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西 作品
第58章 忌猜
“想吃什么随时和我说。”他顿了顿,“我这边忙完就陪你一起。”
林姝没仔细往心里听,敷衍地比了个“ok”地手指后,看着手机说:“沈老板您快忙去吧。”
看着小姑娘又重新躺在床上专心的看手机,沈砚清弯着的唇角不经意的落下,许久没有说话,不知道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最终沉默地拿起床边的风衣出了房间。
时晋见人出来,顿下了手头整理文件的动作,询问道:“沈总,订哪家餐厅。”
“暂时不用。”沈砚清懒倦地捏了捏眉心,声音低哑道:“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如您之前说的一样,难怪丰信选择港股,就是想钻spac的一些漏洞,存在隐藏债务和循环交易的问题,包括公司高层挪用现金。”时晋从众多文件中抽出一份,起身递上前。
“这个是分析报告,您看一下吧。”
沈砚清站在原地接过文件夹,面无表情地掀纸翻阅着上面的尽调信息,嘴角慢慢抿成一条直线。
“我已经匿名转交给最近和他们刚面谈过的两家公司了。”时晋规矩地绞手站在他面前。
隐匿于昏黄灯光下的双眸,沈砚清波澜不惊地看着上面的消息,晦涩不清的神情让人看不出是在想什么。
“这个冯家真是换个名字继续给人当狗使唤,那正好让周家知道,什么叫烧了自己房子却只能隔岸观火,提醒过一次了,现在又来这一出——”
“自焚多了,火也该扑不灭了。”沈砚清面色阴翳地将文件放回时晋手中,眼里闪过一丝邪肆的嘲讽。
接着说道:“具体跟进的结果呢。”
“股票现在已经暴跌至原先的48%,但是丰信那边的危机公关处理的也很快,今日收盘报收1.45美元,算是勉强止跌了,不过相比去年同期来说,这个数据已经是很难看了。”时晋将两台电脑推向一旁的人。
看着两台电脑上的红绿一片,沈砚清寒凛逼人的眼眸宛如一柄利剑,却只是草草地扫过一眼波动幅度巨大地曲线后,淡淡地丢了几个字,“盯紧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银色浮雕火机,随着啪嗒”一声,火光燃起,照亮冷隽的整张脸,只是烟未点燃,沈砚清就听见身后传来的推门声。
接着烟尾点着。
随着青烟升起,他回头看见小姑娘盘起长发,换了一件淡黄的套头卫衣,光着腿从屋里走出来,站在桌子前翻自己的包,看起来是要出门。
沈砚清随手合上电脑,靠在桌边看着她,烟雾顺着喉咙从微启的唇齿间溢出,“去哪?”
“贝贝刚刚说约我吃饭。”林姝背对着他,仔细翻找包里的备用房卡。
听着她毫不犹豫的回答,沈砚清想到刚刚无意间看到的消息,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胸腔随之袭来一阵莫名的心脏坠落的失重感。
他站在原地未动,默默地注视着小姑娘的每一个动作,良久才缓缓地吐出一句:“那我去送你。”
“啊。”林姝找到房卡后回头看了他一眼,晃着手中的卡笑着说道:“不用,一会她来接我,你不是还有工作要忙吗。”
沈砚清敛敛眸子,“剩下的时晋能处理。”
随着手机上的震动,林姝看着手机头也不抬道:“真不用,马上就到酒店门口了。”
“那我送你下去。”他掐灭了烟,直起身走去拿外套。
沈砚清余光瞥见她抬手取帽子的动作,下身露出一条单薄的白色运动短裤,白嫩细长的双腿就这么晃在空气中,脸上干净清透,还带着温热空调房下闷出的一丝粉晕,整个人清纯又性感。
他不禁皱眉道:“什么季节穿这么少?”
“我在美国时经常这么穿,习惯了,懒得换。”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林姝,懒意未褪,一边打哈欠一边穿鞋。
沈砚清薄唇微抿,心情有些不悦,沉冷的眼眸泛起一丝深戾,语气隐隐含着怒意,“这里是北京,回来了就过这边的温度。”
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抵着喉咙滑出,“真后悔把你送美国去,学了一堆什么毛病。”
却不想,静谧的房间内,林姝将他这句又低又沉的话清晰地收入了耳中,手中的房卡陡然落地,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喉咙,弯腰捡卡时自嘲一笑,“我学会什么?”
本就心情不好的沈砚清,没仔细听刚刚那句话,只是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抓起衣服走到门口。
推开门后,见林姝仍站在原地背对着他不动。
“穿鞋,继续杵在那儿就别出门了。”沈砚清真的有点动了气,语气多了一丝烦闷。
林姝慢吞吞地穿着鞋,又重复道:“所以我学会什么了?”
“嗯?”她扭头看了他一眼。
沈砚清素来不喜欢别人一直重复他不想回答的问题,平时说话时也进退有度,极少动怒,尤其对她从来都是格外有耐心,可今天偏偏心情不好,压着怒气不想发火,便不回答她。
想到他那句话,林姝揣着口袋中的手还是忍不住捏紧了房卡,瞪着他,“你哑巴了?沈砚清?”
话音刚落,他瞬间握紧了门把手,脸色愈发阴沉,却依旧声音平静,听不出起伏,“你自己不清楚吗。”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时晋,听到这句话后就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感觉周围气温都低了几度,十分有眼力劲地起身去小套间回避。
林姝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你倒是说说看啊,我学会什么了?”
听着她咄咄逼人的话语,沈砚清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和也渐渐敛去,“我不想和你吵架。”
“那你问什么不回答我?”林姝抬头看着那双冷若寒潭的深眸,看得人心生一丝森冷,让她不自觉地避开眼神。
听着她依旧在纠结最初的那个问题,沈砚清不动声色地掀眼望着她,声音平淡,但说出的话透着刀刃似的刻薄,“你不用一直问我同样一个问题。”
“我不介意你跟着齐家那个学会抽烟喝酒这些东西,但是你不觉得你学不会和他划清界限吗林姝?”
林姝定定地看着他,“我怎么就划不清界限了。”
“我怎么就跟他学会又抽烟又喝酒了?”
“那你干嘛把我送去美国啊?!”
她说着说着喉间一梗,眼眶又要开始泛红,下意识地别过头,努力攥紧房卡,让锋锐的侧切片狠狠的压进手心,强忍着鼻尖的酸涩将泪水咽下去。
沈砚清望着她沉默了片刻,“我说了不想和你吵架,我送你下去。”
她有时候真的很讨厌沈砚清这一点,明明自己一直在等他的回答,可他总能避重就轻地收止住情绪,轻而易举就能搞得别人因此情绪失控。
林姝继续执着的站在那一动不动,“你说清楚沈砚清。”
“我还要说什么?”
“我和齐琰什么事也没有。”
“……”
她模糊的视线里看见沈砚清神色冷隽,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一副不想再回答她问题的样子。
自从回来后,很久不见他这种态度了,她突然有一丝不习惯了,再抬头时,眼里酝酿出的两天泪水模糊了视线,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林姝哽着声音说道:“你不相信我吗。”
听着小姑娘又是这种哭腔,他最终退了一步,不想让她哭,只好走上前说道:“好了,杨晓贝什么来接你——”
话未说完,林姝放在一旁桌面上的手机,传来一声震动,他看了一眼,屏幕上亮起备注了“齐琰”的来电画面。
电话响了一会挂断后,又弹过来一条消息:我到楼下了,速来。
所以她一直逼问他的时候,他该说什么好呢。
沈砚清苦笑了一下收回抬起的手,垂下眼自嘲般扯了扯嘴角,声音低哑至极,“你朋友来了,下楼吧。”
“需要我接你的话,给我打电话姝姝。”他叮嘱完后喉结再度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克制情绪。
看到齐琰名字时,连林姝都有些意外,明明几个人商量好是杨晓贝过来接自己的,怎么现在变成了他。
她想解释,可是沈砚清已经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表情,主动揽过僵在原地的她,重新推开门,一言不发地握着她的手,穿过走廊走到电梯旁,按了下行键。
两个人一路沉默,林姝几次想解释,可是空气中安静到只剩呼吸声,话到嘴边又欲言又止。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了,明明之前跟他说的是和杨晓贝一起出去吃饭,结果这通电话好巧不巧的凑在关键时间点告诉了他,是齐琰来接她。
直到走进酒店大堂,她故意放慢脚步扯住了他的手,轻声打破僵局,“沈砚清。”
“嗯?”走在她前面的沈砚清,听到了她在喊自己,回头的前一秒嘴角扬起笑意,松开十指相扣的手,替她拢了一下卫衣领口。
“冷不冷?”
林姝缩了缩脖子,望着他低垂含笑的眉眼,“还好,现在温度不算太低。”
他腔调懒洋洋地,声线微哑,话里带着浅浅的倦意,“外面风大,冷的话给我发消息,我让人给你送衣服过去。”
林姝总觉得两个人的气氛很怪,突然有点不想去了,牵上他的手默默不说话。
“去吧。”沈砚清松开手拍了拍她。
她又习惯性问道:“那你呢。”
他发现林姝总喜欢在话快说完了的时候问一句,那你呢,也不知道是习惯还是依依不舍的临别关心,照他以前的习惯,遇到只见过一面就说这话装熟人的,他能冷不丁地直接走人,关系上乘点的,顶多也只客套句还好。
可惜林姝从认识他之后,几乎就没受过那遭冷眼待遇。
沈砚清笑着看她,“你不是说了我还有工作吗,我一会回公司开会去。”
林姝好奇又纳闷的追问:“怎么要回公司,你这段时间不都在隔壁房间忙。”
沈砚清没想到小姑娘能有这么多问题,认真回答了她的话,“那只是一个项目组的,我回去处理别的事。”
停车场外一辆白车闪着灯,亮到白色的光线穿透玻璃打在两个人身上。
林姝讷讷地点点头,“这样。”
“嗯。”
临推门前,她又补了句:“你等会记得吃饭。”
沈砚清略微颔首,嘴角挂着浅淡笑意,“好。”
林姝刚停车场,一辆白色的商务车落了半个窗户下来,杨晓贝接着探出头招呼了她一声,而齐琰就是刚刚她在心里骂开远光灯没素质那个司机本人,上车后发现里面还坐了两个她不认识的。
杨晓贝仰躺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拨弄头发,“你什么时候出成绩。”
林姝想了想,“最早明年初吧。”
齐琰和杨晓贝异口同声道:“这么慢?”
林姝笑着跟几个人仔细解释了一番,全国参加的人那么多,这不算慢的,后期政审各项结束,具体有结果可能都得三月份了。
这些人都是自己做生意的,对体制内的事情都不怎么清楚,也没什么兴趣了解,聊了三两句之后,话就被带到杨晓贝下个月圣诞节上映的电影上去了,纷纷问她要首映礼的电影票。
杨晓贝慢悠悠地清点了人数后说:“没问题。”
一直旁听的林姝想起沈砚清前两天跟她提了一嘴去香港过圣诞的事情,当时她整个人处于意乱情迷中,大脑一片混乱,哪还记得什么电影什么圣诞这档子事,现在发现这不是冲突了吗。
思考了半天,想到沈砚清刚刚的话,还是委婉地跟杨晓贝提了自己去不了首映礼的事,果不其然杨晓贝几个人都问她是怎么回事。
林姝刚好看到车已经开到一家火锅店门口了,想着杨晓贝还不知道沈砚清和她的事,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至于齐琰,确实要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
她本以为齐琰去un当国际staff这件事能在她参加这个考试后,彻底打消念头,也像她一样想明白,这个工作不靠谱也不长久,可惜他低估了这个人的逻辑,声称要把友谊革命进行到底,她去驻外使馆,那他就申请那个国家的un所在分部。
搞得她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劝他,本想用不要把工作当成玩乐这个措辞,可仔细斟酌后,齐琰家又不缺钱,自然能供他再寻找两年人生价值。
连她自己也奇怪,为什么见过齐琰的小姑娘都喜欢他,而他们整整两年异国他乡的革命友谊下,她对他的感情,也只是刚好卡停在最好的好朋友后和暧昧前之间。
火锅特意点了鸳鸯,由于一桌子上海人中塞了一个山东人,加麻又加辣的辣锅几乎没怎么动过,成了林姝一个人在独享。
林姝喝了两口冰镇的可尔必思后,肚子一阵痛,捂着胃面容扭曲地说道:“我去个厕所。”
“一块。”黄亦抽了几张纸站起身,走上前扶着林姝的胳膊。
坐在厕所马桶上那一刻,林姝发誓再也不冷热混吃了,简直是人生灾难,冰水搅动着胃中重麻辣的食物,阵阵绞痛,十分钟后艰难虚弱地从厕所走出来,就见黄亦站还在门口等着她。
林姝想到等她等了这么久,一时心里有点惭愧,勉强扯了个歉意地笑,“胃不舒服,让你等久了。”
黄亦无所谓地挑挑眉,手揣在兜里仍然很酷的那副样,“没事,我顺便想问你点事。”
“嗯?什么事。”
“齐琰的事。”
火锅店面积很大,洗手间离座往稍远,两个人一路走得慢,伴随着走廊的声控灯,踩着明明灭灭的影子一前一后。
悠哉的模样,让人以为他们是把淹满火锅热气的百米走廊,当成了饭后闲聊的花坛公园。
实际是林姝两条腿悬浮似的虚软,而黄亦想走到前把话都问完。
“你喜欢他吗?”黄亦偏过头看她。
林姝猜到了是这个问题,坚定地摇摇头,“我和他一直是朋友,没别的。”
“那你应该知道他喜欢你吧。”黄亦轻轻一笑,停了脚步,“挺好,拒绝的很干脆这点,我欣赏。”
林姝微微一愣,没想到黄亦来了这么一句,就听见她笑得很愉快地说道:“我没兴趣替他发扬为爱牺牲这些事迹,只不过我和他是发小,出生就认识那种,所以不想看他被小姑娘钓罢了。”
林姝忍不住噗嗤一笑,“他那性子怎么会被钓。”
“不会吗?”黄亦理了理耳边的碎发,“也是,被钓到没有,是主动吊在你这儿呢。”
又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我没别的意思,我是单纯好奇你是什么想法罢了,毕竟我对你印象不错,不希望我眼瞎。当然我不会转告他的,我会看着他吊死然后帮他收尸的。”
林姝眨眨眼,“他听到你最后那句话,会不会气死。”
“那随他。”
回到包间后,房间内热气腾腾,满是飘香的牛油辣香味,几个人围坐在桌子前夹着筷子里的羊肉在锅底里涮到咕嘟冒泡,蘸上地道的老北京麻酱汁,吃到所有人浑身冒汗。
林姝出门后,瞬间随着冷风打了个寒颤,呲牙咧嘴的抱着胳膊往车里跑,就听见杨晓贝在后面嚷着,“明儿得水肿了,还好没工作。”
齐琰笑嘻嘻地接话,“当明星有什么意思?连饭都不能吃,你干脆再多吃点当谐星去吧。”
“烦不烦啊!”杨晓贝追上去就要揍他。
“……”
临近晚上九点半,齐琰开车挨个将他们往回送,林姝到酒店楼下时已经十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