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南 作品

第122章 第 122 章

    沈若臻渐渐缺失氧气, 他错开脸,伏在项明章的肩头,楼下花园里又开了一瓶香槟, “嘭”的一声, 周围响起愉悦的尖叫。

    项明章的掌心揉着沈若臻颈后,说:“尝尝蛋糕。”

    蛋糕放在墙边的橱柜上, 沈若臻从项明章的腿上起来,顺势啄了一下对方的耳廓, 他走过去, 扭正领口然后拆解盒子上的蝴蝶结。

    背后,项明章一只手覆上琴键,弹奏了一串沉重的低音,余声带着嗡鸣。

    沈若臻勾扯着丝带侧目,敏锐道:“怎么了?”

    项明章扣上琴盖, 站起身,说:“今天应邀过来,除了实在是想你,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沈若臻和项明章一起到露台上, 栏杆很宽,放蛋糕绰绰有余。

    天气暖和, 奶油有些融化,蛋糕顶部一层饱满剔透的鲜荔枝,沈若臻用叉子挖了一颗, 凉凉的,他咀着甜味, 说:“什么事?”

    项明章背靠栏杆, 慵懒地环着双臂:“记不记得我们之前和雷律师见面, 她对你好像过于关注。”

    沈若臻道:“记得,怎么了?”

    当时他们俩不明原因,前段时间项明章和楚家办股份变更的事情,交际频繁,他让律师多留意一下。

    “目前只是猜测。”项明章说,“雷律师可能怀疑你的身份了。”

    沈若臻微怔,将蛋糕挖得陷下去一块,他不由得想到alan,他在游艇上对alan承认过,自己不是楚识琛。

    虽然alan死了,但危急关头,项明章喊的是他的真名。

    沈若臻道:“是因为绑架案吗?”

    项明章颔首默认:“当时有绑匪听到了。”

    “还有齐叔。”沈若臻说,“齐叔和项行昭是一体的,早就疑惑我的身份。”

    项明章道:“不过恰恰相反,有绑匪在口供中提到你的名字,但齐叔否认了。”

    沈若臻忽略了这一层面,如果牵扯出真正的楚识琛已经死了,再追究游艇爆炸的真相,齐叔会罪加一等。

    项行昭死后,齐叔推翻口供,承认项行昭是主谋,整个案件的调查重点围绕着项家。

    而且游艇上情形混乱,绑匪不敢百分百确定,加上齐叔矢口否认,因此这一说法很难验证。

    毕竟是个疑点,沈若臻问:“警方会不会联系我们调查?”

    项明章说:“有可能,只是齐叔前期不认,后面又翻供,绑匪还涉及泰国那边,所以案子有的拖。”

    事发后,案件由项明章的律师团队全权代理。雷律师与楚太太相识多年,私下很关注案情,人脉也广,在律师圈子和公检法部门遍布同窗好友,不免收到一些消息。

    关于绑匪提到“沈若臻”这一说法,没有盖棺定论,雷律师听闻一定匪夷所思,却不好堂而皇之地提出来。

    沈若臻回忆那次见面,雷律师几番注视着他,必然是起了疑心的。

    他作为“楚识琛”,在旁人眼中可以说是天翻地覆,一旦产生什么缘由,人的心理会忍不住用逆推法去探究。

    沈若臻凭栏望下去,雷律师的团队聚在遮阳伞下聊天,空着一把椅子,不见雷律师本人。

    “雷律师估计很纠结,要不要告诉……”他卡壳了,后半句放轻,“楚太太。”

    项明章是外人,了解有限,问:“你觉得她会么?”

    从调查游艇事故到楚家大大小小的委托,沈若臻认为雷律师严谨尽责、公正公道,这样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他说:“我觉得她会的。”

    项明章道:“不管怎么样,你都做好心理准备。”

    沈若臻深刻体会到那一句,计划赶不上变化。出事前,他本想一切结束后恢复真实身份,然而知晓了楚识琛的死因,他决定延迟,帮亦思稳定下来再说。

    没想到已经“露马脚”,他的身份可能提前曝光。

    这一切身不由己,其实他自己根本脱不了干系,仿佛充满意外,又像是冥冥注定。

    沈若臻幻想过有朝一日被人揭穿,曾感到担忧、惭愧,如今事到临头,他却很平和,做了这么久的小偷,大约早已葬送了羞耻心。

    他认命地想,既然迟早会曝光,有人帮忙铺垫也好。

    一颗荔枝裹着融化的奶油慢慢塌陷,沈若臻挖了一大块塞进嘴里,像要填补什么。项明章抬手抹掉他嘴角溢出的奶油,再蹭到他的唇瓣上。

    卧室有人敲门,沈若臻回过身。

    楚太太拧开门进来,尖细的鞋跟踩在地板上咚咚作响,她走到露台的门框边,说:“半天找不到人,你们在楼上躲着呢。”

    项明章道:“是我失礼,非要他带我上来。”

    “没关系的。”楚太太笑着说,“午餐快开始了,下去一起吃,还是给你们端上来?”

    吃饭等同于应酬,沈若臻道:“怎么能不待客,躲这一会儿就够了,我们马上下去。”

    楚太太没别的事情,转身先走,经过钢琴时瞥见琴盖上的指印,她停下,叫道:“小琛?”

    沈若臻抿了抿嘴:“妈,怎么了?”

    楚太太说:“小时候让你学钢琴,你不喜欢,坐不住,气跑了好几个老师,你记得吗?”

    沈若臻当然不记得,也不该记得,他摇了摇头。

    楚太太弯下腰,将琴凳推近些,又说:“几十万的钢琴,顶级的老师,你呀,就学会一两支入门的曲子。从来不练,嫌占地方把钢琴搬到这间客房落灰。”

    沈若臻说:“是么。”

    楚太太用礼裙的袖口擦掉指印:“是不是偷偷弹了呀?”

    项明章说:“伯母抱歉,是我碰过。”

    楚太太笑道:“我说呢,小琛就算恢复了记忆,恐怕还是不喜欢弹钢琴。”

    沈若臻觉得一团奶油堵在嗓子眼,咽不下,吐不出。

    露台上的阳光太强烈,卧室显得漆黑,沈若臻看不见楚太太的表情,只见楚太太纤细的手指抚过钢琴,不舍得拿开。

    “妈。”他叫了一声。

    楚太太缄默着,似乎没听到,天空有喜鹊飞过,露台栏杆的爬藤花被吹落一瓣,沈若臻在漫长的十秒钟里朝前走了一步。

    忽然,楚太太语气如常地说:“你快一点带明章下去,光吃蛋糕可不行,起码要再喝碗汤。”

    说完,楚太太抽身离开了,远去的裙摆摇晃着,沈若臻有些晕眩,背后抵上项明章的手掌,他方觉踏实。

    后花园的甬道上拼着一条长长的餐桌,一竖列洋牡丹摆在中央隔开左右,桌子两边坐满了人,熟近疏远,氛围正好。

    沈若臻有意锻炼楚识绘,他简单招待了几句便开始躲懒。雷律师坐在他对面,许是有意回避,整顿饭都稍低着头。

    午后宴会结束,宾客尽欢,项明章单独逗留到了黄昏。

    沈若臻送项明章到大门口,说:“最近工作繁忙,有事给我打电话。”

    “该我说后半句。”项明章抱了他一下,摩挲着脊背,“有事立刻打给我。”

    沈若臻目送汽车远离视野,他返回别墅,盛宴过后杯盘狼藉,请了保洁公司来打扫。

    唐姨和秀姐分别在室内和花园指挥,都忙着,沈若臻帮忙把泡好的茶送到卧室,敲开门,楚太太换了家居服和丝绒拖鞋,正在梳妆台前卸妆。

    沈若臻放下茶杯,说:“今天讲话多,是润喉的。”

    楚太太从镜中看他:“好。”

    沈若臻叮嘱:“办宴会费心操劳,早点休息。”

    楚太太说:“好乖,会心疼人。”

    沈若臻笑了笑,往外走,几步之内思索了很多事。他想问雷律师有没有说,是怎么说的?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走到门后,沈若臻握住门把手压下去。

    梳妆台前,楚太太道:“小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