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楚 作品
第27章 P.专属落雨
他的人生中从没有过这样快乐的时刻,不需要妥协和退让, 想到的可以立刻拥有。于是他也生疏地给予回应,欢愉麻痹着感官和神经, 他甚至没有尝出一丝一毫血腥味,有的只是甜美。
所以在宁一宵分开后又轻轻吻他嘴唇的时候,苏洄幸福地想,这是第二次。
夕阳的余晖烧在他的耳侧, 泛起一阵片红。
“这就是你的答案?”他望向宁一宵,目光湿润。
宁一宵没有回避,点头,“对。”
吻过你就没有遗憾了。
苏洄忽然觉得什么都不需要了, 不需要煽情的告白和情话,也不用再说, 他只需要那一秒。
他想转头下天桥, 刚侧过身又扭头去看宁一宵,像个很不熟悉恋爱关系的新手, 但又不直接表达。
“要牵手吗?”
忽然听到宁一宵的声音, 苏洄回头,有些惊讶地看他眼睛。
宁一宵有时候觉得苏洄的想法很可爱, 不同寻常, 譬如他们刚刚已经接过吻,但对苏洄来说,牵手还是个非常亲密的事。
他伸出手, 朝上摊开手掌。
苏洄没犹豫, 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他忽然感受到占有和被占有的感觉, 宁一宵深邃的眉眼,平直的嘴角,宽的肩,眼角的痣,今后都属于他一个人。
他宽大干燥的手将他完全包裹,带着自己离开人满为患的天桥,充满甜蜜的安全感。
他们没入街道,灯一片片亮起,点燃将至的夜幕,美得像个梦。
城市的霓虹落到他们身上,模糊了阶级、出身、家庭和财富,他们并不是两个天差地别的人,只是单单纯纯靠近的两个灵魂。
这里没人会在意他们做了什么,会犯下怎样的错,会不会有以后。
出于一个小小的私心,苏洄放弃寻找之前的餐厅,转而带宁一宵来到一间临近中央公园的西餐厅。之前他在网上查过,这里装潢古典,陈列着艺术品和钢琴,充满情调,是个适合约会的地方。
他想,现在的他应该算是宁一宵的男朋友了,约会也很正常吧。
但令他意外的是,餐厅意外地很空,里面没什么客人,椅子都被放在桌子上,看上去快要打烊。
“您好,这么早就关门吗?”苏洄询问门口的服务生。
对方礼貌地回答,“我们这里晚上九点打烊,是老板的规定,这样子所有员工都可以回家陪伴家人。”
苏洄总会因为一些微妙的小细节而顿生好感,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宁一宵便询问,“现在是八点四十,还可以用餐吗?”
他又礼貌补充道:“我男朋友很喜欢这里,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
苏洄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耳朵发烫,甚至无法与服务生对视,只侧着头看向别处,手却被宁一宵紧紧握着。
侍应生露出微笑,“稍等,我问一下主厨。你们先坐。”
没多久,他出来告诉他们,主厨可以提供菜品,但是选择不多,都是比较简单的套餐。
“没问题。”苏洄和宁一宵选座在靠窗的位置,这里可以看到中央公园大片大片的树荫,还有黑夜中高大的曼哈顿建筑。
“住在那个楼上风景肯定很漂亮。”他指了指宁一宵后方的大厦,“
宁一宵也回头,看向苏洄指的地方,点头。
苏洄手托着腮,沉浸式地展开想象,“秋天应该非常漂亮吧,冬天也是,下大雪的时候会很美的……”
看着苏洄,宁一宵向上的欲望第一次有了具象化的内容。过去的他仅仅是想摆脱现有的生活,想逃离肮脏和压迫,要远离贫穷,在上流阶层站稳脚跟,不用再过之前的人生。
但他并没有体会过上流阶层的快乐,挣钱后也只觉得空虚。他只不过是在用所谓向上的欲望填补自己的虚无主义。
可苏洄出现后,他会开始做梦。幻想自己能成为不再为金钱所困扰的人,能在苏洄被限制支付的时候买所有他想买的东西,幻想能带苏洄去看世界上最漂亮的海,幻想能买下他喜欢的房产,陪他站在落地窗边看中央公园的雪景。
“发什么呆?”苏洄笑着,抬手在他跟前挥了挥,“你不喜欢吃牛排啊。”
宁一宵摇头,说喜欢。
“那里有一架钢琴。”苏洄望着不远处。
宁一宵发现他不爱吃玉米,沙拉里的玉米没碰,于是把自己这份里面的玉米和蘑菇都挑走,换掉苏洄的。
“你会弹钢琴吗?”他问。
苏洄慢悠悠点了下头,看上去不太有自信,“我小时候学过,学到高中吧。后来因为我……”他有些突兀地顿了顿,“我不太乖,没办法静下心坐下来练琴,就荒废了,不过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弹琴的。”
宁一宵放下刀叉,用带着鼓励的眼神看向苏洄,“要不要试试?”
“这里吗?”苏洄有些不好意思,“我现在可能都退步了。”
“没关系。”宁一宵说,“我是唯一的观众。”
这句话给了苏洄莫大的鼓舞,他走到钢琴边,和侍应生交涉了一番,然后坐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远远地对宁一宵笑,看上去很害羞。
但下一刻,他的表情便认真起来,手轻柔地放在琴键上方,流畅地弹出乐章,身体略微前倾,动作优雅舒缓。
苏洄合该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或者是在金色的音乐大厅,穿着燕尾服,宁一宵甚至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很恰如其分。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占有是否正确,起码这一刻的自己,仍旧一无所有。
苏洄是一株名贵的美丽植物,需要水、阳光和爱才能存活。
弹完最后一个音符,苏洄扬起手,侧头对宁一宵露出很孩子气的笑容,“我忘记太多了。”
“很好听。”宁一宵由衷说,“我以前没有听过。”
“是赫尔巴赫的《夜曲·第七首》。”苏洄回到位置上,吃了一口被宁一宵挑拣过的沙拉,举起手,将手心的细汗展示给他看。
宁一宵抓住,揉了揉,像是揉小猫的肉垫。
离开餐厅,苏洄借口吃得太饱,牵着宁一宵的手想多逛逛,谁知外面突然下了雨。雨势汹涌,毫无征兆。
宁一宵下意识拿手臂挡住苏洄的头,好在他们眼前出现一辆计程车,他立刻拉开车门,让苏洄钻进去。就这样,一场雨结束了两人称不上浪漫的初次约会。
“好大的雨。”苏洄凝视着被雨淋湿的城市霓虹,第一次不是想跳车逃出去,而是感到美好。
他喜欢和宁一宵一起淋雨的感觉。
内心里,躁动的情绪不断蠢蠢欲动,令他都快分不清,到底是因为生病,还是他对宁一宵的喜欢。
回到酒店时,门口站着几个熟悉的人,苏洄一眼就发现他们是保安,于是请司机绕到酒店的后门再把他们放下。
“怎么了?”宁一宵问。
苏洄摇头,“就是不想和他们碰面。”他低着头给其中一个保安编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们他已经回酒店了。
电梯内壁映照着两个湿淋淋的狼狈身影,苏洄笑了出来,宁一宵也不觉得怪,反而被他逗笑。
“我们俩都穿的白色,全透了,早知道一起穿黑色了。”苏洄指着电梯,下一秒门便打开了。
“到了,走吧。”宁一宵帮他按了开门键。
房间似乎被打扫过,之前的晚香玉气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雨水和泥土的潮湿气味,混合着温暖的木质香薰。
宁一宵怕他生病,于是让苏洄先去洗澡,可苏洄不愿意,推脱又推脱,硬是把宁一宵搡进浴室,替他关好门。
“你先洗吧。”
门合上后,苏洄松了口气,把湿的头发往后拢了拢,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就着床头的水喝掉了分装好的药片,又合上箱子。
浴室里的宁一宵打开了淋浴,放了水,并没有听到苏洄吃药的声音。淋湿后的衬衣不好解扣,刚解开第四颗纽扣,浴室门忽然打开了。
苏洄的脸被雨水浸得愈发雪白、明亮,他从狭小的缝隙钻进来,又关上玻璃门,没有迟疑,下一秒手臂便勾住了宁一宵的后颈。
没有一个人开口,苏洄闭上眼,踮起脚用鼻尖蹭着宁一宵的鼻梁,感觉他呼吸的热汽落到自己脸上,越来越重,便像是受到鼓舞一般,用凉的嘴唇蹭他的下巴,但就是不吻。
假装踮不住,脚跟落下来,苏洄的嘴唇也落到他的侧颈,他甚至张开嘴唇,用齿尖磨着他跳动的脉搏,舌尖轻轻触碰皮肤。
温热的水自上而下,没有停留,像一场只为他们而下的雨。
没有任何人,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彼此,雨愈下愈大,大到他们的衣服都紧贴皮囊,皮囊也相贴,没有丝毫缝隙。
苏洄有着一张美丽疏离的脸孔,纯真的眼神和毫不费力的柔软,组合成会被任何人轻易爱上的特质,太多人报以幻想,想要得到他,或是毁掉。
只有宁一宵想躲,想躲起来保护他。
在苏洄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宁一宵终于抱住了他,将他抵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不那么绅士地俯身吻下来。
他没有尝出苏洄嘴里的苦味,得到的只有勾缠的舌、细碎而甜蜜的闷哼,还有苏洄一点点下滑的身体,被他捞起,用手臂圈住固定,无处可逃。
“这是什么……好可爱。”
他听到宁一宵带着戏谑的低沉声音,觉得好痒,脖子上的转运珠子被他含住,但很快,他赞叹可爱的对象就换成了其他的相似物。
宁一宵开始胡乱称呼他,夹杂着粗重的呼吸叫他“小洄”,或是“小少爷”。
可苏洄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占不了上风,只能反复叫着“宁一宵”,紧紧地抱住他,说“别走”。
药物和荷尔蒙相互冲撞,共同作用,带给苏洄从未有过的幻觉。
他幻想自己是藤蔓,企图绞出身体里的每一滴绿色汁液,放纵地诱引,热烈地缠绕,纯真地献祭。
最郑重的话,宁一宵却留到了清醒的时候。有着整理癖好的他帮苏洄整理好一切,包括他自己,然后抱着倦怠的他到床上,站在床边拿出吹风机为他吹头发。
苏洄穿着柔软的浴袍,腰带胡乱系了系,整个人都很放松,任由宁一宵的手指轻柔地穿过他发丝。活到二十岁,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被幸福完完全全包裹,快乐到甚至有些害怕。
关闭吹风机,宁一宵为他戴上不小心弄散开的转运珠项链,又拨开他前额的碎发,吻了吻额头。
“我爱你。”
他毫不吝啬地说了两遍,甚至加上了自己在心里叫过许多许多遍的昵称,“我爱你,小猫。”
苏洄愣了愣,反应过来耳朵都是红的。
“谁是小猫……”
他怎么会觉得我是小猫呢,苏洄想不通,猫咪那么漂亮,那么可爱。
我只是个小的怪物。
“谁是小猫?”宁一宵又一次模仿他的语气学舌,逗完后,还是低下头,吻了吻苏洄的鼻尖。
“你是我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