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嘴上说着不介意, 思想却开始剑走偏锋。

    “所以，你是不是觉得我比兰亭更漂亮？身材更好？更合你胃口？”她坐在他身上，目光灼灼盯着眼前人, “温柔淑女你不喜欢, 你喜欢我这款？”

    周正隐隐觉得头疼:“这没有可比性。”

    “怎么没有？”林霜皱眉，指尖使劲戳他的胸口，“没有比较, 就没有选择。”

    他被她吊得不上不下的，眼里泛着润润水意, 奢求她给个痛快:“我的确有偏好........霜霜，我喜欢你.......”

    林霜的火蹭的一下上来，眉尖挑高，哂笑:“看不出来啊周老师，你看着老实, 还挺挑剔，挺有想法的。”

    这年头哪里还有老实人。

    周正品嗅出她语气中的危险，乖乖闭上了嘴。

    她性致全无，偏偏一手双还在他身上游走，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声，想起个问题:“你们谈了那么久，怎么没睡过？”

    他身体一僵, 看她神色刁钻, 眼波带笑, 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 但直觉这是道送命题。

    “说啊。”林霜似笑非笑。

    “说什么.......”

    林霜在他身上掐了一把:“怎么？兰亭能跟大大方方我聊, 你就不能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正直, 特清白无辜？”

    他从枕上撑起来, 搂着她的腰，小心翼翼:“我和兰亭只是尝试着相处，那时候是第一次接触异性，很多事情都是慢慢来，没这种念头。”

    周正听见林霜一声哼笑，轻飘飘的:“那你是觉得和我不用慢慢来？我勾勾手指头，你不也顺理成章扑上来睡了，你怎么敢对我有这种念头？”

    男人紧紧抿唇。

    她嗤了一声，意兴阑珊，下床披了睡袍，掏烟盒去阳台吞云吐雾。

    周正想不明白，当初一段很简单的恋爱关系，怎么就像做贼心虚一样过不去了。

    他默不作声穿了睡衣，站在她身边陪她抽烟。

    林霜自己也觉得奇妙，怎么气氛腾的一下就变了。

    她并不介意什么乏味的恋爱故事，又没有爱得死去活来让旁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但现在的确很不爽，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谢晓梦是这样，兰亭也是这样。

    一个跟她讲道德，一个跟她谈感情。

    其实她们说的那些，根本和她没关系，干嘛不去找周正，偏偏找到她身上来。

    “兰亭和你说什么了？”周正问她。

    林霜趴在窗上吐着烟雾。

    周正深呼一口气，开始自我解说。

    “以前读书的时候忙着念书和打工，那时候也没怎么接触女孩子，毕业后回来教书，身边的气氛总是恋爱结婚这类，那时候正好认识兰亭，聊天还算合拍，她是那种善解人意的性格，我们有时候会聊一些五花八门的话题，身边人都撺掇我们在一起，我那时想.......也许我应该开始一段恋爱，也许兰亭会适合我，所以.......我问她要不要和我尝试着在一起。”

    “我们的确谈了一阵，好几个月吧。那时候我和张凡还住在教师公寓，有空大家喜欢约着一块出去玩，但那时候我一边教书一边读研，真的挺忙的，和兰亭独处的时间很少，其实我也不太知道如何约会相处，有空我们会聊聊工作和生活，学校的一些事情，偶尔会陪她逛逛。兰亭人真的很好.......她知道我手头拮据，吃饭她都挑价格一般的餐厅，我买单，她就会买电影票，从不肯多花我的钱........但其实........次数多了，我心里是有点难受，并不愿意这样相处。”

    “你这男人的虚荣心有点自不量力了，没钱还喜欢让女人花你的钱？”林霜叼着烟嘲笑他。

    周正没接话:“她家里人是知道我的，倒是没有直接反对，只是以入赘为条件，我理解，我一个乡下小子，没有父母，又一穷二白，兰亭又单纯，她家里人的确是想保护她，但那个时候.......我直接退缩了。一方面的确是由于家庭悬殊过大，另一方面，我不想卷入到这些复杂的麻烦中里。”

    “分手的时候，我跟兰亭坦白说抱歉，彼此的关系和感情更像朋友，再加上家庭原因这些干扰，的确不合适在一起，她也表示理解。谢晓梦偶尔心血来潮会嘲讽我几句，她向来心高气傲，生气我是知道的，恋爱是我提的，我的条件配不上兰亭，分手也是我主动的，过错在我。但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分手之后，我和兰亭都没有主动联系过彼此，没什么余情未了的纠葛，当时的感情也没走到情深义重那一步，两人开诚公布，和平结束，我没想那么多。”

    林霜白了他一眼:“臭男人，薄情寡义。”

    周正皱了皱眉。

    男人比女人更物质现实，她没有道德苛刻，不能说周正如何，感情的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何况这些都跟她没关系，没必要因为兰亭的话乱了心绪。

    林霜掐了烟头，转身回卧室换衣服。

    “你去哪儿？”周正问她。

    “回家。”她低头系腰带，轻描淡写。

    周正脸色有点难看，看着她一件件穿衣服，抓住了她扔在沙发上的外套。

    “怎么？不让我走？”林霜挑眉。

    周正的确不让她走:“太晚了，留下来。”

    “今天晚上不想跟你睡。”她眉间带着怨气。

    她不想跟周正谈感情，谈什么现实、理想、物质，更不想新欢旧爱比较来比较去。

    一旦牵扯上旁人，什么都是黏糊的、麻烦的、乱糟糟的。

    及时行乐里可没有这么多麻烦事。

    “你睡床，我睡沙发。”周正把她的风衣挂回衣橱。

    这天晚上周正搬了个枕头去沙发上睡，林霜半夜醒来，看见他坐在地毯上，抱着电脑不知看些什么。

    他神情很专注，并没有发现她醒来，荧幕照亮的眉眼有点罕见的锋利轮廓，下颌的线条很深，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这张面孔，甚至能想起他每一个神情。

    她翻了个身，背身对他。

    周正听见声音抬头，过来帮她掖了掖被子，摸了摸她的头发，俯身落下轻柔一吻。

    ************

    周正给兰亭打了个电话，下完课去兰亭的小学，约兰亭见了一面。

    以前的时候，他比她更忙，通常都是她去北泉高中找他，有那么一两次，他也会在小学校门外等她下班。

    “你怎么来了？”兰亭微笑，“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些话想跟你聊聊。”他摸摸鼻子，“霜霜告诉我，说她在舞蹈课遇见你了。”

    “对，挺巧的。”她笑笑，“我们两个人的课排在同一时间，经常在休息室听见她下课给你打电话。”

    “不是她给我打电话。”周正抿抿唇，“是我那时候正好晚自习下课，打电话叮嘱她早点打车回家，运动之后要补充点营养，家里给她炖了银耳羹，到家别忘记喝。”

    兰亭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兰亭，这两年，你没遇见喜欢的人吗？”

    “没有.......”

    “有时候缘分不可捉摸，但肯定会遇见的。”周正微笑，“我把我的好运气给你。”

    “是么.......”兰亭垂眼，“你和林小姐很恩爱，你很喜欢她吧。”

    “嗯。”他点头，“我很喜欢她，其实也是我主动追求.......在她身边呆了很久，她拒绝了我很多次，最后才点头。”

    “恭喜。”兰亭干巴巴挤出一句话。

    “也希望你早点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她心里酸涩涩的，鼓起勇气:“周正，如果我家里不反对，不提那些乱七八糟的要求，你会和我分手吗？”

    “可能不会，我们相处还不错，性格都是很沉静的人........也可能会，毕竟感情没到那一步，我们相距依然挺大的。”

    周正顿了顿:“其实，早知会分手，开始的时候就该仔细想想，当初就不应该在一起，我那时候有点莽撞了，跟你说声对不起。”

    “那你和林小姐呢？你们差距不大吗？”兰亭不理解，反问他，“她和你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也许她只是、只是随便玩玩而已，也许她根本就不当真，你们真的能有结果吗？最后你什么都没有........”

    “有没有结果......这不由我控制，都是霜霜说了算。”他苦笑，“她高兴就好，什么结果我都接受，至于别的，我从未想过。”

    “周正，我以为你是个很理智的人。”

    “是么？”他微笑，“你觉得我很理智？”

    “以前........你做什么都很有条理，很有计划性，有一说一，目的也很明确，做什么都会事先安排好。”

    “那大概是以前，我现在没什么计划，跟随霜霜的脚步，活在当下就好。”

    “林小姐......很好吗？”

    “她很漂亮，非常诱人，也很直率可爱。”他眼里有迷恋的光芒，“她带给我的快乐很多，我沉迷于她的一颦一笑，做再多的事情，只希望她多看我一眼，哪怕她对我横眉冷对，我也甘之如饴，我愿意抛弃一切，只求留在她身边。”

    “我希望她高高在上，而我永远仰视她的光芒。”

    兰亭直愣愣的看着周正，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很陌生。

    她记忆中的周正不是这个样子，他为人师表，教书育人，是个翩翩君子，舒卷有度，冷静又清醒，有担当又照顾家庭，面对她父母的强势和开出的条件不屑一顾，多年清白自持，独善其身。

    她喜欢他身上那股含蓄内敛，外柔内韧的劲。

    不是眼前这个卑微又天真，萎缩又膨胀、自不量力的男人。

    她甚至不理解他的狂热从何而来，仿佛沉溺在一场白日梦里。

    女人都喜欢强者，喜欢男人气度超群，不卑不亢，不跪不舔。

    兰亭有那么点如鲠在喉的感觉，心理滤镜碎了一地。

    从这之后，林霜再没有在舞蹈班遇见过兰亭。

    她自己琢磨了两天，那么点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