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洲 作品

第96章 第 96 章

    吃过饭休息了会, 桑絮送裴思渡下楼,低头划手机,低声说:“我晚上加班, 不用给我送吃的过来了。”

    电梯缓缓下行,裴思渡侧身看她, 目光又落在她脖颈上的创口贴, “几点回家?”

    这不好确定, 或早或晚, 全看玩家。

    桑絮正在翻群消息,没注意到她的眼神,随口说:“不知道, 晚上再看吧。如果我到家晚,你就先睡。”

    出了电梯,两人并肩而行,裴思渡今天穿了双跟不高的鞋, 难得比桑絮略矮些。

    路面被阳光晒得干爽, 看不出昨晚疾风骤雨的痕迹。

    将人送到停车处, 桑絮没打伞也没戴帽子,嫌外面晒得慌,“路上开慢点, 我先走了。”

    神情微滞, 裴思渡觉得胸闷,勾住她的手, 抬眸瞧她:“你生我的气了?”

    不解, 桑絮还没反应过来:“生你什么气?”

    她挺开心的, 裴思渡对她太好, 给足了她面子, 回去封憬肯定又要假装“羡慕”她有姐姐了。

    眸光往她颈上扫去,裴思渡问:“不疼吧?”

    她早上看印子还挺深的,触目惊心。

    原来指的是这件事,桑絮不自然地拿手挡了一下,脸色更淡。

    在她见过的人里,没有人比裴思渡更完美,尽管裴思渡不止一次地说过“我没那么好”,可是桑絮就是知道她好。

    但现在不得不说,裴思渡哪里都好,只在小气上与自己不相上下。醋劲大得要命,还什么醋都吃。

    姜蕊都直得不能再直了,在她面前怎么随意怎么来,还常给她出主意,鼓励她好好与裴思渡在一起。

    这样的朋友,裴思渡也要防着。

    就因为,桑絮曾经在姜蕊肩上拍过一张暧/昧的照片,摆拍在裴总那里都是禁忌。

    至于日记里的那个女孩,多少年前的事了,桑絮平时都懒得想。仅因随口谈到,她昨晚又醋又疯,连一贯的温柔都不装了。

    脖颈上这处吻痕位置太高,穿什么衣服都遮不住,也是裴思渡故意为之。

    兴致上来,完全没了分寸,说是偏要人知道她有主才行,于是留得又深又刻意。

    桑絮平时可不这么对她,怕她上班尴尬,从不舍得留明显的痕迹。

    但即便如此,桑絮也不至于生她的气。谁让裴思渡是她的女朋友,这样那样的特权给她又没什么,反正只能给她。

    她昨晚没睡好,今天单纯没精神而已,提不起劲,是以看上去情绪不高。

    但裴思渡既然先问了,机不可失,当然要趁机表示不满,板着脸哼道:“当然疼,疼死了,下次不许故意留这个。”

    “好,是我不好,没有下次了。”

    温声哄着她,她将桑絮的手都握出了汗,眸光似水,投去柔意,“都翻篇了,我保证。”

    日记跟那个女生的事情就此过去,她不会再跟桑絮闹。一次两次是情/趣,多了,桑絮就会发现她的性子恶劣,难以忍受。

    想跑可就不好了。

    她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且都是独一份。她想分享与人那是心情好,她不想分享,绝不许旁人觊觎,也没人敢问她要。

    这样养成的性子自然霸道,她伪装得再好,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以至于陈年的老醋还要去吃。

    她今天穿着休闲,瞧上去模样温柔至极,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

    但桑絮从前与她不熟的时候,就晓得,裴思渡的外表只是门面,里面卖的商品没那么简单。

    她看着握住自己的那只手,白皙的腕上戴着自己送她的手链,赏心悦目。只是指甲剪得太过干净,修得圆润,想是蓄谋已久。

    也怪昨晚自己犯傻,好端端地袒露那些破事,让她寻到由头。

    仗着正在被哄占了上风,桑絮语气嚣张:“下不为例。”

    离开十七重后,裴思渡开车回了趟家。父母都在,颇为和睦地坐在一处喝茶等她,聊聊别人家里的八卦丑闻。

    有时裴思渡真心佩服他们俩的心理素质,处变不惊,出再大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哪怕有摩擦,很快就能重修于好。

    所以在没发现他们的私事以前,裴思渡自我感觉足够幸福,父母疼爱她,家庭氛围和睦。

    发现后,就觉得这种和睦,不算正常。

    上回那孩子的事,她膈应得不行,气了许久。她都这个年纪了,自然不怕有人跟她抢财产,但是从心底厌恶这种事情。

    两位当事人居然说放就放,过去了就不提了。

    她暗叹在这一点上她差得远,若是也能有此胸襟,大度一些,那便好了。

    昨晚不会在桑絮面前暴露,明明心疼她的遭遇,却任由醋意发酵,问了一堆傻话。

    一家人正闲谈间,裴思然给她发信息。她这周放假回家住两天,爸妈都清闲,正在来串门的路上,快到了。

    没一会,一家三口进来,本来安静的氛围瞬间热闹起来。

    裴思渡起身招待叔婶。

    裴思然的父亲裴凯是名牙医,瘦瘦高高,是个儒雅风趣的中年人。母亲是名小学教师,一袭碎花长裙,看上去年轻又随和。

    “思渡也在。”婶婶笑着跟她打声招呼,回头跟裴思然道:“你姐比你孝顺多了,你半学期都不想回一次家。”

    裴思渡笑着点头:“我是刚好没事,思然学校事情多,太忙了。”

    裴凯摇头,跟着吐槽女儿:“女大不中留,然然哪有空回家。到了忙着谈恋爱的年龄咯。”

    满厅笑声,裴思然已经习惯被亲爸妈损,生无可恋地撇嘴。

    为了祸水东引,她蔫坏地笑:“桑老师不是回淮城了吗,姐,你还能闲啊?”

    这话一出,四个长辈看似在喝茶闲谈,都竖起了耳朵听。

    她跟桑絮的事情不算秘闻,裴思渡向来不避人,且上回裴思然发了她们三人的自拍,叔婶想必也知道了。

    “她回来有她的事情,我怎么就不能有空了?那你说说,我要忙什么?”裴思渡含笑给了她一个设圈套的眼神。

    “我的意思是桑老师好不容易回来,你俩结束异地了,你得多陪她约约会什么的。”裴思然尽力让自己一脸单纯。

    “这样啊。”裴思渡耐人寻味地点头,“总不能天天约会。还有,不要再喊老师了,只教过你半年,还惦记着。”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我多有礼貌。不喊老师,姐姐说我喊她什么?”裴思然又开始捣乱,边说边拿眼神瞟那边的长辈组。

    “她比你大几岁,你也喊姐姐就是了。”裴思渡不上她的当,补充了句:“但不要喊桑姐,她很嫌弃。”

    以她的经验来看,只要乖巧地喊桑絮一声姐姐,桑絮什么都能答应。敢喊桑姐,那就等着挨骂吧。

    裴思然妈妈听她们俩聊,直发笑,上次看到思然朋友圈还惊奇呢,怎么当初的家教桑老师,跟她们在一起吃饭。

    裴思然含蓄地说:“她是姐姐的朋友。”

    对于裴思渡的性取向问题,家里人没有刻意通过气。但这些年裴思渡从不与男人接近,身边乍一出现女孩,基本上心知肚明。

    加上过年时听了一嘴,说思渡谈了个女朋友,所以她婶婶立即明白了。

    不禁感慨淮城真小,甚至跟丈夫闲谈,当年桑老师忽然跟他们断开联系,有没有思渡的原因在。

    要是有,那这么多年,她们难不成一直在纠缠?

    可惜,晚辈的事情,他们再感兴趣也不好多问,只能揣测几句。

    “思渡,今天怎么不带她一起回来?”

    “她自己开店,工作原因,周末比较忙。”

    裴思渡回完婶婶的话,想起昨晚桑絮的抗拒,认真说道:“不过就算她有时间,带回家这件事也催不得。还没在一起多久,不能轻易见家长。问问思然,现在愿意去男朋友家里吗?”

    裴思然一听配合地摇头:“当然不愿意啊,想到就尴尬,谈恋爱见家长干嘛。”

    裴原不听女儿的诡辩,出面说:“思然还没毕业呢,两个人都是小孩,你跟他们比啊。你们这都不年轻了,也不能光谈着,都不让家里人见一面。”

    “就算不年轻,我们也跟思然一样,循序渐进。”

    她笑了下,“爸,你放心吧,人跑不掉,我争取今年带她回来过年。”

    桑絮去年就没回家过年,可见她对家里并无依恋之情,今年多半也不会回去。她想把人带回来,一起热闹地吃顿团圆饭。

    不能让她像以前一样孤独了。

    晚饭两家人聚在一起,裴思渡入座前拍下满桌的菜发给桑絮,“想吃什么,给你打包带回去。”

    桑絮应该是吃饱饭了,对菜本身不感兴趣,不正经地回了两个字:“吃你。”

    花了力气隐住笑,裴思渡下意识将手机侧开,好不让裴思然看见。在家人面前快速地打字回复她:“悉听尊便。”

    息屏,收起。

    九点半钟,桑絮带完一车本,正准备离开店里。

    解锁手机,看见裴思然给她发来的消息:“桑老师,姐姐不让我以后喊你老师了,让我喊你姐夫。”

    桑絮脚步一滞,发了个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包过去。

    尴尬劲过去,不自觉地笑容灿烂:“喊什么都行,喊我名字都可以。”

    本来她就没跟裴思然差几岁,同龄人喊名字也没什么。

    “真的吗,那我喊桑姐可以吗?”

    “……”

    不用说都知道是谁教的,裴思然那股坏劲跟裴思渡像死了。

    桑絮腹诽,这小姨子难缠。

    她没再回复,急着开车回家。

    从前几点下班都无所谓,只要她不觉得累,在店里待着与在家里没有分别。

    回家路上她会听歌,复盘一天的事,顺便想想明天吃什么这种无聊的事情。

    这两天却深深感受到,当那个“家”是她跟裴思渡共同的家时,“归心似箭”一词就不是白创的。

    无论裴思渡在不在家里,回去路上,她都轻快又喜悦。

    因为等待她的不是孤寂与乏味,是暖灯、月光和甜腻的味道。

    每座城都有月光,云城的太黯淡,安城的太冷清,唯独裴思渡窗前的那抹最深情。关灯之后,银色的光华从帘后轻往房里探。

    如霜而不寒,皎皎而脉脉。

    开门进了家里,桑絮才坐下换鞋,裴思渡便从书房出来。穿着白色的真丝睡裙往她面前来,站着将她额边碎发理去耳后,“累不累?”

    “还好。”桑絮穿上拖鞋,顺手撕开脖子上的创口贴。捂了一天,难受得发痒。

    于是那处吻痕漫不经心地曝露,刺眼而靡乱,裴思渡反倒不敢看,挪开了眼。

    桑絮倒是一点都不在意,“你伸手。”

    伸出左手,看着桑絮把创口贴放在自己手心,吩咐她:“扔了。”

    她今天心情一般,想着要哄她,裴思渡自然照做。

    背上出了汗,桑絮进房间拿衣服,想先洗澡。

    裴思渡跟进来,从后搂住她的腰,“你今天想我了吗?”

    “怎么不想。”桑絮声音低低的,她想了她一天。也不知怎么距离近了,倒更矫情起来。

    “我身上有汗不好闻,你先让我去洗澡。”

    “好闻的。”

    桑絮拿她没办法,只好站稳让她抱,忽然想起,“思然说,你让她喊我姐夫,真的假的?”

    裴思渡听见便止不住笑,“你猜猜是真的还是假的?”

    “肯定是真的。”桑絮转过身,拦腰将人搂进怀里,既然裴思渡不嫌弃她,她也不在意有没有汗的事情了。

    “我今天想你想了一天,想着怎么报仇雪恨。你有好的建议给我吗?”

    “恨我啊。”勾住她的后颈,将暖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侧,声音魅得让人耳根发烫:“我说了,悉听尊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