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

    “哥, 肯定是小贱人推我下去的！那天晚上他……”

    单人病房中，叶若正对着手机义愤填膺。

    他穿着病号服，脸跟脖子红成一片, 激动地一时上头, 刚动了一下，腿上刚过的麻醉药顿时教他做人。

    “嘶——”

    他看了一眼自己此时正高高吊在半空中，打了厚厚一层石膏的右腿, 泪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

    完了！都完了！

    这破腿起码要两周才能好！

    那扒皮剧组肯定不会因为他这一个配角拖延两周！

    这角色可是他磨了青芜哥好久才拿到的！

    既讨喜又有高光点，跟他本人的形象又符合, 作为出道角色再好不过！

    现在全都被那个姓苏的小贱人给毁了！

    叶若咬了咬牙, 颜色阴沉。

    “你有证据吗？”电话里，对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雅温和，不骄不躁, 冷静异常。

    “没有。”

    为了方便他自己动手, 他特地观察过周围附近有无摄像头或行人。

    “那这些就是你的一面之词。”

    对面淡淡道:“这种一下子就会被戳穿的谎言在这个圈子是没有人会信的。”

    “不过真真假假这种东西, 本来就没有多少人会在意，信的人多了, 就成真了。”

    叶若愣了愣。

    “剧组那边已经决定换人了, 按照原本的合同你还要支付违约金，我找人出面协调了一下，省去了违约金的部分，只需要赔偿损失。”

    “哥……谢谢。”

    对面轻笑一声:“不用谢, 这些钱就当我是前期投资了。”

    “你是我弟弟，我当然要护着你了。”

    “希望你以后，不要让我失望。”

    电话里, 叶青芜的声线有些失真, 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嗯！我知道了, 哥！”

    ……

    片场。

    苏栾原本以为为了表忠心他已经到的够早了，但是有个人比他到的还早。

    “恰——恰——”剧本敲击桌面的声音一下一下的，清脆动听，敲在脑壳上一定会被人大呼「这瓜保熟」。

    苏栾乖巧地坐了过去，低下头又缩成了一个鹌鹑。

    “听说——”在漫长的沉默中，那人终于发了话。

    “昨天有人想要挖我墙角。”

    苏栾忙不迭解释:“有个演员不小心掉进水里，我跟别人一起救了他，但是他崴了脚没法继续拍，那导演以为我是素人，所以想让我临时替一下他的位子，不是挖墙脚。”

    叶若那个样子肯定是没法演戏了，一时半会儿他们也找不到别人。

    但是拍摄进度不能耽误，也不能让其他演员干等着，毕竟每一秒烧的都是钱。

    于是那导演看到他外貌条件不错，也挺符合人物特征，虽然那张脸可能有艳压主角的嫌疑，但是上妆之后盖一点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就想让他临时上场顶替一下。

    苏栾当然是拒绝了。

    他并不想未来和古偶一起焊在耻辱柱上，成为被广大弹幕吐槽的一员。

    “昨晚他们的制片人还到酒店找过你？”

    “找过。”苏栾点头:“不过我没让他进房间，酒店安全链条还锁着，隔着一条缝说话的。”

    那制片人长得肥头大脑，眼神猥琐至极，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报我的名字吗？”

    “没……怕给你添麻烦。”

    拍戏至今，陆大导演都没向媒体透露出他在拍戏，演员和主创名单更是被他藏得死死的。

    陆泽川声音淡淡:“如果你实在不想被人打扰，下次遇上这种事可以直接报我的名字。”

    “我不问他们给了你什么条件，有些事你自己决定，我不干涉，只是有一点……”

    “我不喜欢演员轧戏。”说到这里，陆泽川终于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

    “能在这个圈子里生存下来的，大多都是有野心的人，懂得利用周围一切人脉和资源为自己创造条件，甚至不择手段。”

    “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我能给你的不是你最想要的，到时候你就要离开我去寻找其他机会。”

    “离别是永恒的主题，在这个圈子就更正常了。”

    陆泽川拿剧本轻轻敲敲他的头:“但起码现在，你还是我的演员，你就要听我的。”

    苏栾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违和感，跟平时的他有点不太一样。

    怎么说……

    有一种莫名的深沉？

    但只是怔愣了一瞬，苏栾又觉得他这样很正常。

    或许是文艺类导演的通病，这家伙外表看上去随性洒脱，其实内心很敏感。

    在拍这部戏之前，苏栾把这个人制导的所有电影都看了一遍。

    以前他是绝对不看文艺片的，觉得这些东西枯燥又煽情，他并没有花钱去电影院哭的兴趣。

    原本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看，但随着故事线发展，每次他都会不自觉沉溺在剧情中。

    为什么会写出这样的剧情……

    为什么在这个地方要用这句台词……

    为什么在这段剧情的处理上会想到用这样的镜头拍……

    从观众的视角看纯粹会被剧情打动，震撼。

    但以演员的视角看，苏栾只觉得陆泽川作为导演很可怕。

    有的时候，苏栾甚`楠枫至觉得这家伙眼中的世界跟他们是截然不同的。

    挤压、破碎、阴沉、反抗、尖锐……

    “我不会……”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情不自禁说出了三个字。

    “嗯？什么？”陆泽川回过头看他。

    苏栾反应过来，低下头，视线偏移:“没什么。”

    他刚刚想说什么？

    我不会……离开你？

    这种话是他说出来的？

    苏栾瞳孔地震。

    陆泽川又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哦，对了，那个掉进水里的演员是叫叶若吗？”

    “他是不是就是试镜那天跟你们起冲突的男生。”

    “啊……对。”

    原来你都知道啊，那刚刚问我干什么……

    苏栾心里刚嘟囔了一句，一旁那人又道——

    “他崴了脚掉到湖里，真的只是意外吗？”

    苏栾闻言，心跳慢了半拍，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没想到迎面就对上了一双满是戏谑的眼睛。

    刚刚的深沉一去不复返，现在的陆大导演又恢复到了以往喜欢逗他的状态。

    苏栾:“当时他拿树枝想要划我的脸，我躲开了，然后他一时情急被脚下树枝绊倒掉下去了。”

    其实是小白搞的鬼，但是他不能卖室友。

    “做得不错。”陆泽川轻笑一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我还以为你真的没脾气，傻乎乎的被人骗呢。”

    被人骗？

    通常都是我骗别人好不好！

    明明你也是被我骗的一员！你也好意思说我！

    苏栾低着头，一声不吭老老实实被这个人像是摸宠物一样的摸头。

    这时，他的鼻尖嗅到了一丝淡淡的烟味，但是在他的印象中，陆泽川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抽过烟。

    “陆导你刚刚抽烟了？”

    “鼻子这么灵？”陆泽川看了他一眼，眼神含笑。

    “早上我跟编剧商量了一下今天的剧情，有一个地方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够好，然后他提议给你加一个抽烟的镜头，就几分钟，烘托一下氛围。”

    “你之前抽过烟吗？”

    没。

    苏栾瘫着一张脸，在外面玩的时候倒是偶尔会吸一下别人的二手烟，但是他自己没吸过。

    还没等他回答，陆泽川又道:“看你这样就知道没抽过。”

    他拧眉盯着剧本思索了许久，轻啧了一声，刚想说「算了」，一旁就传来一道声音。

    “我可以的，就这样演吧。”

    “你确定？”

    苏栾坚定地点点头:“我确定。”

    ……

    ——结果戏是顺利地演了下来，但是人被呛得昏天暗地。

    一想到那小家伙被烟呛地眼睛红红的，跟个兔子一样，陆泽川就有点想笑。

    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不得不承认，它能给人带来欢愉是事实。

    虽然虚假无比。

    陆泽川敛眉看着手里燃烧到一半的烟，还是没能下得了手把它熄灭。

    ——这个味道能帮助他麻痹自己。

    他已经很久没抽烟了，酒也只是偶尔喝。

    有的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它们了。

    但是最近，他能感觉到自己心里的那种焦躁不安的疯狂因子又开始作祟。

    黑夜里的渡船，伊卡洛斯的翅膀……那是比这些还要漂泊无依的东西，浮躁地令他生厌。

    他需要接受刺激。

    性、烟、酒……但是长此以往，他又觉得这样很无趣。

    有人说他，这是一种傲慢。

    他承认自己潜意识里就有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

    但与此同时，这种优越感又让他恶心。

    他有什么资格厌恶？

    有什么资格优越？

    有什么资格痛苦？

    这世上没有比他更糟糕的人了……

    “原来你喜欢这种乖的？”

    浴室的门打开，elf穿着一身类似于英伦式校服的制服走了出来，纤细的腰，形状优美的腿……

    明明是一副乖乖女的打扮，却硬生生被他穿出了一种极致的诱惑，清纯又惑人，勾的人欲罢不能。

    陆泽川轻笑一声:“不，我只是觉得这一身很适合你。”

    crush，这个单词除了「压碎、碾碎」的意思外，还有代表着热恋、迷恋、爱慕。

    短暂却又热烈，来势汹汹让人魂牵梦萦。

    但是这种感情不是喜欢，更不是爱。

    它只是一种幻想而已。

    当它盛开到最绚丽的时候，也就是即将腐化的时刻。

    “你在抽烟？”

    elf好奇地眨了眨眼，小跑到他跟前:“稀奇，平时都没见你抽过。”

    “偶尔抽一根而已。”陆泽川看着他，那张脸在他眼中逐渐虚化，只要那双妩媚动人的眼睛格外清晰。

    “你会抽吗？”

    elf勾了勾唇角，展颜一笑:“会啊。”

    陆泽川挑了挑眉，刚想说什么，眼前这人突然俯下身。

    一只细嫩白皙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慢慢抬起，脸凑到跟前，就着他的手浅浅吸了一口，含在嘴里，没吐出来。

    那人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暧昧缱绻，透着些许挑衅。

    紧接着，他抬手环过他的肩，就这样抬头吻了上去。

    一瞬间，烟雾四散。

    作者有话说:

    着重强调，吸烟有害健康！

    小剧场——

    多年之后……

    莫大大严肃脸:我觉得我们四个不像是在谈恋爱，而是在驯狗。

    ——还是四条疯狗。

    妖儿跟莫大大击了个掌:君子所见略同。

    小白不理解:啊？

    宋par想了想，斟酌道:可能有点道理。

    ——感谢在2022-05-15 21:15:38-2022-05-16 22:1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