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无人烟的丛林中，太阳的光芒渐渐充盈，沉睡了一晚上的鸟雀们，叽叽喳喳叫唤起来。
“你是沧海阁冉冉升起的新星，未来有望成为明星导师，何必与我牵连？”
沉默许久的东方旭，冷冷发问。
他还是不明白，已经有任我狂这般无穷潜力的弟子，为何还要蹚他这边的浑水。
何况，南院有那么多精英学员，再找一两个背景干净、信念坚定的，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吧？
“我比较认可缘分。”
“既然有缘碰到，我就要顺遂心意，尽可能尝试一番。”
“至于你遭遇的麻烦，也许是个事儿，也许不是事儿，取决于站在哪一个角度。”
“反正对于我来说，生死以外都是小事。”
“而立足巨蛙池沼这样的地方，纵有再大的风险，那也并非顶破天。”
夜寒君风轻云淡，所说之言却是发自肺腑。
倘若站在冥灯夜氏的角度，眼里能够容纳下的，真正有资格被称为威胁的，至少也得是至圣之胎。
圣胎之下，再怎么骄横，那也是大一点的蚂蚁，随手都能捏死。
可倘若站在凡人的角度，无依无靠的，随便来一个泥塑之胎，便能成为致命的威胁。
——角度。
角度很重要！
即便现阶段借不了家族一点力，未来想要得到家族的全力栽培，也需要更多的努力。
但这份眼界摆在这里，这五年时间巨蛙池沼发生的事情，更像是一个角色扮演的游戏。
所有摆到面前的威胁，夜寒君需要做的就是一个个解决，然后以他认可的方式通关。
“你不是我，不可能感同身受。”
“还是开个其他的条件吧，力所能及，我一定会给你完成。”
东方旭摇了摇头，依然是拒绝的态度。
夜寒君右手支在左臂上，观察了一下盗火佣兵团四个人的表情，忽然露出一丝笑容：
“这样吧，有没有兴趣与我一战？”
“矿洞内没能打完的架，不如在这里重新接续。”
三分轻挑，七分玩味的声音，顺着风的方向飘散。
阿菇、树莓、胡埭，瞳孔微缩。
在窥探到「终极烈炎」一角的威势，还敢主动挑战。
此人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东方旭平视夜寒君的目光，赤红之瞳对上漆黑之瞳，面无表情道：
“倘若你职权的方向是育人子弟，权能的效果，我想应该是促进契约眷灵或者门下弟子的成长。”
“这样推测，你能这么快晋升第2位阶，实属合理。”
“但这也意味着，你很可能不具备增幅战斗的权能。”
“就凭一个完成变异的女巫，你就有绝对的把握击败我？”
“如何击败，还得你亲身体会。”
夜寒君往一侧的密林走去，不由分说道：
“跟我来吧，单独一战，以免伤及你的组员。”
“老大？”
胡埭蹙眉，有心阻拦。
属实是夜寒君表现得太自信了，加上截止目前听到的传言，寒师之名在心目中越发的深不可测。
要是真的输了……这可咋办？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好像和任我狂挑战寒师结果落败，没有区别啊……
东方旭止住胡埭后面想说的话。
他朝着赤焰虎招了招手，然后跟着夜寒君离去。
“既然你知晓「盗火者」的权能，那你应该知道，全力以赴我收不住手。”
“既是战斗，当然自负生死。”
“不要有任
何留手的想法，我不需要。”
夜寒君头也不回，随意回应道。
……
步行半小时，拉开的距离超过五公里。
夜寒君站定，转过身来，召唤沙暴女巫。
“唰——”
花烛睁开，俯瞰战场。
继而……再一次看到了体型魁梧的赤焰虎。
“吼！！”
冥冥之中有无形的气息碰撞，赤焰虎绷紧四肢上的肌肉，随时准备扑出。
它能感觉到，敌人的强大。
但它没有任何胆怯、敬畏、害怕的意思，反而是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资质鉴定——”
【种族名称】：赤焰虎
【混沌印章】：「妖」
【主修】：开化道/妖术道/法术道
【位阶】：霞照之胎·大成
【混沌灵纹】：140纹「猛撞」、180纹「喷射火焰」、238纹「火墙」、245纹「旋转火球」、269纹「烈焰掌」、285纹「焰尾刀」、290纹「火山崩塌」
【核心个性】：「忠诚」
【当前状态】：警惕/跃跃欲试/…
【契约关系】：稳定
——
第二次观察属性面板，夜寒君依然觉得，赤焰虎培育得相当不错。
就拿这些技能来说，攻击防御全部包含，看不到明显的短板。
「忠诚」这样的核心个性，无疑也是加分项，无论是日常训练还是实战配合，默契程度先天比其他组合高上一截。
“开始吧。”
东方旭全力催动被动权能「异火之源」。
随着三十七团火种飞出，他双眼中的红光更胜，仿佛也变成一头火属性的妖兽，作势欲扑。
“吼！！”
赤焰虎沐浴着五彩斑斓的火光，精神大振。
几乎是一瞬间，它的煞气向上昂扬，全身燃烧的赤红色火焰，更加深邃，更加炽热。
血盆大口张开的时候，便是开足马力的「喷射火焰」。
“刷——”
花烛使用「风遁」，不退反近。
她瞄准的不是赤焰虎，而是赤焰虎背上的东方旭。
赤焰虎体型大，反应却是不慢，闭口停住喷火，虎掌横扫头顶，强行守护。
“嗖——”
花烛自然不会用「狂啸尾刺」，去和它的「烈焰掌」拼斗。
看似针尖对麦芒，实则虎掌受伤是小事，她的蝎尾要是伤到，全身的巫力运转都会出现问题。
她动用的是「流沙陷阱」！
只见旋风推动下，黄沙在地面铺盖厚厚的一层。
随后就像融化的奶酪一样，逐渐变成液体。
赤焰虎一掌落空，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立即落入流沙陷阱的圈套中。
它有一刹那的凶厉，试图发狂。
可越是挣扎，脚底的吸力跟着变大，整个身子被迫往沙子里沉降。
“用「焰尾刀」！”
东方旭发号施令，接管契约眷灵短暂的不知所措。
赤焰虎吼了一声，鞭子一般的虎尾顿时蔓延烈火。
下一秒，高度凝聚的火元素化作锋利的刀刃。
它就像是挂在老虎屁股上的一把火焰大砍刀，屁股瓣儿朝左一扭，便是朝左劈砍，屁股瓣儿朝右一扭，便是朝右挥砸。
还别说，这把刀有点东西。
流沙陷阱被影响到了，大量火元素顺着切口灌入，竟然能影响这个控制技能本身的稳定性。
“吼！！！”
一个呼吸不到，赤焰虎挣脱开来，放弃女
巫，同样选择攻击眷主。
“当！”
它大步踏击，高高跃起的同时，已然举起烈焰掌。
可没等烈焰掌落下，两面叠加的盾牌凭空出现。
赤焰虎避无可避，鼻子撞了上去。
巨大的冲力全部反馈到鼻子上，它痛得嗷嗷大叫，身上的火焰像是炸毛一样竖了起来。
“呼啦！！”
「狂啸尾刺」再一次逼近，同时抵达身前的，还有「飓风剪」。
沙暴女巫·花烛，从来不是标准性质的巫之眷灵。
躲在后面默默施法什么的，不存在的。
每一个电光火石的瞬间，只要能找到破绽，那便是她的机会。
而机会一旦出现，不好好把握，实在愧对每天惨死在生死门的虚幻之身。
“噗——”
狂啸尾刺插进赤焰虎的侧腰，但因为它扭了一下身子，没能击中脊柱，只是插进肉里。
飓风剪也没有落空，原定的轨迹明明是赤焰虎，临近刺中之时花烛改变方向，对着东方旭的手臂剪去。
他躲得很快，手臂没有与肩膀分家，只是被划出几道血淋淋的大口子。
但很显然，东方旭被这一下惊住了。
战斗刚刚开始，最前面的攻击，普遍都是试探性质。
可是几个回合下来，有「异火之源」增幅的赤焰虎，竟然落于绝对的下风。
女巫就像是飘忽不定的鬼魂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一旦动手，攻势层层相扣，作为迎战的一方，面临的压力翻倍增长。
“果然厉害……”
东风旭轻叹。
自诩这些年来，游荡荒野、浪迹沼泽，积累的战斗经验无比丰富。
自从成为「盗火者」，契约「赤焰虎」后，更是如虎添翼，同等级下战无不胜，越级作战也是常有之事。
现在……支离破碎！
寒师培育出来的女巫，这个曾经冠以灰暗闪光，如今大幅变异的沙暴女巫，完全就是一个掌握更高超战斗技艺的法术刺客！
“滴——滴——滴——”
两颗半径接近一米的深红色大火球，出现在赤焰虎的身边。
它们开始转动，没有固定的轨迹，不小心碰到的树枝、树叶，一下就会被焚烧摧毁。
技能——「旋转火球」！
严格意义，这是一个防御型的火系法术，火球会随着施法者旋转，持续庇护它的躯体。
“唰——”
花烛后撤。
赤焰虎的身体太过于炙热，近身时那些烈火覆盖的皮毛，必须用黄沙压住。
不然落得一个烧伤的状态，痛苦源源不断。
“哗哗哗——”
所有漂浮的火种飞舞起来，快速往东方旭的手掌心凝聚。
略有狼狈的赤焰虎跟着呜呜嘶吼，体表的火焰大幅黯淡，隐隐有一大团深红色的火焰，要从它的体内抽离。
极远的地方，阿菇缩了缩脖子，两只小手不自觉攥紧。
五公里的距离，虽然无法观看到具体的画面，可用心倾听，完全能捕捉到丝丝缕缕的动静。
这个早晨……原本虫鸣鸟叫，绿意盎然。
忽然之间，大自然失去了声音。
那些受惊逃离的鸦群、鼠群……若不是感知到致死的危机，何至于如此慌张？
“一分钟……一分钟不到，老大便准备释放「终极烈炎」？”
“这寒师究竟是什么变态，赤焰虎也是身经百战，就没有办法匹敌女巫？”
挺直背脊的任我狂，动了动耳朵，眼底的精芒从始至终。
只要是寒师想要
做到的事情，至今还没有翻过车。
东方旭作为曾经的十骄第二，虽然不知如今出现了什么变故，无论是职权还是契约眷灵，都和往日不同。
但想来……寒师不可能输！
真正落败的……只能是东方旭！
……
「终极烈炎」，d级职权「盗火者」唯一的主动权能。
它非常、非常、非常强大。
动用这个权能的时候，能够将炼化成型的火种，强行压缩融合。
甚至，它还会吸收契约眷灵的火焰，形成一个临时的火种。
这种高度凝结的火元素，一旦引爆，必然是毁天灭地的威能。
纵使是夜寒君，当东方旭激活「终极烈炎」，进入起手式的施法状态时，他的太阳穴也在疯狂跳动。
不动用护身宝物——很难抵挡！
这还仅仅只是三十七个参差不齐的火种，搭配霞照大成的赤焰虎之火。
要是以更完美的方式修炼，孕育出真正的异火。
这个主动权能能够爆发的威能，一群霞照圆满也别想逃，弹指间就会原地汽化。
“花烛……”
夜寒君低语。
早在昨夜，与盗火者厮杀必须注意的技巧，他已经悉心传授。
花烛点头，身影轻轻一闪，瞬间出现在赤焰虎和东方旭的身后。
“滋啦！滋啦！！”
「终极烈炎」，至少需要五秒钟的前置施法。
这般时间，对于风云变幻的战场来说，太过于漫长。
但想要随随便便靠近东方旭，绝非易事！
施法状态，他和赤焰虎都无法动弹。
可狂暴的火元素，近乎淹没一人一虎。
不仅能散发出滔天的威势，震慑敌人瑟瑟发抖。
这些火元素，也相当于额外附加的屏障，想要逾越，需要以生命作为赌注。
“呼——呼——”
黄沙飞旋，狂风呼啸。
花烛召唤「飓风沙锤」，对着地面砸落。
她没想着游斗，上来就是全力引爆内置的压缩元素。
“轰！！！”
地动山摇、天塌地陷！
东方旭喉咙口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那赤红色的双眼，霎那间萎靡黯淡，凝聚起来的战意……濒临破碎。
“吼！！”
赤焰虎惊怒交加。
它无法动弹，因为体内的火焰被抽离，正处于关键的融合阶段。
下一秒，借由「风遁」，花烛出现在一人一虎的头顶。
烈火熊熊，吞噬她半边的身子。
但她的「飓风剪」依然切了进去，其中的一段尖头，直接插入东方旭的胸口……透背而出！
“噗！！”
就像是即将煮沸的一锅水，突然之间投落巨大的冰块。
原本咕噜噜已经开始冒出来的气泡，重新隐没。
东方旭捂着贯穿的胸口，手指头轻轻抽搐，掌心里的火焰竟然无法维持，发出无声的哀鸣后，逃回他的体内。
属于赤焰虎的那一部分力量，也跟着回归。
恢复行动能力的赤焰虎，纵声咆哮，眼中的杀意疯狂溢出。
“赤焰，停手。”
东方旭弯着腰一阵咳嗽，整个上衣染透鲜血。
他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迄今为止，每一次动用「终极烈炎」，都能轰杀正常状况下难以战胜的对手。
哪怕施法结束，将会陷入严重的虚弱，那也已经取得称心如意的战果。
这还是第一次……施法一半，被人打断！
东方旭自己都没有摸索出来的破绽，这位沧海阁鼎鼎有名的寒师，却是一下找了出来。
“还真是……厉害。”
东方旭伸进次元空间袋，取出药物，先是内服，而后外敷。
折腾了一分钟，他勉强缓了过来，低头看着胸口的贯穿伤，缄默无言。
——女巫留手了。
但凡最后一剪刀，对准的是他的心脏。
他现在已经没有自主说话的能力，整个人生机绝断，死得透透的。
到那时，赤焰虎也会因为契约的中断，承受痛苦至极的反噬。
“我败了。”
“寒师之名……果然不可能是投机取巧。”
“想必任我狂败于你手的时候，也曾为此感到惊骇吧……”
东方旭主动认输，心服口服。
“不。”
夜寒君摇头，瞥视着半身烧伤的花烛，轻语道：
“与任我狂那一战，女巫没怎么受伤。”
“但与你一战，想要中断「终极烈炎」的施法，必须以身犯险。”
“这还是她第一次，遭遇如此重创……”
夜寒君说的也是真话。
时至今日，不管是什么样的战斗，花烛极少受伤。
她最大的弱点就是巫体脆弱，别人的擦伤在她这里是重伤，别人的中度伤势，落在她身上就是回天无力的致命伤。
然而——这一战她伤得很重！
想要切入火焰屏障，伤到东方旭的本体，就是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不管怎么样，输了就是输了。”
“不过……你也别指望这样，就能逼着我让我成为你的弟子……”
东方旭的声音变得虚弱，语气却还是那么坚定。
“稍等一下，我有点事要处理。”
夜寒君打断东方旭，左肩上的白鸦印记轻轻闪烁。
早在战斗开始前，默就一直传递着想要出来的心愿，无比渴望痛苦的降临。
夜寒君估算着差不多了，趁着这个关头，也许可以给东方旭看点不一样的东西。
“痛……痛苦在哪里啊……”
“一点都不痛……一点都不痛……”
“好难受！好孤独！好绝望！好想去死！谁能帮帮我！！”
末日使者浮现踪迹，步履蹒跚。
它站在疮痍满地的战场上，抬起头来，面庞对着冉冉升起的太阳，裸露出来的下半张脸，满是落寞与孤独。
“这是……你的血契？”
东方旭呼吸一窒，黯淡的赤红色眸光凝固冻结。
按照他打听到的情报，寒师虽然是主动觉醒者，潜力无穷。
可他还没有充足的资源，想要完成血契仪式，需要很长的储备周期。
不声不响……其实已经完成了？
东方旭精神恍惚了一瞬，重新凝聚的目光，开始打量末日使者。
这是什么类型的怪物，居然能口吐人言？
好奇怪的长相，浑身绷带，拄着拐杖，还有一只三眼白鸦……
“噗！！”
正看着，女巫忽然闪了过来，拖着伤体，狂啸尾刺扎进怪物的体内，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东方旭眼角一抽，惊愕满容。
女巫显然没有留手的意思，不仅是从背后穿透，还是反反复复穿了好几下。
这不是寒师召唤出来的眷灵吗？？？
东方旭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戏剧性的自相残杀，突然又变了味道。
“痛！真痛呐！”
“就是这个感觉，就是这个味道，朋友……你永远是我的朋友！我要好好
报答你！”
末日使者发动「感恩回馈」，想要报恩。
花烛又捅了一针，直接穿刺它的脑袋，俏脸上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噗通——”
末日使者灿烂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一脸幸福地倒了下去。
它像是死了一样，周身尘土飞扬，自己一动不动，任凭乌黑的血液浸染地面。
东方旭一个脑袋里十个问号。
这是什么操作？
一场战斗结束，反手击杀自己的血契眷灵？
不对，这个血契眷灵非常特殊，应该是假死，不然寒师要承受契约的反噬才对……
“唔……差不多了……”
夜寒君颇为享受似的，睁开双眼。
不知何时，他已经转换到至暗魔眼激活的状态，并且是百分百激活，没有隐藏实力。
“哗啦啦~~~”
至暗深渊一整个张开，领域的延伸，瞬间覆盖东方旭和赤焰虎。
一人一虎震惊地看着，太阳从眼底消失，周身的世界快速被黑暗蚕食，仿佛时间之河倒退，重新回到了夜晚。
“轰！！”
耳畔寂静无声，心灵世界连环炸响。
立于深渊之上的夜寒君，好像是立于幽暗的君王，旧有的气息荡然无存，余留下来的除了神秘，便是冰冷。
虚弱的赤焰虎，又一次炸毛。
黑暗似乎隔绝着空间内的一切，呆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品尝漫长而又枯寂的孤独。
也只有倾听心脏跳动的夜寒君，做出拥抱世界的动作，仿佛要把整个黑暗世界，容纳到自己的灵魂当中。
位阶……终于突破了！
从今天起，恶魔侍者……第2位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