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屠城 作品

第21章 第 21 章

    周正小学初中念的都是乡镇寄宿学校, 学校条件还算艰苦,学习并不是成长唯一的事情,还要学会照顾自己, 面对微缩社会, 甚至还要干活——比如去操场上拔野草, 农忙时候去老师家收稻谷。

    起初他总是沉默寡言, 黯淡瑟缩, 成绩也不起眼, 但最后总能悄然居上, 老师们发现,这孩子不算聪明惊艳,却有很高的悟性。

    做过一次的错题, 换个皮囊, 依旧有很多孩子会掉坑, 但周正绝不会再出错。

    他从乡镇初中考到北泉高中, 视野和人生都有了变化,再到出去念大学,回到故乡工作,虽然看着平平无奇,但一路其实都是越走越宽, 越走越好。

    对周正来说,如果他在风雪之夜愿意靠近一盏温暖的灯,如果某些无用的感情确实割舍不去,那到最后只能是坦荡承认,努力忽略, 退回合适的距离, 等它渐渐消弥在时间里。

    期末考试前的总复习, 班里开班会,周正在学生的起哄下,请全班喝奶茶。

    班里打电话定了六十份奶茶,课间周正领着几个男生出去取奶茶。

    他和林霜打了个招呼。

    “原来是你的定的奶茶。”

    “对,这个学期给他们的考试鼓励。”

    林霜:“谢谢。”

    大主顾的订单,每一杯单价都不低,现金支付,拉满了这天的营业额。

    “客气了。”

    他身上总有股温和的劲,比斯文更有力道些,做什么说什么都让人觉得有不违和。

    林霜把优惠券递给他:“可以抵扣十杯热饮。”

    “谢谢。”周正没收,“下次我再来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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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课业繁忙,但小学寒假放得最早,兰亭时间闲下来,经常会到林霜店里来晃晃。

    她和谢晓梦是好友,但谢晓梦和林霜相交甚浅,也许美女都有排他性,也许彼此暗地都看不惯对方的行径,谢晓梦常劝兰亭:“你太单纯了,不要和林霜走得太近,她未必有多好。”

    但兰亭很喜欢林霜,她请林霜帮忙挑过衣服,甚至还邀约林霜一同去看电影吃饭。

    但林霜看得明白,不想轻易涉足三人友情,这玩意杀伤力不比三个人的爱情小。

    何况有周正的事情藏着水面之下,和兰亭走得近,林霜有轻微的不适感。

    兰亭最近一直在被家里安排相亲,有一次顺便把相亲场地安排到了奶茶店里。

    以林霜旁观者的角度,这些相亲对象和她门当正对,其实都很般配。

    兰亭挑来选去总没有称心合意的,连林霜都忍不住问她:“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我也说不上来。”兰亭为难咬着嘴唇,“找个合适的吧。”

    兰亭和周正的分手,两个人都没有回头,或者说,兰亭仍带着一丝希望等着周正回头,但周正一直没有转过身,兰亭也默认接受周正这种态度。

    “周老师那样的?”林霜挑眉问她。

    兰亭目光幽幽。

    “当初你和周老师怎么分手了呢?”

    “我们两个不合适。”兰亭闷了很久,怏怏不乐,“性格和家庭都不合适......我家里一开始不同意,很多事情.....他又不肯低头......”

    兰亭的父母就职于政府机关,领导班子,地位颇高,周正想要高攀,付出的代价应该不小。

    这就和林霜姑姑安排的相亲一个道理,美貌再如何有杀伤力,由于家庭离异和父亲入狱的原因,姑姑给林霜安排的相亲过滤了某些高要求群体,毕竟这年头门当户对是第一选择要素。

    春节将至,节日的气氛越发浓烈,林霜离开北泉市,赶在春节前去看看父亲。

    每次探监的流程都大同小异,父女两人能说的话,也翻来覆去说了很多年。

    回北泉市的车上,林霜遇见了个年轻女孩。

    女孩子偷偷摸摸看了她十遍八遍,目光险些在她身上挖洞,最后林霜实在受不了,扭头:“是你啊,你是周老师的妹妹吧?”

    她见过周雪两次,对这个女孩有点印象。

    目光并不善意。

    周雪没想到这么巧,能和林霜坐一部车回家。

    “对,我叫周雪。”周雪抿唇,“你......你是奶茶店的老板娘,你,你怎么称呼啊?”

    林霜挑眉,心里滑过那么点恶意,拨了拨头发,做作笑道:“你哥没说吗?不应该呀?”

    “你跟我哥很熟吗?”周雪猛然蹙眉。

    “不熟。”她漫不经心,低头玩手机,“不过你哥人不错,帮了我好些忙呢。”

    周雪脸色一变,白中带青,哼哧哼哧说不出来话来。

    “我哥......我哥他........”

    林霜玩起了游戏,音效开得很欢畅,后面甚至戴起了耳机。

    车子停在北泉高中校门附近,周正已经在路边等周雪。

    “正哥。”周雪迫不及待,甚至带着点委屈招手。

    周正看见林霜和周雪一道下车,反倒是愣了愣,微有惊讶。

    两人去后备箱提行李,周正帮忙,问林霜:“哪一个是你的?”

    林霜手虚虚一指:“这个。”

    “你.....去看你爸爸?”

    林霜轻轻“嗯”了一声。

    他看向她,轻声问:“都还好吗?”

    “还好。”

    周雪脸色不佳,蹙起眉尖,插进两人中间,扯着周正的袖子:“哥,我肚子饿了。”

    她不耐烦拉周正:“带我去吃饭吧。”

    周正拎着林霜的箱子,目光越过周雪肩膀:“我帮你提到店里去?”

    “不用了,我自己来。”

    周正点点头,把箱子送到她手上。

    等林霜走开,周正才招呼自己的妹妹,拍拍周雪的肩膀,柔声道:“不是说自己直接回家么?怎么又过来了?走吧,吃饭去。”

    周雪的脸色并不好看,肩膀挺了一下,扭头问周正:“她叫什么名字啊?哥,你跟她什么关系啊?”

    “和你没关系。”周正推着她的行李箱,脸色很温和,“别问了。”

    “我连问都不能问了么?”

    他顿住脚步:“别发脾气,我跟她真没什么关系,你不用想太多。”

    周正也有自己的脾气,不外显,不软不硬,暑假兄妹两人因为这事闹过一次,周正淡淡把事情划过去,没有向周雪过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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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节前几天,付敏给林霜打电话:“今年来我这儿过年吧。”

    “不了吧。”林霜拒绝,“店里的员工春节都放假,我一人看店走不开。”

    “除夕也不过来吗?除夕夜总要过来吃个饭吧。”付敏劝她,“以前你在外地,过年不肯回来,如今就在家里.......”

    林霜沉默。

    “你们吃吧。”

    “那你打算怎么办?难道要一个人过?”

    林霜去年在姑姑家过的年:“姑姑让我去她家,喊我过去吃年夜饭。”

    付敏很坚持:“你到我这儿来。”

    林霜蹙眉:“到时候再看吧,一顿饭而已,哪边吃都一样。”

    北泉高中放假很晚,高三年级拖到大年二十九才闭校,学校老师扫尾工作,周正一直忙到大年三十才把学校工作都安排好,接着去超市百货商场,买足了茶酒百货和年货。

    捎带回去的东西太多,他约了跟顺仔一起回村,年末的顺仔也格外的忙,一天跑车十几个小时,两人就赶着回去吃个年夜饭。

    奶茶店假期生意尚可,这几天主要是外卖订单,林霜给娜娜和kevin都放了年假,自己留守店里。

    周正临走前去了奶茶店一趟,带了个保温杯去。

    也是上次回家才发现,村里的小商店里买一种速溶奶茶粉,周正奶奶牙口不好,老人家天冷喜欢喝点甜的,周正发现家里挂着一溜奶茶粉。

    周正抱着保温杯:“给我奶奶带的,家里的奶茶粉我不让她多喝,她没尝过这种,今天带杯给她尝尝。”

    林霜窝在椅子里看电影,自己也喝着奶茶,听完也笑了,起身去吧台:“奶奶还挺时髦,不过这种的确也少喝,容易血糖高。”

    她接过保温杯,装了杯煮得软烂的燕麦血糯米奶茶,把保温杯拧好递给他。

    “谢谢。”

    这已经是半下午,周正把保温杯装进鼓囊囊的背包:“今天几点打烊?”

    “三四点吧。”她笑容淡淡,“早点晚点都行,看情况吧。”

    投影屏上的电影刚刚开场,桌上还摊着半包薯片。

    周正点头:“那我先走了。”

    “再见。”

    “祝你春节快乐。”

    “你也是。”

    他推门出店。

    一个小时候,顺仔过来接周正,两人把年货装进后备箱,车子驶出,在北泉高中门前飞驰而过。

    天色昏暗,临近夜幕,他看见奶茶店的灯还亮着。

    周正回头喊顺仔:“停车。”

    “咋了?”

    他下车:“你帮我把东西捎回去,晚点我自己打车回去。”

    “你干嘛去?”

    周正踌躇:“我回学校看看。”

    “.........”

    天慢慢黑了,奶茶店的灯还亮着。

    林霜这天的确没有想法,过去的几个春节,她都是出国旅游,今年连出游的兴致都没有,也不想去任何地方吃饭,只想自己安安静静呆着。

    她把没卖完的奶茶都装出来,送到隔壁还开门的店铺,纵使是除夕,也有很多人坚守着生活。

    还有两杯,她送去了学校的门卫室,学校门卫她也认识,今晚也是值班。

    门卫室有人在下象棋,两人坐在小板凳上,棋盘搁在小几,旁边一个小烤炉,地上还搁着一盘瓜子和水果。

    他背对着她,全神贯注盯着棋盘,落下一枚棋子。

    “你.......怎么在这?”

    林霜有些许惊讶。

    周正摸摸鼻子,站起来。

    两人站在空荡荡的马路边,模模糊糊听见鞭炮的响声。

    周正低头看了眼时间:“我给家里打过电话,等会就回去了。”

    他问:“店里还不打烊吗?鞭炮声已经响起来了。”

    林霜抱着手,没有说话。

    他双手插进衣兜,目睹眼前的街景:“抱歉.....我并不是想干涉你........”

    他嗓音低低:“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待着......”

    他知道那种感受——外面灯火万家,而他只是孤零零一个人,像浮在欢声笑语上的尾音。

    “你快点回去吧。”林霜也学着他,把手伸进衣兜,声音淡淡,“今天晚上我有自己的安排。”

    “好。”

    两人在模糊夜色里分开。

    林霜往奶茶店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路边等车的男人。

    他穿单薄的大衣,不怕冷,肩背清瘦,样子还算好看,是个高中老师,人也勉强不错。

    “周正。”她回头。

    “嗯?”周正抬头看她。

    她低头抠着自己新做的指甲,慢声说话:“周正,我最近有空.........你想跟我玩一玩,或者说,你想跟我试试吗?”

    她说玩一玩,试一试,甚至不是约会和恋爱。

    “我习惯逢场作戏,不会有很长的耐心,也许是一两个礼拜,也许是一两个月,但肯定不会有结果。”

    “结束的时候别拖泥带水,干净利落点,行吗?”

    像一场买定离手的游戏。

    周正看着她眉眼秾艳,沉默了片刻。

    “你今晚在哪里过除夕?”

    “我叫了外卖。”

    “我可以留下来,跟你一起吗?”

    “你不回家吗?”

    “每年过年,我都是和二叔家一起过的,我可以给奶奶打个电话。”

    说他和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

    他接受面前所有的一切。

    离开他之前,先留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