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源起 作品
第168章 番外8
而这一代中, 徐氏子冠绝燕北, 东方位列其二, 秦家只能屈居第三。
徐氏燕凌云, 父徐淮，母燕蕴, 从母姓, 昔日旧周王室与徐氏之后, 血脉尊贵，地位超然, 从小便是天之骄子。
他生来道体仙胎, 三岁入道、十二筑基、十八化元、如今二十又八，已是金丹初期, 很快到了要离家游历的时候。
家里人早早为他备下了行装，受族规影响, 燕凌云游历需得轻装上阵，不能有太多花用法器，但族规归族规, 拦不住父母的一片爱护之心。
徐淮将昔年所持少主玉佩交予亲子，燕蕴更是亲手为他缝制软甲，一针一线，皆绘下灵纹符箓, 绝非凡品。
临行前，一家三口坐在屋内，点着人鱼烛，静静说话。
燕蕴还在缝制软甲，徐淮则细细将五洲事宜说来，燕凌云长剑放在矮桌边，跪坐在两人对面，神色虽然淡漠，却是松动的。
燕蕴宫装繁复，面庞在灯下温美至极，步摇轻轻晃动，随她一针、一线，教人心中平静。
“母亲，缝好了。”燕凌云看着她收了线，用法器剪下灵丝，这件软甲也彻底做好。
燕蕴笑笑:“来试试。”
“好。”
燕凌云穿上软甲，又再披上道袍，一举一动皆尽周雅，一派挺拔风流。在燕蕴眼里，燕北是再没有人能比得上的，这是她二十多年教养出的孩子。
她刚来到徐家的时候，受了许多苦，后来燕凌云出世，小小孩童日渐长大，陪伴在她身边，她才慢慢走出了心魔。
徐淮也真心爱护她，日复一日，家中就这样渐渐温馨起来。
这次燕凌云金丹出游，要到化神才会归家，他从未离开得这样远过，燕蕴思来想去，总是难以放心。
但也只好如此了，她的孩子，也不可能待在她身边一辈子。
“母亲，一旦化神，我就会回来，”燕凌云道，“不要忧心。”
燕蕴点点头，靠在徐淮的肩上，脸上露出一点很淡的笑意。在烛光下，那点笑意显得温暖而朦胧，恍如梦中一般。
“去吧。”她说，“若遇到喜欢的人了，就带回来。”
燕凌云应下了。
翌日清晨，他御剑离开徐家，迎着万里朝霞，开始了游历五洲。
燕北无人不识他，东方衡也着实烦人，总找他对弈下棋，两人同时游历，若是中途遇见，不好摆脱。燕凌云思付，干脆南下，远渡重洋，去寻一寻传闻中的西洲。
越过瀚星大阵，他很快来到海口，转眼便消失天际，驰骋云间。
……
……
孤身游历的感觉极好，燕凌云时时在云端倾酒，看尽日出晚霞、浪涌惊天。
海上常有大鱼跃出，朝天长吟，喷出卷云水柱，或是成群结队、或是寥寥几只，燕凌云从其中飞掠，与妖兽对视却浑然不惧，还将半边酒葫洒落，也叫这“旅伴”也尝尝仙家酒酿。
妖兽喝了酒液，也不为难他，放他过去。
偶尔碰到些难缠的，他能杀便杀，不能杀便逃，飞去何处也全不在意，天大地大，任他纵情纵性。
哪怕在徐家，也少有这样快活的时候。
直到燕凌云遇到了一场暴风。
海上风波诡谲，当乱海扑来，哪怕燕凌云也难得逃脱，被海浪卷入了深渊。有修为与法宝护体，燕凌云性命没有大碍，只是几番沉浮，他意识昏沉，待再清醒时，已不知来到了何处，被冲至了一无名海岛边缘。
燕凌云提剑站起，以术法蒸干全身水珠，这才打量四周。
天色已黑，满天星辰散落，但他以星诀掐算，却发现此处不在燕北属海的任何一处，他应该出了燕北范围，在西南方向远海的某处散岛上。
这样的岛在五洲不少，有些岛大些的，会住有人族或是妖族，因远离尘嚣，不与外界互通，生活倒是平静单纯不少。
这片海岛群也是如此，不大不小，三两分布，燕凌云神识一扫，发现有千户人家，住的都是木屋，没有修真者，全是凡人。
因为天黑了，他们屋内星星点点燃了灯，在漆黑浪潮中，竟显得有些温馨。
燕凌云身上负伤，为不惊吓到他们，便扮做落难凡人，朝着最大最高的木屋走去，敲响了村长家的门。
……
海岛闭塞，极少有外人，村长对燕凌云有些戒备排斥，却也没什么坏心眼。听他说只是暂住几月，以后会想办法离开，就远远指了块海岛边沿的地，随便他扎屋盖房，暂时住下来。
这对燕凌云而言并不算什么，只是未免引起惊奇，他只随便盖了间草棚，能够栖身打坐，就算可以了。
他选屋的位置远离村民，正对着东方，每日吸收自海上而来的紫气精华，对他修为也大有裨益。
所以他不仅决定在此处养伤，更想把修为稳固在金丹中期。
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去海边捕鱼采集，卖与村民，换些粮食。他并不吃这些粮食，但有些海鱼即使是村民也难以捕到，燕凌云与他们做交易，给了他们实惠，渐渐的，他们对他就没有多排斥了。
有时在海边遇见了，还会打个招呼，丝毫不知对面是个修者。
燕凌云却觉得平静，即便在此处生活一两年，他也不觉枯燥。
时间一转，就过去了两月。
这日清晨，他在礁岸上吐纳，炼化完紫气，看着苍茫大海，忽而心念一动，起了赏乐的兴致。
但海上贫瘠，哪来的乐师？燕凌云便自己从储物戒拿出一方黑埙，随意吹奏了起来。
风浪徐徐，他吹的是燕北长调，呜呜乐声随海波传得很远，也极好听，恍然有天地开阔、流云倾泻之感，渐渐地，就吸引来一些好奇的小东西。
燕凌云眸光微动，察觉了远处海中，悄悄躲在下面的“妖兽”。
说是妖兽，也不尽然，在他靠近的时候，燕凌云便觉察出了他的气息，是妖族，浮屠族，半人半鱼，以貌美弱小著称，常常隐居世外。
没什么威胁。
一条小鱼喜欢乐音，燕凌云也不会赶他，犹自吹完了整曲，而当他乐声停下的时候，才发觉远处藏在海下的小鱼，不知何时悄悄冒出了个头，正朝着他这边的方向。
“……”燕凌云眸光微微一动。
那是一条格外漂亮的浮屠小鱼，黑色的头发浮在水面上，耳朵微微张开，一张闪着健康晕红的脸，一对圆润剔透的眼睛正看着他。
他的眼睛是淡淡的琥珀色，盛满秋阳滟光，温暖炫目，一眼看去，竟给人惊心动魄的瑰丽之感。
他呆呆看了燕凌云一会儿，忽然一摆尾，扎进了深海。
岸边的燕凌云，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
*
第二日，燕凌云又去了海岸。
不过今天他没有坐在岸上，而是随意挑了块近海的礁石，再次吹起埙来。
这次过了许久，他才听到动静。
那条浮屠小鱼，慢慢慢慢的游了过来。因为燕凌云离岸很远，仿佛给了他一点安全感，他的尾巴悄悄翻起一点波浪，素白的身体在水下几乎与阳光融为一体，没有一点气息，慢腾腾在水下仰泳，环着燕凌云坐着的礁石。
他显然是一只不知世事、而且对人族充满了好奇的小鱼。
燕凌云能察觉到，他的眼睛正悄悄盯着他的埙。
海蓝色的大尾巴，随海浪摆来摆去。
今日燕凌云吹埙吹了很久，直到午后，浮屠小鱼似乎听累了，懒洋洋浮在水下，尾巴不知不觉，搭了一点在岸边，似乎想吹吹海风。
整个人倒栽葱一样悬在水下。
燕凌云唇角微弯，忽而伸手，碰了碰蹭上礁石而不自知的尾巴。
冰冰凉凉的触感，又滑又软。
他没有用力，底下的浮屠小鱼却被吓了一跳，漂亮的眼睛看着他，猛地一扎进深水，逃走了。
燕凌云全然不在意，收了埙，目送他离开。
……
但是第三日，他又到了海边，这一次，燕凌云还带了一袋和村民换来的小鱼干。
同样吹埙，同样引来了那条浮屠小鱼，不过相较以往，时间花的更长了。
燕凌云却极有耐心，他吹奏的埙声又轻又缓，像春天的萤草被风吹起，化成一支温柔小调，比呜呜的长调更受小鱼喜欢。
浮屠小鱼渐渐察觉到，他不会伤害自己。
但他还是浮游了好久，才慢慢慢慢朝他靠近，听自己喜欢的声音。
见他声音越来越轻了，还不由自主的把半个头浮出了水面，在礁石边盯着他的埙，还有他旁边放着的小鱼干。
燕凌云依旧静静的吹埙。
渐渐地，暖风吹得浮屠小鱼昏昏欲睡，他悄悄把半边身子靠上了岸，趴在礁石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听着他吹埙。
不知为何，燕凌云一见他便喜爱异常，仿佛冥冥之中，终于找回了丢失的东西。他见他微微泛蓝的眼睛，再次伸出手。
这次小鱼没有躲开，燕凌云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脑袋上，稍稍抚了一下。
浮屠小鱼懵懵懂懂，呆呆的看着他。
燕凌云就掰碎了小鱼干，喂他吃鱼:“来。”
小鱼微微张开了嘴，吃下了鱼干。他的牙口很好，嚼几下鱼干就没了，但尾巴却轻轻动了动，撑起半边身体，继续吃燕凌云手中的鱼干。
燕凌云轻笑了笑。
有白得的食物，浮屠小鱼也很开心，一个下午，他就把燕凌云带来的一整袋鱼干吃的干干净净，半点不剩。
他的全身是全然裸.露的，只有头发披在身上，鱼尾缀着璀璨的鳞片，在阳光下晃得耀眼。燕凌云喂他吃了鱼干，他就肯陪在他身边晒太阳了，就算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摸自己的头发，也不是很在意。
安安静静的躺在他身边，数礁石上的砂砾，玩漂亮的埙。
直到日暮西沉，才“咕咚”一下，扎进了水。
作者有话要说:小鱼羊:康康我的大尾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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