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沃 作品

533.主播大厅 咕噜咕噜……

“嗳嗳,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嘛。”

像是注意到了温简言眼神中的疏远,费加洛摊开空空的双手,示意自己并无威胁。

“我确实接了神谕的任务,但这里可是主播大厅——我可不会在这里动手。”

“更何况,我向来信奉一点……”

费加洛眯起一双细长的眼,脸上露出一丝狡诈如狐的微笑,“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说着,他倾身向前,手指间像是变魔术一样再次出现了一张烫金的卡片,不过,这一次,费加洛并没有将名片递给温简言,而是直接将它塞进了对方上衣的口袋里。

“只要价格公道,我什么生意都能接。”

“对于您,”费加洛后退一步,重新和温简言拉开距离,狭长上挑的双眼深处闪烁着精光,“我第一单可以打八折。”

他抬起手,优雅地碰了碰自己的帽沿,道:

“ciao。”(再见)

说完,费加洛转身离开了。

不过,这一次,他并未回到一开始的那张赌桌上,而是径直走向了远处,不过眨眼间,他的背影被黑暗吞噬,连脚步声都消失不见了。

温简言不由得一怔。

“……”

他顿了顿,伸手掏出那张被放进自己上衣口袋里的名片。

上面几乎没有文字,只在角落刻着几个金色的英文小字。

shylock。

名片的背面用同样的字体写着他的联系方式。

……果然。

温简言的视线在那行英文上停留几秒。

不是sherlock。

shylock。

和他一开始猜想的一样,对方的代号的来源并非那本著名的侦探小说,而是那位想要欠债者身上一磅肉的犹太奸商。

耳边传来常飞羽的感慨:

“哇哦……说实话,我还真的很少见费加洛第一次见面就介绍自己真名而不是代号的,他果然很重视你啊,会长大人。”

真名?

温简言轻嗤一声。

费加洛。

来源自莫扎特的著名喜剧《费加洛的婚礼》——怎么可能是真名?

不过说起来,这家伙也是真的过分喜爱戏剧了,不光代号来源自戏剧,就连在代号下的所谓“真名”都是如此。

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真是货真价实的佣兵作风。

温简言动作一顿。

……不过他似乎没资格谴责对方这一点。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将这张张名片扔掉,而是将它塞回到了上衣的口袋里。

有一个没有底线的佣兵的联系方式对他来说并不算坏事。

说不定那天会派的上用场。

“说起来,”温简言扭头看向常飞羽,“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常飞羽摸摸后脑勺:“完成了。怎么了吗?”

那看来是赌过了。

不过,常飞羽的情况和其他几位并不相同——

他并不是第一次上船,甚至可以算是这里的常客。

思绪在脑海中转过一圈,温简言抬眼看向他:

“关掉直播,跟我来。”

温简言带着常飞羽离开赌场,一边走,一边用最简短的语言将他这次的发现告诉了对方。

对于他的结论,常飞羽显然也吃大了一惊,下意识地抬头向着那张屏幕上望去:

“什么……”

他眯起双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说怎么我今天手气这么顺,居然是这样的吗。”

温简言扫了他一眼,冷淡道:“梦魇现在动机未明,你别想趁机捞一笔。”

“哈哈哈哈!真是瞒不过会长你!”常飞羽哈哈一笑,不太好意思地挠挠脸颊,“好吧,好吧,我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这种时候下场才是疯了。”

温简言:“不过,我确实有些事情要问你。”

常飞羽有些惊讶:“我?”

温简言:“对。”

虽然不明所以,但常飞羽还是点点头:“好吧,会长你问。”

“你了解

“……”常飞羽安静地看了温简言几秒,然后才谨慎地开口回答道,“一点点。”

温简言:“说说看。”

“您也知道,我不是第一次上船了,”常飞羽道,“我之前几次基本上都是跟着我的前上司——就是刚刚那位——来的,我们基本上都会在船上待三到七天,他在这段时间内下去参加拍卖会,但是我在这段时间并不会跟着他一起行动。”

常飞羽耸耸肩:“毕竟我可没到能获得邀请函的水平。”

温简言静静听着。

“据我所知,参加拍卖会的门槛过高是一方面,”常飞羽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道,“不过,拍卖会参加之后能不能买下东西又是另外一方面。”

温简言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唔……”常飞羽摸摸下巴,“据我所知,我的前上司的钱包深不见底,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随时角逐前十的席位,但他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按照他的理论,位置太过醒目的话反而不利于做生意,那位橘子糖小姐就是负面例子。”

温简言:“……”

嗯,他清楚的记得,橘子糖在介绍这位时语气里的愤懑——其原因就是对方的生意比自己好的多。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偶尔会有竞价也拍不到的东西。”

常飞羽垂下眼,在那无忧无虑的阳光面孔之下,藏着几分深沉的谋算,“所以我猜,,我就不清楚了。”

“哦对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或许您会感兴趣,”常飞羽抬眼看向温简言,道,“

“哦?”温简言挑起眉头。

“史诗级道具一般在获取之后就会直接绑定,无法贩卖。”常飞羽说,“但地下拍卖会是不一样的……任何你想卖掉的东西都能在拍卖会上寄售,不会受到梦魇规则的约束。”

温简言点点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好了,我知道的差不多就只有这些。”常飞羽摊开手,无奈道,“毕竟我没有下去过,很多也不过也是我的猜测……会长您听听就好。”

他望向温简言,察言观色道,“怎么,会长您准备参加这次的拍卖会?”

“嗯。”

温简言也不准备瞒他,直接点头。

他看向费加洛消失的方向,道:

“我想,你的那位前上司这次上船应该也是为了参加拍卖会吧?”

“应该是。”常飞羽点点头,叹气道,“希望他和您看中的不会是同一件商品……虽然我不是很想说老东家的坏话,但他在这方面很像秃鹫或者鬣狗这类生物,看中的东西就不会撒手,几乎很少折戟。”

温简言漫不经心地说道:“但也不是没折戟过。”

“……”常飞羽一怔,几秒之后才缓缓笑了开来,“您说得对。”

*

在从赌场之中找到并带出常飞羽之后,其余几人也都完成公共任务,纷纷回到了集合点——像温简言嘱咐的那样,他们一完成任务就立刻收手,绝不多玩一局。温简言:“你们的直播时长还剩多少?”

几人纷纷报上时长。

多的有三个小时,短的只剩四十多分钟了。

私密任务的完成进度也不统一,有人还剩一两条,有人则还剩四五条。

“行,那你们继续,”温简言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一丝疲倦的神色,“——远离赌场,别做任何相关的任务,并且接下来务必要集体行动,记住了吗?”

众人点头。

“那好,”温简言冲他们挥挥手,懒洋洋地说:“明天见。”

说完,他就转过身,晃晃悠悠地走了。

温简言重新回到了赌场内。

穿过一张张热情高涨的赌桌,他来到了吧台前。

温简言屈起手指,用关节轻叩桌面:“喂。”

黑发金眼的“侍者”似乎早就等着这里了。

他俯下身,语气亲昵,“客人有什么吩咐?”

温简言撑着下巴,扫了对方一眼,唇边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几点下班?”

“……现在就可以。”对方的瞳色微深。

“那感情好。”温简言轻笑一声,他探身上前,轻车熟路地从吧台后捉出一瓶杜松子酒,给自己倒了半杯,“走,带你去地下转转。”

巫烛无声笑了一下。

他绕过吧台,径直走到温简言的身边。

明明四周都是来来往往的人,但似乎无一人发现这位身穿制服的侍者擅离岗位,特立独行。

温简言对此倒是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灵活地穿过人群,向着记忆里的方向走去。

很快,那部电梯就出现在了不远处。

在喧嚣的赌场里,那生锈的铁门显得格外突兀。

门内,电梯内壁如血般鲜红,皮肤苍白的侍者面带微笑。

一切都显得和周围格格不入。

温简言向着一旁的巫烛瞥去一眼:

“……别跟丢了。”

说完,他收回视线,径直向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哗啦啦。”

电梯门口的铁门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冰冷的灯光下,侍者脸上的微笑显得越发诡异渗人。

“尊敬的贵客,您准备下楼吗?”

温简言“嗯”了一声,毫不迟疑地迈步走了进去,一股和赌场内的燥热截然相反的阴冷之意扑面而来。

巫烛跟在他身边也走了进去。但侍者却似乎并没有发现第一个人的身影。

“您要下到第几层呢?”他问。

温简言:“负十八层。”

既然巫烛也不知道东西的具体位置,那就不如一层一层找起,反正他现在很闲,有的是时间。

“不好意思,您需要房卡才能进入住宿区域。”

温简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的确,卡尔贝尔曾经告诉过他这件事,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没有房卡甚至没办法让电梯停在那一层。

既然如此,负八层到负十八层就都不能去了。

“那就去负一层。”

“好的,请稍等。”侍者微笑着,按下了【-1】的按钮。

伴随着熟悉的机械运转声,电梯开始向下沉去。

很快,负一层到了。

偌大的赌场出现在了温简言的面前——不过,和楼上的热火朝天不同,这里显得十分冷清,甚至安静到令人有些不适应了。

“负一层到了,请您小心脚下。”

温简言敷衍点头,走了出去。

“在这里吗?”他问。

巫烛:“不在。”

“那就走吧,去下一层。”温简言转过身,顺道抿了口杯中的酒。

他眉头一皱。

“……啊,忘加冰块了。”

巫烛瞥了他一眼。

温简言刚准备继续向前走,就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掌从旁边伸来,用指尖轻轻往杯子上一敲,阴影随即覆盖而下。

“叮当”清脆的撞击声响起。

温简言一怔,低头看去,杯中的酒液里出现一块被完整光滑的剔透冰球。

“你还有这种功能?”

望着那颗凭空出现的冰球,温简言瞳孔地震,整个人大为震撼。

活体制冰机?!

“……”

巫烛指了指赌场深处的吧台,脚下张牙舞爪的黑色阴影逐渐收回,最后融合回了他脚下的倒影之中:“从那边偷的。”

他眯起一双金色的双眼,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客人,不满意?”

温简言:“……没。”

他默默抿了口杯中的酒,收回了视线。

在负一层短暂的停顿过后,两人再次回到了电梯内。

电梯里十分安静,只能听到机械运转的嘎吱声响,侍者背对着他站在铁门前,而巫烛则站在他的身边,两人距离不算近,但也绝不算远。

温简言的手肘没被布料覆盖,对方身上制服的粗糙面料时不时蹭过皮肤。

“……”

他低下头,抿了口杯中冰冷的杜松子酒,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一点。

不知为何,这部电梯似乎突然变得有些太过拥挤了。

电梯一层一层向下。

每在一层停留,温简言就走出电梯站上几秒,但每一次巫烛给出的回答都是一样的——“不在”。

终于,电梯来到了负七层。

这也是温简言所能涉足的最下一层。

“负七层到了,请您小心脚下。”

铁门哗啦啦敞开,侍者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微笑。

门外,是血一样鲜红的厚重地毯,以及偌大的空旷大厅——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这次照样空无一人,就连曾招待过他的卡尔贝尔都不在。

温简言走出电梯,一边往前走,一边有些无奈地发问:

“这里呢?还没有吗?”

“……”

没有听到回答。

温简言一怔,扭头向着巫烛的方向看去。

身穿侍者制服的高大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脚步,他抬起头,一双金色的双瞳闪烁着异样的色彩,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墙上挂着的巨大肖像画。

肖像画不止一幅。

每一幅画都浓墨重彩,但却面目模糊,肩膀以上全部隐于黑暗之中,没有性别,没有特征,什么都没有,只能看到一双双交叠的惨白的手掌。

“这是你要的东西?”温简言露出惊讶的神色。

巫烛停顿几秒。

“不。”

他摇摇头,嗓音低沉阴冷:“东西不在这一层。”

“……”

温简言盯着巫烛的侧脸看了几秒,忽而开口问,“你知道画中是谁?”

巫烛收回视线,他看向温简言,眼底残余着一丝幽暗冰冷的神采:

“不知道。”

先前偷冰块时的人性化表情从他的脸上彻底消失了。

现在站立在温简言面前,像是第一个副本时的他。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是披着人皮的兽。独属于异类的诡谲、恐怖与残忍像是下一秒就要冲破皮囊的束缚,毫无保留地显现出令人胆寒的狰狞面貌。

一个彻头彻尾的异类。

“……真可惜。”他说话的语调并无起伏。

在他的脚下,暗影蠢蠢欲动,疯狂地向外膨胀、侵略。

熟悉的战栗感从脊髓深处蔓延开来,温简言的肢体微微紧绷,握着酒杯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叮当。”

冰球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温简言一个激灵。

“不在这里?”他语气依旧平静镇定,“那就走吧。”

说着,他上前一步,主动捉住了巫烛的手腕。

对方的皮肤十分冰冷,和人类温度迥异,像是某种冷血动物。

“……”

巫烛一怔,他的眼珠微微一动,缓缓垂了下来,视线落在了对方攥着自己的手掌之上。

人类的手修长有力,指腹和掌心都十分温暖,皮肤很白,在灯光下呈现出漂亮的象牙色。

他站在原地,像是忽然有些茫然。

“走啊。”温简言催促道,“愣着干什么?”

“……”

几秒之后,巫烛“哦”了一声。

他任由自己被拽着,迈步向前走去。

恶兽收回了利爪尖牙,悄无声息地潜回了人类的皮囊深处。

它窝起身子,肚皮深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

温简言回到了自己的舱房内。

时间已经很晚了,阳台外的大海上,最后一点夕阳的余晖已经消失了,接近船身的区域已经逼近浓墨般的漆黑,天空也变成了暗沉的墨蓝色,一切都被笼罩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温简言将自己重重扔到了床上,四肢摊开,脑袋埋进了枕头里。

“唉………………”

他在枕头里发出沉闷的叹气声。

本来这次上船的目的是休假,但是,由于这次真人秀的意外开播,一切似乎又变得莫测起来……虽然表面上还十分安宁,但是,在那看似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下,却潜藏着波谲云诡的暗流,捉摸不定,无声无息地旋转着,因未知而越发令人恐惧。

还有负七层的那几幅画……

温简言翻了个身,注视着黑暗中的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巫烛的反应不太对。

难道说画中的人和他有关?

可画中人有好几个,且巫烛看上去并无针对性,似乎并不像是冲着某个具体目标而去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几幅画和【兴旺酒店】副本深处走廊内的画有几分相似,但似乎在某种意义上又截然不同。

画中的人是谁?这几幅画又为什么被挂在梦魇直播间的主播大厅里,幸运号游轮的地下拍卖会大厅之中?

又或者……

这一切和画中人无关,作画者才是关键?

不行啊,想不明白。

温简言长叹一口气。

头痛。

总之就是完全不能让人放个好假!

他将一旁的枕头拽了过来,压在了脑袋上。

算了,还是睡觉吧。

或许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睡意很快浮现出来,强大的疲惫感将他牢牢捉住,向着黑暗中拖拽而去。

迷迷糊糊中,他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

是错觉吗?

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些什么……

应该没有吧?

*

赌场门口。

头发皮肤洁白如雪的少年蹲在角落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歪着脑袋,双眼呆呆望着温简言消失的方向。

走了好久。

怎么还没回来啊?

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玩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