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君三言两语，阐述自己的情况。
都被抓来太阳深渊了，夜氏族人的身份也被看穿了。
再去拐弯抹角，隐瞒自己的遭遇，实在没有必要。
“双职权？你就是拉着小丑皇陪葬的那个人类少年？”
灭拳十分吃惊。
自从逃出迷失雾海，他也恶补过诸天万族相关的情报。
其中，红尘深渊与冥灯深渊的世仇，想不注意都很困难。
小丑皇连同光巫神，主动入侵却双双埋葬，这个结果，超乎世人的认知。
而传承了十二万年的冥灯夜氏，再出一位冠位。
腹中死神·夜释天，契约两尊死亡巫神，一冠双神，又是何等的扬眉吐气。
这小子……居然是夜释天的儿子？那他岂不是神子？
逃回劣土深渊的污浊魔神、污浊妖臣，可是大肆宣传过他的事迹。
什么手持修罗弓犹如杀神转世了，什么万雷轰顶云淡风轻了，什么以身赴死面不改色了……说得唾沫横飞，头头是道。
一传十，十传百，这小子声名大噪。
能以下位者的身份，害死真正的封神之胎。
此番战绩，足以让顶尖大族记下他的名字，并将他的经历编撰成册，以供后人借鉴学习。
“等等，你不是死了吗？”
“小丑皇都被你干掉了，你怎么还能活下来？”
阴老伸出手指，哆哆唆嗦，满脸震惊：
“那可是小丑皇啊，红尘之主！神威浩荡！”
“你把祂弄死了，自己活蹦乱跳的，这也太丢封神的颜面了……”
“确实。”
灭拳点点头，煞有其事道：
“小丑皇是封神之耻！”
“红尘深渊还是趁早换主人吧，主动打上门还满盘皆输，菜的抠脚，不忍直视。”
“也不能这么说吧？”
木守葱忍着灼烧感，尝试争辩道：
“族长可是布局了很久，付出巨大的代价，方才成就的冠位。”
“弑神修罗也是历经种种，倚天厚葬，最终涅槃新生。”
“他们吃的苦头，常人是想象不出来的。”
“小丑皇败得不冤，得此因果，情理之中。”
“那我不管，在我的眼里，红尘之主就是个憨憨。”
灭拳义正言辞，话锋一转，强横道：
“夜释天有两把刷子，无愧一族之长的身份。”
“但这小子，怪胎中的妖孽，变态中的王者。”
“连我都知道，人族的双职权无法晋升高位阶，触犯此规者，必然遭受天谴。”
“结果他活了下来，打破禁忌，开创奇迹。”
“深红提及的超脱者原来是这么回事，他翅膀硬了，不受天道的管制，超脱世外。”
“未来，要是登临冠位，双冠证道……啧啧啧，一个超级可怕的大魔头，怕是要君临诸天万界……”
“前辈还是不要开玩笑了。”
夜寒君哑然，一半无奈，一半诚恳道：
“冠位如果这么容易，也不至于凤毛麟角。”
“我要走的路还很遥远，相较之下，您仅仅欠缺一枚神格，时机妥当，自身便可重现旱魃一族的辉煌影像，就不要捧杀我了。”
“噗，你以为神格很容易吗？”
“十尊伪神，能有一个证道，那便是天选之子，众生羡慕。”
灭拳歪了歪嘴，自顾自道：
“我还差得远呢，还是先把始祖召唤出来，再行谋划吧。”
“木伊，你怎么看？”
“这小子连带着他背后的家族，也有成为我们同盟的资格。”
“让他与我族签订契约如何？深度绑定，要是能彼此之间互相成就，也是一大幸事。”
“我无所谓，你看着办吧。”
木伊旱魃始终扮演聆听者，没有要
操心的意思，平淡道：
“紫御和童霞既然陨落，你就是代族长，始祖之下，你说了算。”
“我族危难之际，发展中坚盟友属于良策，总比屹立顶峰，极盛之时，那些包藏祸心的附庸更让尸省心。”
“唔，那就这样决定了！”
灭拳拍板，言之凿凿道：
“小夜子，等你见到佛歌和朝露，就从他们之中，挑选一个作为契约眷灵吧。”
“他们都是纯血旱魃，诞生于近古宙，一个骁勇善战，一个心灵通透，都是我族一等一的战将，与你联手，算得上是强强联合。”
“尊敬的旱魃族代族长。”
木守葱转了转眼珠子，迟疑道：
“据我所知，你们在远古宙，好像不曾与人类签订契约？”
“今日一下许诺两次，分割为数不多的旱魃血脉，你们的始祖倘若归来……不会生气吧？”
“祂啊……”
灭拳仰头，仔细想了想：
“其实祂很怕麻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向来眼不见为净。”
“所以，你们放心好了。”
“我族虽为尸族，但是讲义气、守承诺，比你想象的更加靠谱。”
“那我们就没顾虑了。”
木守葱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
“别怪我多嘴，传说中，天女魃喜怒无常，非常的吓人。”
“我族的弑神修罗，若是因此吃个闷亏，互相产生隔阂就不妙了。”
“前辈。”
夜寒君忽略木守葱的话头，直勾勾盯着灭拳道：
“佛歌与朝露，位阶如何？”
灭拳想也不想，答复道：
“都是至圣小成。”
夜寒君若有所思，继续问道：
“听闻旱魃一族先天长寿，后天又很难死，所以能跨越许多个的纪元，见证历史的兴衰。”
“但是对应的，数量稀少、成长缓慢，也是无法忽视的缺点，如今之见，想来半分不假？”
“是极。”
灭拳点头，坦然道：
“我族鼎盛之际，族人的数量也不曾超过百尸。”
“没有意外的情况下，平均一两个纪元成长一次，属于常态。”
“机缘好到爆炸，最快最快，两个半纪元登临至圣圆满，便能载入族史，辉光永驻。”
“如果是这样，我能否转换契约的目标？”
夜寒君沉声静气，主动解释道：
“我等不了那么久，甚至可能活不了那么久。”
“凭借权能，我能跨越位阶绑定契约。”
“不如一步到位，直接与你们签订，剑指封神可好？”
“哈？”
灭拳一愣，凶狠的大眼珠子里，泛滥着不敢置信的神色：
“你说啥？你要和我们签订契约？”
“如此直白的请求，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你这小子，年纪轻，野心倒是大得很。”
“还没成圣呢，都开始眺望封神和冠位了，谁给你的自信，小丑皇吗？”
灭拳敛去意外之色，嘴角掀起一抹玩味，光明正大嘲笑道：
“我可说明白了，死在我族始祖手下的封神之胎，足足有七尊。”
“小丑皇那等货色，给我族始祖舔脚丫子都不配，不要以为弄死祂，就能证明些什么。”
“不敢。”
夜寒君冷静道：
“但同样是旱魃，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合作呢？”
“难道是你们的经历太坎坷，习惯于独来独往，所以不喜欢被束缚吗？”
“也许吧。”
灭拳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笑一声，炽盛的神话威严，忽而从他的体内喷涌而出：
“你可以来试试。”
“我就站在这里，不抵抗，不顺从，你若能将印痕烙印在我的血脉中，与你
合作，未尝不可。”
“好！”
夜寒君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有露出胆怯之色，而是认真感应。
既然能打破平级的桎梏，先驱教主赋予的权能，能量何其巨大。
但夜寒君终究没有尝试过跨越位阶的契约，不尝试一番，心里发痒。
“哗啦啦！！”
他将左手食指与中指，压落眉心。
屏气凝神、排除一切杂念、明确当前的信念后，十个阎王分身在他的体外显化。
风雷、火医、金钢、滨冷、镬汤……十口地狱，溢散着生杀夺掠的气息，赫赫威严，引人心惊。
“确实能压制寻常的尸族。”
“但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灭拳咧嘴笑了笑，几颗尖锐的獠牙异常清晰。
他像他说的那样，没有主动反抗，也没有主动顺从，只是以常态化，迎接尸生中仅此一例的新鲜体验。
“哗啦啦！！！”
一滴闪耀着金黄色光芒的鲜血，定格在两指之间。
夜寒君僵住了，无论如何凝聚意志，他也无法将手指，对准灭拳按下。
感知中，那家伙就像是高不可攀的山峦，早已顶天立地。
而站在山脚下的他，连山峰都看不到，煌煌山势压落肩头，能够保证两腿不发软，已经是大毅力、大天赋的体现。
“哈哈哈，不行吧？”
“我就说嘛，都半步封神了，除了冠位能够契约，冠位以下，谁能和我的命运相互连接？”
灭拳仰天大笑，笑容中带着三分的自豪、七分的狂妄。
阴老、阳老、木守葱、夜流萤——全都沉默。
老实说，他们并没有觉得这很好笑。
单单是夜寒君胆敢尝试，这份勇气，足以甩开其他人一大截。
“既然半步封神不行，标准的至圣圆满总可以吧？”
夜寒君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目光掠过灭拳，锁定木伊旱魃：
“木伊前辈，非要挑选一个旱魃签订契约的话，其实我更加愿意选择你。”
“你我之间有缘分，能够在尸窟中遇到，深感不易。”
“我？”
木伊旱魃一怔，旋即摇头道：
“我寿命无多，死乞白赖坚持到始祖归来，便是此生的终点。”
“人族的印痕非常宝贵，你又是双职权者，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可是，我的权能能够增添寿命……”
夜寒君捏着指尖的金血，发丝随风舞动，如谪仙般缥缈出尘：
“我知道你年迈，濒临大限。”
“寻常圣药，你很可能服食过多，再无一丝助益。”
“但我的权能不一样，吞炼血精、容纳灵华，可修补创伤，更可续命。”
“想来，我能为你延长寿命，你可以活下来，活得好好的。”
“诶？此言当真？”
木伊尚未答话，灭拳站不住了。
他忽然瞪着眼，露出诡异的眼神，殷切期盼道：
“你真的有把握，延长木伊的寿元？”
“他的亏空和其他生灵不一样，诸天万界，只有十万年级别的神药，才有可能帮到他。”
“你若是有胜算，说不得，我要加入你的阵营，好好劝一劝木伊。”
“灭拳……”
木伊旱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在他那闪烁的眸光里，不再是完全彻底的平静，渐渐有波澜漾起。
“你们千万不要小瞧木伊。”
“始祖镇守太阳深渊十万载，座下共有十六神将，全都抵达至圣圆满的境界。”
“其中，排名第一、第二的紫御、童霞，机缘深厚，全都是半步封神。”
“木伊排在第三，号称神下第一，第四、第五、第六，加在一块也打不赢他。”
灭拳舔了舔舌尖，主动告知
远古的种族秘辛：
“最巅峰时期，木伊的战绩无尸匹敌！”
“他以至圣圆满的境界，狩猎过半步封神！”
“不管期间花费多少时间作为代价，他成功了，拖着尸体回归族群的那一天，族中的崇拜者不计其数！”
“运气罢了。”
木伊旱魃摇头：
“它是重伤之身，非要与我缠斗。”
“我的位阶虽不如它，但我难以死亡，硬生生磨死，侥幸取得最终的胜利。”
“这有什么差别？”
灭拳轻蔑道：
“人族有句话说得很对，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十分重要。”
“佛歌、朝露这些后辈也许不了解你，但我和时穹，同辈同族，难道不对你知根知底？”
“你完全有可能成就伪神之境的，甚至会比紫御、童霞更轻松的得到冥之神格。”
“但是阴差阳错，你一次次错失机会，这是不幸的体现。”
“后来，你接手「尸子」的任务，认为守护始祖血肉事关重大，非你不可。”
“你心甘情愿的恪守着这个使命，一晃眼，十几万年匆匆度过。”
“再回首，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其他呆在太阳深渊的族人全都死了，你却活了下来，拥有了新的可能。”
灭拳直视着木伊旱魃的眼睛，极度严肃道：
“三哥，我问你，你真的愿意以至圣圆满的境界，步入黄泉，送葬深渊吗？”
“你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年壮时的闲庭信步，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现在，连我都晋升半步封神了。”
“你的寿命若是延长，再拼一次，再往封神冲一冲，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我……”
木伊旱魃的神情再度陷入恍惚，意识迷离，神采飞逝：
“要是还有寿元可以挥霍，我又怎会站在原地，垂首等死呢……”
“我曾无数次渴望过，站在始祖的旁边，与祂并肩而立啊……”
“小夜子，上！”
灭拳猛地闪现到夜寒君的背后，一巴掌拍得他后背生疼。
他刚刚还很淡定，不认可夜寒君“胆大包天”的想法。
现在，他比夜寒君更着急，生怕双方之一改变主意，再生变故。
“我三哥不该以落寞的方式咽气，他要么死在战场，要么凌驾诸天之上，没有第三种可能！”
“小夜子，快把他签了！”
“若你功成，旱魃一族和冥灯夜氏互为守望，太阳深渊就是你的第二故乡！”
“轰！！”
夜寒君不语，以实际行动回应。
只见闪耀着金黄色光芒的鲜血，映照在木伊旱魃的身上。
他的手臂，以及木伊旱魃的血肉，渐渐有血丝链接。
“继艾姬芙拉、默、绝弦，此为「十殿阎王」第四印痕。”
“受契者真名——木伊。”
“你之过往无需提及，让往事翻篇，旧事莫念。”
“远古宙没能实现的愿望，新生宙第二纪元，我与你一同奋发……”
“唰唰唰！！！”
金色的霞光，一瞬间盖过头顶的炽烈金日。
夜寒君面色剧变，忽而眼睁睁目睹，他身畔的阎王分身，一具具爆碎。
十座地狱，因为突然失去掌控者，出现一刹的混乱。
伴随杀机的混沌气息，徜徉天地之间，阴老、阳老、芒昊、夜流萤……抽身爆退。
“噗！”
夜寒君大口吐血，胸膛犹如被巨锤砸中，五脏龟裂，六腑受损。
他的气息一下子就从巅峰跌落谷底，那神采奕奕的眸光，忽然变得萎靡不振。
“至圣圆满……封神遗脉……对我来说还是太勉强了吗？”
夜寒君扫空眼底的疲惫，抵着舌尖维稳心神，以毅力催动血丝的蔓延。
这还是第一次，契约过程中出现严重的意外。
但契约并没有中断，还在进行中。
“木伊，你也别犹豫了！”
“这小子打破禁忌，自身便是奇迹！”
“你和他一起，窥得神道的可能性，总比孤单一尸来得强吧？”
灭拳无法参与契约，他担心自身的气息影响到一人一尸，更是带着深红之轮拉开距离。
隔着老远，他大声嚷嚷，着急的样子俨然失去旱魃一族该有的威势。
“也罢，那就再拼一回吧。”
木伊旱魃浑浊的瞳仁里，仿佛拨开云雾见青天，一瞬清澈，一瞬深邃。
他主动拥抱血丝，密密麻麻的鲜血将他淹没。
与此同时，就在夜寒君右胸膛的位置，一枚炽热的蓝色尸爪印记——缓缓凝聚真身。(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