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
工厂的门大开着, 外面明亮如昼般的光线似乎半点都没法照进去，犹如一道安静大张着的漆黑巨口，不过一眨眼，就将温简言的背影吞了进去, 消失无踪了。
剩下几人加快脚步, 急忙跟上。
当工厂并未运作之前, 里面是空荡荡的，即便进入也没有意义。
而在工厂开始运作之后, 所有试图进入的人又会被立刻出现的锡兵带走, 投入监狱，正因如此，在温简言之前, 从未有人进入过运营之中的工厂。
而这一次, 温简言玩了一手恶毒的时间差，这座工厂由于木偶被毁坏而暂停了运营, 但本该来接替的玩具商却被关在监狱里, 无法完成所有权交接，于是，工厂就这样被卡死在了“运营结束”和“运营重新开始”之间, 无法继续运转下去，但也无法恢复初始形态。
正因如因此，他们这一次的进入畅通无阻，再无锡兵阻拦。
工厂里昏暗至极, 没有任何光源，能见度极低，不远处似乎有不规则的阴影在蔓延起伏，遍布视线无法触及的角落。
更糟糕的是。空中有股阴冷的腥气, 混杂着灰尘，变成一种十分古怪的、无法被流通的气味，那味道无孔不入，黏着在鼻腔、舌苔上，令人的胃里直犯恶心。
陈默打开手电筒，一眼就看到了温简言的背影。
工厂的面积并不大，对方此刻正背对着他站在不远处，仰着头，目光落在黑暗中的一角，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队长？”
闻雅喊了他一声，但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几人对视一眼，按捺不住好奇，加快脚步走到温简言的身边——伴随着手电筒的光亮照亮传送带的边缘，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一窒。
那是一道暂停的传送带，像是某种简易的流水线，上面放置着一个又一个的木偶。
木偶歪斜着脑袋，整齐地坐在传送带上，而那些轮廓模糊、在视觉边缘延伸的阴影也终于显露出真实的面貌——那是由木偶堆积而成的庞大山丘，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一直堆到工厂的舱顶。
浑浊的灯光落在木偶的小脸上，照亮它们如出一辙的诡异微笑。
其数量无法估算，单单只是注视着，就令人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任谁都没想到，这个所谓的玩具工厂居然是真的在生产这些玩具……且数量还是如此的恐怖！
“这是……”闻雅发出有些窒息的声音。
“玩偶。”
温简言接话道，
“而且还不只是普通的玩偶，而是随时可能复苏、每一只都拥有可怕伟力的玩偶。”
他抬起眼，目光在面前庞大的玩具山上移动着，目光微微闪烁。
“在工厂开始运营的那一刻起，它就开始源源不断地向外生产了，卖给我们这些‘玩具商’的只是其中的零头，真正的数字被隐藏在了工厂的内部。”
消耗的如此之少，总数却如此之多，而这个副本生产出如此数量庞大玩偶究竟要做什么？
一想到这个问题可能延伸出的答案，就使人不寒而栗。
“所以，”陈默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这才是这场‘大富翁’的目的么？”
引诱“玩具商”们互相争抢和厮杀，借助他们的内斗而扩张，无穷无尽地生产着这些可怖的“玩偶”。
正在几人说话之时，玛琪却忽然若有所感，她扭过头，顺着已经停止的传送带，向着黑暗深处缓缓向前走去。
她突地收住脚步，脸色一白，嗓音有些发颤：
“喂……你们看。”
几人一怔，下意识的地扭过头，向着玛琪手指的方向看去。
手电筒的灯光驱散了工厂一角的黑暗，照亮了传送带的尽头。
那里连接着一个巨大的、漏斗型的容器，容器之中盛满了诡异的粘稠液体。
而漏斗上方则是一条细长的管道，远远地延伸出工厂之外，不知道通向何方。
“这是……”温简言皱起眉头，“玩偶的原料？”
像是为了远离那些东西，玛琪一路小跑回到队友身边，忙不迭地藏身于他们身后，点点头，小声道：“应该是。”
“我不确定是不是我的错觉……”玛琪顿了顿，犹犹豫豫地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它给我的感觉……和那些‘旅客’很像。”
“被稀释了很多。”
“但……很像。”
听玛琪这么说的时候，温简言的心跳突地漏了一拍。
和那些“住客”很像？
他不由得追问：“什么意思？”
“就是……”玛琪冥思苦想，最终才勉强整理成具体的语句，“给我的感觉很像，似乎是来自同一个源头？——但我不太确定，毕竟这也只是灵媒的直觉，没什么什么具体的证据……”
“……”
温简言一言不发地垂下眼，陷入了沉思。
没有答案的问题还是太多了。
首先，这些“住客”究竟是什么？它们为什么会被关在幸运号游轮的负十八层里？
其次，它们被放出来的目的是什么？又和这些玩偶有什么关联？
无数似是而非的猜测在大脑里旋转，彼此互搏、相互证伪，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具体的原因，但温简言还是莫名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距离真相又近了很小的一步。
但是线索和线索之间的连接还差的太多，让他无法组织出完整的构想。
温简言想的有些头大，太阳穴在过重的思维压力下突突直跳。
他不由得感到有些可惜，自己当初要是能把那张羊皮纸上的问题次数留下一个就好了，说不定能成为这场思维迷宫里给他引路的毛线团——
……等等。
羊皮纸？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人皮纸了。
温简言突然一个激灵，似乎有一道明亮的闪电从脑海中划过，照亮了漆黑一片的夜空。
在那瞬间，他似乎猛地意识到了某个问题的答案。
他打开背包，双眼因紧张微微闪着光，动作迅速，像是急切地想要证明些什么。
围在他身边的几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温简言为何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一本厚厚的、沉重的古书出现在了温简言的手里，书页发黄，封面落满灰尘，看不清上面具体有些什么，但是，对于温简言的队友们来说，他们几乎是立刻就猜出了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闻雅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不着痕迹向后一撇——其他玩具商站在不远处，正在研究那些堆积成山的玩偶，工厂里的能见度本就极低，双方又隔着不短的距离，是看不到他们这边究竟发生了些什么的。
“这就是……”
“嗯。”温简言简短地应了一声。
【死海古卷】。
不仅是他此次上船的最终目的，也是冒险将自己拍卖的真正原因。
“橘子糖那边的情报不会有假，这个死海古卷是应该是我解开育英综合大学之中卷轴谜题的唯一方法。”不然的话，梦魇也不会百般阻挠，甚至命令神谕将东西提前拍下。
“但是，在东西到手之后，我尝试了很多方法，但却根本找不道使用方法。”
里面全都是鬼画符，和一本无法阅读的普通古书根本没有区别。
温简言深吸一口气，打开道具栏，取出了其中的一个道具。
s级隐藏道具，羊皮纸。
来源为平安疗养院。只要献祭一名人类灵魂，就能回答提问者的任意三个问题。
温简言用指尖在羊皮纸不规则的边缘蹭过，然后翻开面前的死海古卷，找到了其中缺失的一页，将自己手中的那张羊皮纸缓缓对了过去。
所有的缺口和凸起都严丝合缝。
而在纸张贴合上去的瞬间，温简言感到自己的掌心似乎被烫了一下，手中原本安静躺着的书本像是陡然释放出一股令人胆战心惊的阴冷气息，他一个哆嗦，险些将死海古卷甩飞出去。
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消失了，而等他定睛看去时，却发现那张被羊皮纸早已回到了它本该在的地方，没有一点缺口与痕迹，好像是从未被撕下来过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陈旧无比的古书，看上去似乎比刚才新了一些。
温简言的目光落在仅剩的一道纸茬上，说：
“……怪不得。”
【死海古卷】并非不能使用，而是因为它是残缺的，所以才无法发挥出任何效果。
“所以，只要再补齐最后一张，就能让死海古卷恢复使用？”闻雅问。
温简言：“恐怕是这样的。”
“最后一张残页在哪可怎么找啊？”玛琪愁容满面。
温简言：“好消息是，东西倒是不难找。”
他十分清楚那张残页在谁的手上。
——“但是非常难拿。”
好死不死的是，那半张残页属于神谕的副会长，梦魇排行第九——
绅士。
*
监狱内。
露西的脸消失在了屏幕上，狭小的单人监狱内陷入一片死寂。
狮心王盘着腿坐在地上，双眼放空——刚刚露西说了什么他根本没怎么听——毕竟这不是他第一次入狱了，对这些规则早就听腻了。
他百无聊赖地数着时间，等待着被释放的那一刻。
正在这时，只听“当”的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他所在监狱的门上，那突如其来的金属碰撞声吓得他一个激灵，刚刚抬起头，就只见一块石头不知何时滚到了脚边，外面包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显然是被从外面扔进来的。
他微微一怔，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两名锡兵背对着他站在牢门口，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奇怪的动静，又或者是它们的程序设置之中根本没有这一环。
透过栏杆，外面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真切。
但是，这样的黑暗对全视者来说恐怕形同虚设。
狮心王弯下腰，将石头捡起，把上面包裹着的纸拆了下来，上面写着很简短的一行文字——本走廊里一共四名锡兵，走廊外五名，每七分半巡逻锡兵更换一次，更换时长为一分二十五秒。
这是……锡兵的岗哨规律？！
狮心王倒吸一口凉气，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一下，那个看着胆子挺小的黄头发小子该不会想策划越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