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
牌局仍在继续。
在第一局过于疯狂的诈唬之后,温简言明显比之前收敛很多。
毕竟,他上次之所以能成功,主要是建立在出其不意的基础上,一个套路再用第二次就不灵了。
很快,no.8也渐渐掌握了节奏,在温简言连胜两局之后,用接下来的三局胜利,很快扳回了价值一个亿的筹码。
猩红如血的牌桌上,铺排着正面朝上的扑克牌,红色的筹码在双方的手边堆叠,在被丢掷出去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诚信至上】直播间:
“现在战况怎么样了?”
“很胶着啊,已经进行了六局,双方输赢各半,不过整体看来,还是主播这边占优……毕竟他第一局赢得太多了嘛。”
“没错,之后的五局感觉双方都是在彼此试探,所有都没再像之前一样下那么大的赌注了。”
但是,在前六局结束之后,牌桌上的风向就开始逐渐改变了。
第七局,no.8胜,赢三千万。
第八局,no.8胜,赢两亿一千万。
第九局,温简言胜,赢五千万。
第十局,no.8胜,赢一亿两千万。
【诚信至上】直播间:
“……”
“啊啊啊啊啊啊!!一个人的手气能这么烂啊?怎么能这么烂啊!!”
“太可怕了真的!!!十局居然能抓三次高牌,这可是德州里最小的牌面,30%的概率是不是多少也有点太高了啊!”
“不光是这个的问题!主播就算没抓高牌的时候手气也很一般啊,上上把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葫芦,结果对面居然是同花顺!给我整不会了真的。”
“谁懂,我现在已经汗流浃背了。”
“不光是德州。只要是赌博这种情况就都挺危险的,所谓兵败如山,一旦手气不顺,真的很有可能就要一路输下去了。”
不远处,梅斯维斯始终观察着赌桌上氛围的微妙变化,他不过轻轻扫了一眼两人手边的筹码数量,就已经立刻看出了门道。
“还剩九十三枚。”
像是本就已经凝滞的空气之中被抛入了一块落石,落地的声音令人不由得心脏紧抽。
“看来,你是暂时没办法离开这张桌子前了。”
梅斯维斯单手撑着下巴,一双眼白稀少的眼珠紧盯着温简言,脸上带着诡秘的微笑。
温简言放在桌上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微微一抽。
他当然知道对方这句话的含义。
虽然温简言在赌桌上一共有150枚筹码,但是,他的全部积蓄也不过和15枚筹码等值,也就是说……他现在实际上已经输掉了自己的全部身家。
在输掉这15枚筹码前,温简言还能有离开赌桌的选择,但是,在将它们输掉之后,他就只能继续赌下去了——直到倾家荡产,负债累累。
“十局已经结束,”no.8坐在赌桌对面,那张看不出年龄的娃娃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您要更换项目吗?”
【诚信至上】直播间:
“换!”
“那必须得换啊!!”
“对啊,现在必须得赶紧止损。”
“这种东西真的很看状态,开始输了就会一直输,不如更换项目重新开始,说不定还能把运气扭转过来……”
“不。”
温简言抬起眼,吐出一个字。
他稍稍向后仰靠,将牌丢回桌面上,说道:“还是德州。继续。”
【诚信至上】直播间:
“……”
“你糊涂啊!!!”
“好的。”no.8脸上的微笑加大。
费加洛无奈地摇摇头,叹口气,再次开始发牌。
第一局,no.8胜,赢5千万。
第二局,温简言胜,赢三千万。
第三局,no.8胜,赢五千万。
第四局,no.8胜,赢三千万。
【诚信至上】直播间:
“赌注变小了诶……”
“是的,而且主播在公共牌全部发完前fold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没办法,主播输太多了,必须得谨慎起来了,如果牌不好,就只能止损了。”
很快,在如此这般小打小闹般玩了八局之后,第二轮的德州进行到了第九局。
两张底牌下发,第一轮盲注。
温简言下注两枚筹码,no.8跟两枚,并加注一枚。
三张公共牌下发,一张黑桃A,一张红桃6,一张梅花10。
温简言下注两枚,no.8跟注两枚,加注两枚。
【诚信至上】直播间:
“嘶,虽然已经这么玩过好几轮了,看着还是让人有些无法呼吸……”
“这下注才刚刚过去两轮,池子里就已经一亿一千万了啊我靠,这也太可怕了,他们这把的牌怎么突然玩这么大?”
第四张公共牌为方块9。
温简言转了下手上的衔尾蛇戒指,微笑了一下,然后从桌上一枚一枚地数出筹码,然后一枚一枚地丢上了赌桌。
一枚、两枚、三枚……十枚。
【诚信至上】直播间:
“啊?”
“啊??”
“你又来??你又来???”
“……”
no.8盯着温简言,也笑了:“fold(弃牌)”
这一把,温简言赢了七千万。
温简言掀开底牌,是个对子。
然而no.8是三条(底牌加公共牌有三张同一点数的牌)。
也就是说,这次居然又给他诈唬成功了。
【诚信至上】直播间:
“啊啊啊松了口气!”
“……没想到还真给你小子又走了一次狗屎运。”
“不过,这次的牌局没有进行到第五张公共牌发放,所以赌注没成功加上去,虽然主播诈唬成功了,但收益却也只有七千万,有点可惜了。”
第二轮的德州还剩五局结束。
温简言将筹码归入已经空掉一小半的筹码盒中,看向费加洛:
“继续吧。”
“……”费加洛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开始理牌。
偌大的赌场二楼,只能听到扑克牌翻动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
no.8坐在赌桌的一边,目光落在自己对面的温简言的身上,娃娃脸上带着状似天真的微笑。
虽然上一把刚刚被用完全相同的招式又耍了一次,但是,他却并没有再表现出和上次类似的愣怔,反而显得十分平静。
毕竟,他现在已经领先了太多,那七千万对他来说也不过只是毛毛雨罢了。
更何况……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七千万他都输的很值。
每一个手段高明的赌徒,都十分擅长表情管理。
他们喜怒不形于色,绝不将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
但是……
再高明的赌徒也仍然是人类。
只要是人类,在面临生与死的抉择、过高到无法负担的赌注、过大到无法承担的代价时,都是会产生一些生理性的反应的,而这些痕迹是无法被完全消除的。
可能是眼部肌肉的细微抽搐,可能是喉结的滚动频率,可能是额头上汗水的渗出。
也有可能是一个不经意间的小动作。
no.8的视线下移,不着痕迹地落在温简言放在桌上的手指处。
温简言有一双十分漂亮的手。
手部线条利落优美,有骨有节,白皙的手背上隐约可见青色的经络,伴随着动作绵延起伏。
而在他无名指的指根处,绕着一只银色的蛇戒。
银蛇屈曲,首尾相连,蛇眼处闪烁着猩红的光芒,显得颇为奇异诡谲。
之前在下五子棋的时候,no.8就开始注意到——当对方对自己的某一步并不确定时,就会下意识地抚弄旋转这只蛇戒。
并且,之后在温简言第一次诈唬时,也做了类似的动作。
当时no.8就注意到了这一马脚,于是,在接下来的赌局之中,他开始不着痕迹地观察对方的反应,有意识、有计划地“下注”、“加注”、“让牌”、“弃牌”,验证着自己的猜测——只可惜,对方同样精明克制,在整个博弈的过程中几乎很少露马脚。
直到刚刚。
那一把价值七千万的赌局中,对方再一次做出了这个同样无意识的小动作。
四张底牌发下,开始第一轮押注。
温简言从桌上捻起五枚筹码,叮当一声丢至桌面。
【诚信至上】直播间:
“好家伙……这把开局就上五千万?”
“我人都要麻了。”
“好好好,就是要玩大了才好看,之前那几把小打小闹看着都让人犯困,现在终于又有点意思了!”
no.8:“跟。”
费加洛看了两人一眼,开始下发三张公共牌。
一张方块9,一张方块Q,一张黑桃k。
no.8向赌桌上丢了三枚筹码。
温简言抬眸向他看看:“我跟你三枚。”
“——Andraise。”
青年修长的手指捉起旁边的一把筹码,然后一枚一枚地丢到血红色的赌桌上。
一枚、两枚、三枚……十枚。
【诚信至上】直播间:
“?!”
“!!!”
“一个亿????”
“不是吧?都三次了,你真觉得这次还能再骗到人吗??”
“你小子别故技重施了我求求你,我背上的汗都要下来了!”
no.8的视线在温简言身上不着痕迹地停留一瞬。
就连对方自己都没有发现,此时此刻……他左手的指腹正轻触右手指根处的银色蛇戒。
他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re-raise。”
十一枚血红色的筹码堆至了桌上。
【诚信至上】直播间:
“……”
“不是吧?”
“我靠,现在桌上多少钱了?”
“三亿七千万……”
“之前有哪次玩的这么大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费加洛开始下发第四张公共牌。
是一张方块k。
这次,轮到温简言下注了。
他扭头扫了一眼自己身边的筹码,再次数了十枚,推了过去。
【诚信至上】直播间:
“……四亿七千万。”
no.8:“call。”
他也同样数出十枚筹码,丢上了赌桌。
【诚信至上】直播间:
“……五亿七千万。”
“andraise。”no.8丢出五枚筹码。
【诚信至上】直播间:
“……六、六亿两千万。”
谁也没想到,这把的赌注居然会突然加到这么高,一旁观战的梅斯维斯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情,上半身微微向前倾斜,视线紧紧凝注在赌桌边上,嘴唇微微拉开。
空气中的密度似乎已经被压缩到了极致,好像是下一秒就要勃然爆发的炸药桶内部,即便仅仅是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站在原地,都令人感到呼吸困难。
如此紧张的气氛,就连充当荷官的费加洛都有些局促了。
他看看温简言,又看看no.8,谨慎地下发了第五张公共牌。
一张方块10。
温简言坐在桌边没动,任凭空气中紧张的氛围发酵着,他凝视着坐在桌子对面的no.8,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着。
终于,在气氛紧绷到极致之际,他笑了一声,伸手捞过旁边筹码盒,将其向前轻轻一推。
哗啦啦。
血红色的筹码在赌桌的桌布上倾斜而下,像是浸没在了粘稠的鲜血之中。
“All-。”
【诚信至上】直播间:
“什么?”
“…………他说什么?”“啊啊啊我慌了,我真慌了,我现在真慌了。”
“All-?All-???你怎么敢的?怎么敢的啊!!!”
“救命、救命,我有点呼吸不过来了,是我的错觉吗,感觉直播间里的空气好稀薄!”
此言一出,身为荷官的费加洛不由得呼吸一顿,他震惊地扭头看向温简言,一双原本细细长长的狐狸眼此刻瞪圆了,好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连不远处的梅斯维斯都露出了意外的神情,脊背缓缓挺直了。
no.8一愣。
他猛地抬起眼,看向了温简言。
赌桌对面,青年面带微笑,薄薄的嘴唇勾起一个不大的弧度,眼珠里倒映着过于璀璨的灯光,呈现出一种糖果般的浅色,脸上像是戴着一张纹丝不动的面具,令人完全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端倪。
no.8下意识地垂下眼,视线落在了温简言放在赌桌上的手上。
对方此刻正不紧不慢地旋转着手指上的衔尾蛇戒指,冰冷光亮的银白色戒身之上,一双血红色的蛇眼熠熠生辉。
根据他之前得出的经验,对方百分百是在诈唬没错。
可是……all-?
把全部身家、以及十五亿赌债全部压上的诈唬?
他怎么敢的?
“……!”
等一下。
忽然,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no.8的瞳孔骤然紧缩。
不。
不对!
一个对自己的表情管理如此完美、技术如此娴熟的赌徒,怎么可能露出“转戒指”这样明显的马脚?
除非……这是饵!
这是对方刻意表现出来的破绽,是一个从一开始就已经布下来的毒饵,只为了让他在赌局中做出“这是在诈唬”的错误判断。
也就是说,一切都要反着来看才对。
对方实际上握了一手好牌,只是在诱骗他在赌局中投入更多赌注罢了!
既然如此,他现在就必须要及时止损才对。
否则只要这一局结束,对方就能赢得足以下赌桌的十五亿筹码。
……弃牌。
no.8捉着纸牌,手指不由自主地缓缓收紧,原本挺括的硬质卡片在他克制不住的力道下变皱。
他紧咬牙关,那一句“fold”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是,万一呢?
对方知道他的能力,应该也同样清楚自己能很快发现端倪,那么,这有没有可能是一个反向的套路呢?对方说不定是利用了他的经验,将“转戒指”就不是诈唬这种念头植入他的脑海,只为了这最后的一局?
毕竟,对方确实足够疯狂。
no.8的额头渗处冷汗,他垂下双眼,只为遮挡住眼底的动摇。
“怎么回事?”
不远处,金发碧眼的女荷官眯了眯双眼,露出有些疑惑的神情。
她压低声音,问道。
“他以前从未犹豫这么久。”
“……”
那位气势逼人的中年荷官——同样也是在场所有荷官之中排名最高的no.3——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不远处的赌桌。
赌桌上,无数血红色的筹码堆叠如山。
周围的空气已经被挤压成了厚重的实体,犹如无法挣脱的粘稠泥沼,将人肺腔中的每一丝空气都汲取殆尽,即便仅仅只是注视着眼前这一幕,都让人心脏停跳,手心冒汗。
赌桌的一边,是面无表情的no.8,他低垂着双眼,试图将自己的所有情绪掩饰起来,但是,对于早就已经熟知他手段和习惯的其他核心荷官来说,这样的掩饰是徒劳的。
他在紧张,在犹豫。
但是,在赌桌的对面,那位刚刚All-了自己全部筹码的赌徒却显得十分平静和自在、
他的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细长的手指交叠,漫不经心地旋转着指根处咬合的银色蛇戒。
……真是个疯子。
一个心思缜密到恐怖的疯子。
no.3缓缓开口:“no.8要输了。”
什么?
金发碧眼的no.6微微一怔,扭头看向一旁的no.3。
“可是……”
“已经没有悬念了,”no.3摇摇头,打断了no.6接下来的话。
他微微眯起双眼,眼底精光闪烁。
“你还没有意识到吗?no.8现在已经被绕进对方的逻辑和思维定式之中了。”
怀疑只要出现,就再也无法被遏制。
一旦被卷入这种怀疑的漩涡之中,就会陷入怀疑一切、质疑一切的永动悖论之中,而现在,no.8已经被对方拖拽到了这种疑神疑鬼的状态里,他开始失去原本的冷静和克制,并且开始质疑自己之前做出的每一个决定,怀疑对方的一切行为……这种情况危险至极,而且几乎没有破解之法。
“而且……”no.3缓缓道,“对面是个制造压力环境的天才。”
身为核心荷官的no.8之所以会被拖进这样的漩涡之中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次诈唬的成功,在别人看来只是一次偶然疯狂下的侥幸,但是,对于对方来说却只是一个开始。
这不仅仅是为了“制造破绽”,更是为了在no.8心中植入“不会再有下次”了的潜意识。
可是……为了证明自己理论的成功,是一定会有下次的。
在抱着这一念头行动的时候,no.8会主动走入陷阱。
但他却并未意识到,两次诈唬的顺利实施,其所制造的心理压力是普通的“连胜两局”所无法比拟的。
而第三次的all-,已经彻底完善了他构建出来的心理陷阱,至此,他之前所埋下的所有炸弹都被同时引爆,将对手心理压力推至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恐怖峰值。
而在如此强压之下,no.8即便不想落入无限怀疑的状态之中,也由不得他了。
这是一套环环相扣、极其恐怖的心理连招,足以摧毁任何一个人的心理防线。
在这种情况下,no.8的反应甚至可以算得上优秀的。
如果坐在温简言对面的是核心荷官之外的其他人的话,现在恐怕已经汗流浃背,面色煞白,失去所有的应对能力了。
no.6却摇摇头:
“他或许真的是心理战的高手,但是,这不代表他一定会赢。”
这就是德州的魅力。
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即便对方已经极大程度地干扰了对手的意志力,但是,在赌桌之上,运气仍然会从中作祟。
如果不跟,对方会将桌上所有的筹码收入囊中,但如果跟的话……也不会完全失去胜利的机会。
更何况,根据no.6的观察……
那家伙的手气并不算很好。
“……”
no.3没再回答。
赌桌边上,在经过了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no.8终于抬起眼来,他咬紧牙齿,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
“……我跟。”
哗啦啦!!
血红色的筹码被一把推至桌上,短暂地摇摇欲坠之后倾斜而下,像是一块块沾染着鲜血的骸骨,每一块都代表着高昂到令人窒息的代价。
【诚信至上】直播间:
“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救命我不敢看了我不敢看了!”
“啊啊啊啊我现在真的闭眼了,这他妈的不是悠闲快乐的主播假期真人秀吗?为什么我感觉比正儿八经的副本还要恐怖啊!!!”
“完了完了完了我真的不会呼吸了,救命啊啊啊!”
“嘶……”
就连站在一旁的费加洛看到眼前桌上的筹码,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他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试图远离紧张氛围漩涡的中央:
“好了,该showdown(摊牌)了。”
no.8缓缓抬起眼,不知不觉中,他的眼珠里已经开始充血,在强压之下,额头上也已经遍布汗水。
他抬起手,缓缓掀开自己面前的两张底牌。
一张红桃k,一张黑桃k。
【诚信至上】直播间:
“我靠!!!双k的底牌!”
“啊啊啊,fourofakd!”
“金刚,是金刚啊!”
“好牛的牌,他妈的怪不得敢All-!!!”
“……”
温简言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牌上。
他缓缓掀起牌面。
方块10。
【诚信至上】直播间:
“……”
“完了。”
“完了。”
按在牌上的指腹轻轻施力,缓缓将盖在上面的那张牌移开,露出
方块j。
【诚信至上】直播间:
“?”
“???”
“等一下?是我看错了吗?”
“什么和什么?”
牌桌上,方块9、方块10、方块j、方块Q、方块k整整齐齐。
这居然是——
“……同花顺。”
“是我眼花看错了吗?我整个人都恍惚了……主播手里的牌是同花顺吗?”
“我草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是同花顺!!!”
“啊啊啊你疯了我疯了?是谁疯了?”
“同花顺我操!!!我操!!!”
“……”
整个赌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no.8紧紧盯着桌上的筹码,他的额头潮湿,脸上第一次呈现出毫无表情的空白,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
他……输了?在最后All-这局里输掉了?
怎么可能?
寂静在延长。
直到——
“哈、哈哈……”身后不远处,压抑的笑声响起,直到终于克制不住,变成了渗人的狂笑,“哈哈哈哈哈!!!”
梅斯维斯歪在椅子的扶手上,肆无忌惮地狂笑着,似乎对眼前的赌局十分满意似的。
他的笑声在偌大的赌场二层回荡着,听着令人背后发凉。
终于,不知道过去多久,梅斯维斯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脸上还带着尚未完全褪去的笑意,他鼓着掌,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精彩……真是精彩。”
他缓步走来,右手缓缓按在了no.8的肩膀上,大拇指上的巨大戒指在光线下折射出奇诡翠绿的光。
在被触碰的瞬间,no.8一个激灵,脸色顿时煞白,他低下头,眼底是控制不住的恐惧:
“对,对不起——”
“不用道歉。”梅斯维斯笑着拍了怕他的肩膀,但他每拍一下,no.8的身体就跟着颤抖一下,“你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吗?”
no.8深深埋下头,不敢回答。
“是一开始的五子棋。”梅斯维斯按着no.8的肩膀,但那双眼白缺失的双眼却直直凝视着赌桌对面的温简言,他的嘴角高高上扬,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愉快肆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第二局和第四局五子棋的时候,你是能赢的……但是你输了。”
五子棋虽然是温简言提出的,但是,在那十局五子棋中,他却输的远比赢得多。
然而一般人真的会提出一份自己完全不擅长的游戏作为赌博内容吗?
不可能。
除非……他是太擅长了。
“你是想看看no.8会如此下注,对么?”
在那十局的五子棋中,温简言控制自己获胜的频率,只为了观察对方的“棋路”,也就是思维的定式。
在失败之后,会增加赌注放手一搏?还是会减少赌注稳定行事?
在成功之后,是会乘胜追击?还是会保守起见?
而在进行了十局五子棋之后,温简言更换了游戏,并且开始根据自己总结出来的内容对对手设置心理陷阱,因势利导、悄无声息地施压,直到一步步将对方引入了自己的圈套。
而在确定自己捉到了一手稳赢的好牌之后,就像是一个老练的猎人一样……温简言毫不犹豫地开始收网。
毕竟,对方可能产生的的心理活动、以及接下来会采取的所有手段,都已经在他的诱导下成型、一切都已经在预料之中了。
真是恐怖的能力。
“您不会赖账的吧?”温简言直直盯着梅斯维斯,问。
梅斯维斯:“当然不会了。”
他拍拍手,两个侍者立刻从后方走出,他们的手中捧着透明的筹码盒,开始动作迅速地将桌上所有的筹码收集整理起来。
虽然输掉了十五亿的筹码,但是,梅斯维斯脸上的笑容却仍然没有半分改变:
“恭喜你,你赢了。”
温简言这时才长长吐了口气,从走上二楼开始就始终紧绷着的神经此刻终于缓缓放松下来,他撑着桌子站起身来,但是,刚刚离开椅子,他的双膝就是一软,整个人踉跄着往地下栽去,多亏了旁边的费加洛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你怎么了?”费加洛惊异地望着他。
“……腿软。”
温简言虚弱地说。
只见刚刚面对十五亿豪赌时却泰山崩于面前不改其色的青年,现在却脸色煞白,额头上汗津津的,瞳孔微微颤抖着,好像惊弓之鸟。
温简言一手撑着费加洛,一手按住自己的胃,脸色扭曲,表情痛苦:
“想吐。”
费加洛:“……”
【诚信至上】直播间: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形毕露了吧!!”
“笑死我了,费加洛的表情好僵硬——是没见过有人变脸变这么快吧??”
很快,侍者已经将桌上的所有筹码都整理完毕,他走上前来,将满满当当的筹码盒递给了温简言。
“多谢。”
温简言借着费加洛的支撑站直,接过了筹码盒,但是,还没等他再做什么,就只听脚下传来微弱的震感。
“……”
温简言微微一怔。
好像是有无形的地震正在从钢铁巨轮的百米深处开始扩散、膨胀,一直蔓延到他的脚下。
“轰隆!!!!!”
恐怖的声响后发而至,在整艘船的内部炸开。
好像是巨轮撞上冰山,地面摇撼,头顶的吊灯晃动,桌面上扑克牌、酒杯洒落一地,隔着二楼厚重的玻璃,能够看到下方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掀翻吓到的无数赌客。
温简言不得不按住桌子,才能勉强维持住自己的站姿。在晃动间,他的余光看到梅斯维斯站在一旁,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唇边甚至还带着一丝诡谲的微笑。
在那瞬间,好像是一道闪电划破黑暗。
温简言脑海中陡然划过一个恐怖的念头。
“诶你——”
温简言挣脱了费加洛的搀扶,不管对方在背后说些什么,跌跌撞撞地冲向了不远处能看到海洋的舷窗。
隔着窗子,他看到了漆黑的、犹如浓墨般的海洋。
而在那深黑色的海水中,飘浮着一具具惨白的尸体,它们平静地躺在海水之下,一张张没有血色、泡胀发白的恐怖脸孔隐没在黑暗中,放眼望去,几乎数不清究竟有多少具——或几百、或许几千、或许几百万。
密密麻麻。
令人浑身发凉,汗毛倒竖。
温简言的背上惊起一层的冷汗。
像是要印证他的猜测一边,耳边忽然毫无预兆地响起了冷冰冰的系统声。
“幸运号游轮副本开放中,请所有主播做好准备。”
【10、9、8……】
在冰冷的倒计时中,温简言缓缓扭头,向着梅斯维斯的方向看去。
梅斯维斯不知何时已经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他双腿交叠,面带微笑,在地动山摇般的强烈晃动中显得十分闲适。
“我说过了,我不会赖账。”
“十五亿是你的,就是你的。”
梅斯维斯嘴角的笑意加深。
“但是,有一个地方你可能有一点小小的误解。”
“的确,游轮的里程数和赌客们输掉的赌资有关系,但这两个概念间却有着微妙的、小小的不同——因为它实际上是庄家的所有收入。”
“你们输掉的金额是我们收入的其中之一没错,不过,除此之外……你们赢得的金额之中,赌场同样有比例分成——我想,这在现实世界的赌场里叫抽水。”
“也就是说,在赌徒赢得的资金里,同样会有一部分被计入船只的里程。”
红色赌桌上无所谓庄家闲家。
所以,温简言虽然赢走了15亿,可走的却不是赌场的账面。
但抽水却属于庄家。
梅斯维斯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敲击着沙发的表面,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费加洛,笑着说:
“你的这位伙伴没有告诉你吗?在红色赌桌上,我们的抽水比例比赌场一楼要高的多,是百分之二十。”
而温简言在刚刚的赌局之中赢得了十五亿的恐怖金额,但是,其中有三个亿作为赌场的抽水,被算进了它的营业额中,成为了游轮的里程数。
“所以,你赚的越多、我们赚的也越多。”
游轮也就行驶的更远。
梅斯维斯的眼睛被恐怖的漆黑笼罩,嘴角缓缓上扬。
“w-。”
这里是赌场。
身处其中的人,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选择什么类目,出于什么目的,都永远会是输家。
因为在这里,庄家必胜。
这是铁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