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80章 诗无寐32

    正月十六, 使臣团一行人天亮便起身,跟着大魏臣子们一道立于驿站外的官道前,等待来迎使。

    近晌午, 远方卷起尘烟, 马蹄声橐橐。等得不耐烦的诸人忙整理仪容,翘首以待——

    不说南蛮使臣团如何,大魏官员这方以韦浮为首,皆已被朝廷告知, 是当朝太子亲自前来。

    林雨若作为唯一的女眷, 身为宰相之女, 自有权立于韦浮身边。她随着韦浮一同等候那太子殿下时,悄悄望一眼身前绯色官袍加身的韦浮, 心中同样对太子殿下很期待。

    虽然因为君臣权势平衡之故, 陛下和宰相再联姻, 也不可能选太子, 不可能选宰相最疼爱的女儿。但是自幼一起长大,林雨若和暮长亭还是有几分情分的。

    只是此时,看着烟尘渐近, 林雨若比所有人都最先发现烟尘后的人影, 不是暮长亭。

    待来迎使更近了些,韦浮那双总是噙着笑的眼睛眯了一下。

    当马匹停在诸人面前, 南蛮使臣团的一众人, 以云延王子为首, 才认出了从马上跃下的飒爽女儿郎, 不是太子暮长亭, 而是广宁公主暮明姝。

    暮明姝从马上跳下, 向他们走来。她身后的卫士和文臣跟着纷纷下马, 无论心中如何想,他们面上都维持着淡然。就好像一开始派来的,就应该是暮明姝一样。

    但等待的人中,在暮明姝步步走近期间,发出小声嘀咕声:

    “怎么是她来了?不应该是太子殿下么?”

    “南蛮派来了王子,咱们却只派一个公主。若是南蛮人从里面挑刺,说我们不够友好,从而引起战祸,那岂不冤枉?”

    “陛下是老糊涂了?她岂能代表我大魏?”

    韦浮静静地听着身后人的不满,他没有说话,只听到议论声声中,只有林雨若回头,小声辩解:

    “中枢自有中枢的用意。公主又何妨?南蛮派来的王子又不是太子,我们不派太子而派公主,这礼数很正常啊。”

    众人碍于宰相之名不好辩驳,林雨若松口气,回头时,见韦浮正在垂眼看她。

    她脸烧红,对他扬起一个笑。

    他的目光却移开了。

    林雨若怔忡失落间,听到南蛮人那边也在嘀咕。只是对方说的是南蛮话,在场诸人除了鸿胪寺出来的官员,其他人听不懂南蛮人的抱怨。

    暮明姝傲然走来,将众人态度与小声讨论皆看在眼中。

    她的唇抿紧,面色越来越冷,她步伐放慢时,一位红袍年轻官员上前,率先请安:“恭迎公主殿下!殿下代大魏而迎南蛮王子入长安,扬我国威,我等已恭候殿下多时——”

    暮明姝和她身后那些不情愿的侍卫和官员一同看来,见站出的人,是韦府君韦浮。

    暮明姝目光与韦浮对上一息。

    他微带着笑的眼睛,与她冷淡的眼眸在短暂间触了一下便移开。

    他上前迎上公主殿下,主动跟在暮明姝身后半步外。其他驿站等候的官吏纷纷回过神,跟着韦浮一起喊着“恭迎殿下”,主动跟上公主的步伐。

    暮明姝的眉目舒展开,目中矜傲之色温和些:“诸君请起。”

    她的目光,这才看向南蛮使臣团,最终停留在最前方的云延身上。

    这位身量高大魁梧的异国青年并不穿大魏服饰,一只耳下挂着耳环,银亮闪烁的光,与他琥珀色的眼眸一起潋滟生波。他已经不知道凝视暮明姝多久了。

    暮明姝淡然回眸。

    云延:“初见殿下,殿下风采翩然,我心倾之。”

    暮明姝淡漠:“我大魏有句话,不知道王子听过没有?”

    云延挑眉。

    暮明姝:“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意思是说,怎么初次见面,本殿下就觉得你很眼熟呢?”

    她平静说这样的话,云延眸子眯起,立时明白暮明姝在暗示他挟持林雨若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他们倒真不是初次见面。

    云延笑一声:大魏公主。

    暮明姝没有做多余的事,她也没有不如暮长亭。暮长亭在的时候该如何交换双方信物,如何查看公章公印,她在这里一样地完成。

    双方都当做不知云延劫持过林雨若,两方下属们忙着查看、交换信件,暮明姝则在韦浮小声耳语后,接过他递来的公函,查看谈判后的结果。

    南蛮使臣团自然不承认云延绑架过林雨若的事,但是他们一定要在礼单上作出补偿。

    而这正是韦浮做的事。

    暮明姝看到密密麻麻的、比汇报时又多了两页的礼单,她瞥一眼韦浮,道:“韦府君舌灿莲花,当一个小小县令实在屈才,不如去鸿胪寺任职更好。”

    韦浮噙笑:“全是我大魏君威远扬之功,臣不敢居功。”

    暮明姝手仍翻着他递来的折子,目光却轻轻抬起,看向稀稀拉拉的人群,以及似乎无所事事的云延。

    她一边看折子,一边缓缓开口:“王子殿下,我看双方交接十分顺利,不如我们用完午膳后,便启程回返长安。这样,日落之后,堪堪能入长安城门。”

    云延本没有听见她的话,因这位公主话是对着他说,眼睛却一直在看她手中的书页——她那倨傲冷然的态度,谁会认为她在和云延说话呢?

    云延在南蛮,即使兄弟间争夺猜忌,也没有被人如此蔑视过。

    他忍不住笑,顺着公主的话:“殿下在和我说话?我真是……用你们大魏的话说,真是受宠若惊。一切但凭殿下安排,我等南蛮人并无意见。”

    暮明姝合上折子,轻轻吐了一个字:“好。”

    下一刻,她身畔的韦浮眸子一缩,愕然地看到暮明姝身如鬼魅,向前疾掠。她腰袖展扬,一根长鞭甩将出去,赫然之威,正是公主亲临。

    韦浮匆匆跟上两步,少有的惊愕:“殿下——”

    那鞭影差点甩上他面孔,他被尘土呛到,趔趄咳嗽时,被林雨若向后拉走。林雨若:“韦师兄不要上前!”

    所有忙碌的人均呆住,和韦浮一起,看着暮明姝突然对云延出手。反应最快的,反而是危机当头的云延。在长鞭尖端甩到他脸前,他轻飘飘跃起。

    云延:“殿下这是何意?”

    暮明姝不废话,鞭影再袭。

    云延武功不弱,甚至很强。他被迫迎战,很快适应了这位公主的打斗风格。快、狠、厉,长鞭破空的呼声让周围人骇然,而即使云延,也不敢被这鞭子碰上一点。

    他发现,短短几月后,暮明姝的武艺似乎提高了——至少比他上次逗弄她时,她要厉害得多了。

    长鞭卷上云延脖颈,云延向后疾退,一手握住长鞭,另一手在地上一撑。他借助长鞭要将暮明姝卷过来,不想暮明姝突然松手,整条长鞭失力,反让云延受制。

    云延抬头,反应过来时,暮明姝跃地而走,一脚当胸踹来。

    艳红裙裾飞扬,暮明姝落地,云延咳嗽着跪倒在地。

    他一手空握着那条被主人抛弃的长鞭,一手抚胸,低头看到自己胸前的一只鞋印。

    他身后的南蛮人纷纷抽刀:“放肆——”

    “住手!”云延抬手喝住被激怒的下属,半跪在地的他抬头,看向紧张的大魏官员们,目色闪烁的韦浮,以及眼中终于带了一丝轻松笑意的暮明姝。

    云延咳嗽着问:“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暮明姝慢悠悠:“没什么意思,私仇而已。”

    众人茫然间,她垂目,觑了云延一眼:“昔日我有一故人,当胸踹了我一脚,将我从墙头踹下,那人戏谑我,瞧不上我的武艺。今日见到云延王子,不知为何,我看着云延王子的脸,就总是想到昔日那瞧不起我的人。”

    云延浓眉挑一下,眼睛被刺目阳光照耀,如同玉石一样亮。

    还带着几分笑。

    暮明姝道:“还你一脚罢了。”

    云延从地上站起:“原来如此,小王受教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美艳的公主,要上前将她的鞭子奉还。但暮明姝背身而走,非常随意:“鞭子送你了。”

    云延笑:“多谢殿下馈赠。”

    暮明姝走向驿站,她路过韦浮,轻轻看韦浮一眼。韦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显然对她的举动意味,他了然于心。

    玩火啊。

    野心和儿女情长之间的玩弄反转,谁又说暮明姝不会呢?

    韦浮微笑看她,她见他了然,清冷的眼中便也带上了笑意。

    她扬长而去,长袖擦过他手臂。而傻乎乎的林雨若还在问韦浮:“师兄,殿下没事吧?”

    韦浮温声:“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林雨若:“……”

    云延在后哈哈笑出声,又被胸闷而弄得继续咳嗽起来。

    --

    正月十八,锦城中迎来刺史独子的婚宴。

    天气却不好。

    天未亮时便开始大雨,司仪祈祷了几个时辰,到吉时前这场春雨依然不停,且有越下越大的架势。

    宜婚娶的日子,遇上这么大的雨,只让刺史刘禄咬牙夸了一句——“好雨知时节,合该我儿在今日大婚!”

    司仪问:“府君,还迎不迎新嫁娘?”

    他被刘禄瞪一眼,刘禄推开窗,雨声滂沱声中,客人们络绎不绝。刘禄让司仪看那些客人,都是蜀州当地的高官重臣,前来参加婚宴,也许在婚宴结束后会密谋一些事。

    刘禄大声:“我请了这么多人,你说婚宴不办了?这只是一场雨,即使是下冰雹,我儿今日都必成婚!

    “去!去请你们郎君来。让禹儿穿戴好新郎服饰,拜了宗祠后就赶紧出门迎亲去。别等雨大了,车驾堵在半路上,耽误了吉时。”

    众人忙掉头要去忙碌,刘禄又拉住一人,犹豫一下问:“可有请晏少卿来席上?”

    被拽住的仆从回答:“小人昨夜就去寻过晏少卿,但当时晏少卿病得厉害,连门都没让小人进。晏少卿说他今日绝不会缺席,请府君放心。只是晏少卿说自己身体最近困乏,恐怕会晚几个时辰来婚宴,让府君不必刻意等他。”

    刘禄抚须点头。

    他怀着轻蔑的心想:晏少卿哪里都好,怎么看都优秀,可惜他是个病美人。

    风一拂就倒,灯一吹就灭。

    晏倾从去年冬开始生病,身在刘禄府中,刘禄知道这位年轻人一冬吃了多少药,咳了多少血。刘禄怀着复杂的心情等着晏倾病好,但晏倾的病反反复复,一冬都没有好全,到了春日,还整日窝在府中宅院,少有出门的时候。

    晏倾少数几次出门的时候,必是陪着他那小情人徐清圆去玩。

    就连上元节,都不肯错过。

    刘禄想长安那边的人,把晏倾传得太厉害了。照他看来,这位少卿也没什么吓人的……待他们杀了晏倾,就说晏倾病死在蜀州。就晏倾这个身体,病死也并不奇怪。

    只是可惜,小锦里那个“浮生梦”的毒没了。不然,晏倾死于这种前朝宫廷独有的毒,除了他们蜀州的仵作,谁又能验出真正的死因呢?

    刘禄心中又庆幸又不安,在刘禹到来之前,他转身进了祠堂,向列祖列宗烧香,祈求他们保佑。

    香烟缕缕浮上眉眼,向没有尽头的高空飘去。好像冥冥中有一根线,牵着他们该有的去处。

    刘禄点香的手微微发抖,点上几炷香,香半途折断。他心里暗沉,又沉着着重新点香。

    隐隐的不安感在他心中放大。

    于是烧完香后,他仍不肯走,而是在寂静无人的宗祠,喃喃自语:“乔子寐啊,你死的太早了。不过有晏少卿陪你,你在地下也不孤独了。

    “你也莫要怪我,我也不曾逼死你,是你自己张扬,动了世家大族的利益,连你本族的人都抛弃了你,我又有什么法子呢?

    “那些人想杀你,我还保全了你族人,说你家人早就死的差不多了,流放的差不多了,何必赶尽杀绝。要怪你也得怪太子羡,怪南国旧朝廷。他们弄死了你堂哥一家,牵连到你,你早该和他们一刀两断了。

    “看在我尽心尽力的份上,看在我将蜀州治理得还不错的份上,你在天之灵,保我儿今日成亲顺利。”

    烧完了香,他推开门,正看到不情不愿地穿着大红新郎服饰的刘禹在一根廊柱后探头探脑。

    刘禹眼神闪烁,神智恍惚,大雨在他身后瓢泼如雷。

    刘禹:“爹,我想跟您说件事……”

    他的犹豫被刘禄厉声打断:“你又想拒婚是不是?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再出幺蛾子,为父就把你绑起来,押着你去迎亲!你要选哪个?”

    刘禹面色铁青,拂袖便走。

    他被刘禄喝住:“站住!进来给祖宗们烧了香再走。”

    刘禹迟疑下,走了回来。

    晏少卿的计划他虽不知,但是晏少卿让他和映娘走,他心里总觉得奇怪,怕晏少卿有什么对他父亲不利的计划。他想将自己和晏少卿的计划告诉父亲,然而父亲再次呵斥他,逼着他成亲,终让刘禹把所有的不安丢掉。

    刘禹打算给祖宗们烧最后几炷香,求他们保佑自己和映娘私奔顺利,也保佑他这个爹在他失踪后不要乱了阵脚。

    如果说,刘禄有过什么扭转命运的机会,此时的刘禹正是其中之一。

    但是人面对一次次机会,更多的选择是放弃。

    在刘禄目视着刘禹离开的这一瞬,他的命运正急转直下,再不复返。

    --

    晏倾撑着伞走在大雨中。

    天未亮,在风若的帮忙下,晏倾便从刺史府的后院小门离开。刘禄派人去他院落叫门,自然是叫不开的。

    今日晏倾的精神依旧不好,但他此人每逢大事,总能先稳住自己,是以旁人根本看不出他如何如何。

    风若和他分开,张文也和他分开,他只身撑伞前去和钟离等镖局好儿郎汇合。风若和张文各自被他安排了事情,借来的兵马在大雨中悄悄聚集,晏倾也该去做自己的事了。

    晏倾在钟离这里换上和刘禹如出一辙的绯红衣饰;隔着一间厢房,徐清圆自己为自己描眉涂粉,将自己扮成一位新嫁娘。

    有刘禹的告密,他们轻而易举地得知迎亲队伍的行走路线。

    刘禹正带着人从家中出门,浩浩荡荡地去迎接新嫁娘。

    --

    比这个时辰稍微晚一些,大柳村迎来了披着漆黑锁甲的军人们。

    大雨霖霖,双方对峙。

    大柳村的盗户们以为刘禄出尔反尔,想对他们下手。他们派出一壮士大喊:“我们有你们府君的把柄,你们敢做什么?!”

    可是这些军人,等着的就是他们这句话。

    为首的军人手一挥,冷喝:“持少卿手书,将他们全都拿下!若有反抗者,死生勿论!”

    身后的张文本来打算离开,一听这位长官的话,愕然道:“少卿的命令分明是留活口。”

    这位军官冷笑:“张主簿,你们调我益州军,我们前来是奉大都督之令。如何捉拿要犯,就不必你们这些文弱书生指手画脚了。”

    张文想到晏倾叮嘱他说莫要跟军人发生冲突,以免发生当初蜀州发生过的恶事……他只好忍气吞声,道:“但留一个活口,好让我们少卿问话也好。”

    这军官却不屑:“晏少卿不是很了不起吗,把我们益州军使唤得像狗一样为他来回奔波,却不告诉我们目的是什么。这么厉害的少卿,我等从未见过,正想见一见来自长安的书生要如何审案!”

    一身肃杀的军人们前往捉拿大柳村的人,战斗发生的同时,这位军官发出有趣的笑声。

    武臣自古不服文臣,何况两人品阶相同,凭什么武官就要被呼来喝去?

    张文摇摇头,嘀咕着“有辱斯文”,却也不和他们这些粗人争辩。张文将这里的事留给他们,骑上马赶往其他地方——

    晏少卿说,大柳村的盗户可以先放一边,最要紧的证人,必须前往审案现场。

    那审案场所,自然是正在大办婚宴的刺史府。

    --

    雨大如斗,连绵织烟。街巷空荡荡,杨柳依依,芭蕉垂搭。栖息在屋顶上外头梳理自己羽毛的云雀被下方的喧哗惊吓,振起翅膀飞向凝碧色的天空。

    迎亲队伍和一支运镖队伍在巷口撞上,因雨大而发生冲突。

    在这场冲突中,颤巍巍掀开帘子的新嫁娘被人打晕,被掳走到旁边的小门楼下。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徐清圆仓促换上新嫁娘的衣服,轻轻抚平新嫁娘昏迷后也蹙着的长眉。

    已经吓傻的新娘贴身侍女看到一群武力强盛的人,唯恐他们对自家女郎做恶事,她求饶不得后被点了穴。在钟离冷漠的眼神逼迫下,她含泪点头,表示会听他们的话。

    于是小侍女扶着已经被掉包的新嫁娘回到马车中。

    新嫁娘手中捏着一把却扇,靠却扇掩饰从容貌与原本新娘的不同。

    这迎亲队中大部分人被打晕,被藏入门楼下,他们都被钟威虎镖局的人替代。

    当晏倾和刘禹换完身份后,刘禹背着小包袱,和映娘牵着走走向城门,刘禹回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身后那场变乱平息下来了。

    映娘问:“你后悔了?”

    刘禹:“不……我们赶紧走吧。”

    ——他怕自己停下步,便会忍不住回头。

    --

    迎亲队大换人后重新上路,刘禄队伍和新嫁娘队伍彼此不认识,却因为大雨而双方皆未上上心。

    侍女颤颤:“郎君,我们女郎说可以上路了。”

    钟离在晏倾耳边低声交代时,多瞧了眉清目秀的绯红衣袍的青年几眼:“少卿要的东西我准备好了,已经和他们送亲队里面一个箱子换了。”

    晏倾颔首。

    重组后的迎亲队上路,晏倾才要上马,那被威胁的小侍女又颤巍巍开了口:“郎君,我们女郎找你说话。”

    晏倾停顿一下。

    晏倾来到车驾前,隔着马车帷帘问候:“女郎?”

    立在旁边的侍女好想哭:“我们女郎说雨太大了,请郎君登车。”

    晏倾迟疑,马车车门推开,一只秀白的手伸出。

    这只手向外递来,晏倾踟蹰间被她握上。

    车中清圆柔声:“小女担心夫君淋雨,请夫君不要推脱,快上车来。”

    雨声轰鸣在耳。

    虽然心中知道徐清圆叫他上车必然是有事商量,但是她这话,仍让他心跳快一拍。

    在那小侍女瞪大眼睛的注视下,他只好咳嗽一声:“我去看看你们女郎……夫人。”

    好雨知时节。

    他撩袍,被她拉着手,劝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