着一道的白绫悬挂阁楼上，随风飘荡着，显得肃杀而萧冷，暗河很多年都没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因为这个天下，每天都在死人，暗河在这些年同样死去无数人，而对杀手来说，这种祭奠显得繁琐且矫情。
只是这次死的人却不同。
大家主，苏昌河。
暗河的人都想要个说法，人们抬眼看向不远处的苏暮雨，这位新晋的大家主并不能第一时间统管暗河。
谢七刀将手上旱烟放下，在针对刺杀李寒衣一战里重伤的谢家家主，这时候剧烈的咳嗽着，身上的药草味弥漫。
“暮雨，我们想知道大家主他究竟是怎么死的，明明已经安然的从雷云山上下来，怎么又忽然...”
慕雨墨同样是一样的疑问。
苏暮雨淡淡道：“我杀的，因为大家主联合赤王，私自对暗河弟子使用药人之术，被我发现，而后杀死了他。”
这一刻，满堂哗然！
苏暮雨很快掌控住整个暗河，这个男人跟苏昌河不同，没有当权者的神秘以及威严，甚至也没有野心。
人们都说，执伞鬼只会杀人。
但实际上，执伞鬼的油纸伞下，拥有着的却是颗坦诚之心，苏暮雨将真相说出，然后就真正成为了暗河大家主。
苏暮雨而后下达暗河令。
暗河杀手们需要全部放弃手上任务，不管他们如今的任务是什么，都需要等待着大家主即将发布的命令。
这就是暗河令。
慕雨墨跟谢七刀在祭奠仪式结束后找到苏暮雨，谢七刀看着面前变得有些陌生的男人，道：“暮雨...”
苏暮雨抬眼看向谢七刀。
后者这才反应过来，他瞬间改口：“大家主！”
苏暮雨轻声道：“我知道你们想要问我什么问题，但是，所有的问题都等这次暗河令结束后，再来问。”
他在心里又补了一句。
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
南安城。
姬雪选择跟着父亲姬若风离开，如今的姬雪还接受不了萧瑟身亡的事实，心境实在是杂乱不堪。
而司空千落同样要回到雪月城去。
司空千落对着陆泽道：“我需要回一趟雪月城，看看父亲他在接下来的打算，也会去趟剑心冢看望寒衣姐。”
“陆泽。”
“那我们就江湖再见了啊！”
司空千落走的洒脱，她对陆泽的感情相当坦率，早早便袒露心意，可她又清晰知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所以，司空千落并没有选择一直待在陆泽的身边，而是去做她想要做的事情，这才是真正的千落。
叶若依不由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姬雪走了，千落也走了，甚至连月姬都远赴东海之滨去杀天泉老人。”
陆泽笑道：“很快就会再见的。”
“我们俩也该动身啦，提前前往那座巍峨帝都，那里是风云汇集之地，不久后，整座天下都会因天启而变。”
已经是自在地境高手的叶若依含笑点了点头：“好！但是，那位秦家的秦霜姑娘难道不跟着我们一起去嘛？”
“毕竟在上次，我看你们两个人举止还挺亲密的呢。”
陆泽神色古怪。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叶若依没好气道：“你难道以为那天在十里霜红，我就是在一门心思的想着破境，看不见你们俩在亲亲我我？”
陆泽一本正经道：“她主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