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还03. 无人生还。

【这家的老祖宗一开始只是个放浪形骸,被宠坏了的三代!发生了一场难以言说的巨变才发愤图强,最终成为一代文宗?】

【什么巨变啊!这么有效——应该不会是什么惨痛的灭门之祸……草!果然好惨痛!】

彭氏官员愣了一下。

灭门?

没有啊,他们彭家什么时候……

【造孽啊!玩什么不好,玩五石散!遭报应了吧。】

【嗑了五石散后身体发热,脱光衣服,本来都把家里下人先打发走了,谁想到正好有客人来,脑子又被五石散弄得不好使,迷迷糊糊过去把门一开,啧啧啧,整个人都被看光了。】

其他官员:“……”

噢,原来是这么个“惨痛”法啊。

那确实挺惨痛的。

【好社死啊。】

【来的是家里的亲戚,什么二大爷二大娘七大姑八大姨,好多堂表都在……噢!原来是听说他袭荫,专程过来恭贺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幸好是只有自家人看到,不然早就传遍州府,以后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都可能有记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又响亮又不留情面。

彭氏官员被笑得一阵牙痒,上牙磨着下牙,但也不搞太过大声,只能委屈且憋闷地……磨牙。

——许烟杪!你做个人吧!

许烟杪才不做人。

他继续往下翻:【怪不得史书记载他那二年里没出门,不过史书记的是他突然开窍了,笑死,谁能想到是为了戒五石散——那难怪,惨痛的教训和外遛的鸟还历历在目呢。】

【——虽然五石散这种玩意儿L,他也没可能彻底戒掉就是了。】

【肠子都悔青了,好几次和家里人说,当初就不应该碰这个东西。】

【之后还收拾行礼跑去其他州府求学,求学完了之后又开始游学,游学完之后,咬着牙硬是说自己在著书立作,不见外客……】

有编修想到什么,突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惊得许烟杪也看了过来:“发生何事了?”

那编修保持着满脸惨痛,停顿也不用停地往下说:“想起来我出门前家里的小菜地还没浇水,不知道我夫人会不会去看一眼。”

许烟杪听罢,试图支招:“你请个小假?或者找哪位同僚借个车夫,让车夫去你家带个话?”

那编修仿佛十分惊喜:“许郎妙计!”

然后一把拉住某个交好同僚的胳膊往旁边去,好像确实去借车夫了。

实际上……

同僚低声:“你真的忘了浇水?”

那编修干笑了一声:“不是……”紧接着,就戴上痛苦面具:“彭文宗的第一本书你忘了吗!是那个!那个啊!”

同僚猛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也一下子痛苦了起来:“那本引起风潮,使一时洛阳纸贵的……”

那编修捂着嘴,发出短促且颤抖的低喊:“我的白月光呜……”

——他都学会用许烟杪心声里的词了。

在场不少人也反应过来,登时瞪大了眼睛,被刺激得简直要失去意识了。

那本书也是他们的白月光啊!

“怀池五句”道尽文人多少浪漫!

踵承孔孟的文意,格近乐府的结构,又有多少文人争先恐后去模仿!

一时风头无两,引领百年潮流。

当然,书依然是他们的白月光,他们崩溃的点在于……他们从小学的是“文宗彭清越,高阳佳少年,一朝顿悟,步入文坛,厚积薄发,二十年磨一剑,得绮艳之作”!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现在告诉他们,所谓的“一朝顿悟”是指裸体被看!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们当初对着“高阳佳少年”这五个字有多少心向往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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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但是真的还挺有天赋的,念书和游学花了十年,再闭关二十年,还真的被他搞出了对文坛影响深刻的巨著。】

“没关系……没关系……文宗的文章是真的!我们又不是喜欢他年少时惊不惊艳。”

官员们互相打气:“而且!时有‘一文一诗,南郭北彭’,除了文宗,还有‘诗博’!此位大家亦是厚积薄发之辈,五十之前一事无成,五十以后,一鸣惊人!其典故最多,辞情最绝,气力最豪——当得是朱砂痣!”

没错,朱砂痣也是从许烟杪那里学来的。

【哇!这个彭谁谁和另外一个人誉为一时郭彭……彭是彭文宗,郭是谁?】

一众官员:“!!!”

快!!!

快来人去把许烟杪打晕啊!

来不及了。

【哇!‘诗博’诶!‘百年学典,千年学郭’诶!好厉害!我看看……】

许烟杪眨眨眼,连心声都变得拉长且迟缓了。

【哇……噢……】

官员们集体躁动了。

每次小白泽用这种语气!都不是什么好事!

你住手啊!两个里至少要给我们留下来一个吧!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的吗?趁着还年轻,自己先预备好上千首普通水准以及偶尔灵光一闪超水平发挥的诗,然后去找年纪大又有本事的文豪前辈,缠着他们,让他们修改和指点……】

官员们不解。

这个怎么了吗?请教前辈不是很正常?虽然上千首是多了一些,但或许正是如此锲而不舍的请教,才能成为一代诗博吧。

【然后,等改过诗的前辈都死绝了,就把被一遍遍改过的精品诗句拿出来!!!】

“???”

“!!!”

【这‘诗博’的博,居然是博采众长的‘博’吗?】

不!!!

没有这种事!那是博学的博!

迷弟们在心里咆哮,然后脑子里免不了一遍遍回荡:

“精品”诗句。

名家“指点”。

前辈死绝。

……

淦!

事隔几百年,他们居然还能“有幸”得知真相?!

——一个几百年前的古人,他们居然还能塌房???

郭大家的迷弟们顿时天塌地陷,天旋地转,简直要哭出来了。

而在座只喜欢彭文宗,对郭大家感觉一般般的官员突然间有股劫后余生的感觉。

年少轻狂,嗑一下五石散怎么了!人家知耻而后勇,发愤图强了啊!而且,人家的书是自己写的,文章是自己作的!这不比那郭谁谁强?

……

老皇帝批了一天的奏表。

眼看着日落西山,估摸着皇城快落锁,文华堂的人也差不多该下班了,喊来锦衣卫指挥使:“那边情况如何?”

片刻异样死寂后,锦衣卫指挥使表情微妙:“无人生还。”

老皇帝微微睁大眼睛:“……哈?”

这一天晚上,京师的一座座住宅里,传来了幽怨地呜咽声。

引来他们亲朋好友的疑惑。

“夫君,你这是……”

“没事,让我自己静静。郭大家……为什么……呜呜呜——”“爹?你怎么了?一回来就把自己关书房里?”

“爹想好了,明天就送你去千里之外的白马书院念书!”

“啊?”

“儿L啊,爹是为你好!如果你以后听说了什么雄鹰家族这种事情,你就当耳旁风,一心学习,不要想太多!”

“雄鹰家族这个名儿L怎么了?不是很好听……”

他爹深深看了他一眼,幽幽叹道:“你不懂。”

……

哭泣的、哀怨的、未雨绸缪的、借酒消愁的、希望其他家一起倒霉的……今晚注定是个无眠之夜,但许烟杪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没错!今天!他休沐!

厨子过来敲门:“郎主,今日小食是索饼、环饼和乳饼。”

索饼是面条。环饼是麻花。乳饼是奶豆腐。

许烟杪快快乐乐起来,洗漱完毕吃早餐。

面条口感特别筋道,又细又圆的长长一绺蘸着卤汁,菜码儿L是生切的黄瓜丝和水焯的绿豆芽,又鲜又脆。麻花是用油炸出来的金黄,口感自然香脆,还带着甜味。

都吃完了,许烟杪又呼呼吃起奶豆腐,这玩意用咬的可不好咬,要么泡在奶茶里吃,要么含在嘴里像含糖。

狮猫守在旁边,仰着头认真观察着饭桌。面条上来没动,麻花上来没动,直到奶豆腐端上来,它“呲溜”一下蹿到许烟杪的膝盖上,端正坐好,尾巴一下一下拍着青年小腹。

“咪呜~”

许烟杪看看奶豆腐又看看狮猫,舌头搅着口腔里的奶块,语句含混:“卜行,卜几道你能不能吃。”

然后还没等狮猫继续撒娇,便眼疾手快地拉过来一碗用鸡胸肉做成的猫饭:“你吃这个!”

狮猫立刻就满意了,对着鸡胸肉又舔又咬又啃,战斗得十分激烈。

许烟杪这才注意到往常早该离开的厨子还站在原地不动:“诶?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厨子忐忑地提出:“郎主,我亲人进京寻我,今日我能不能先不来宅中烹饪……”

许烟杪看他一眼,大方地说:“可以啊!正好,我今天要去外面吃。”

正说着,听到敲门声。

狮猫一惊。蹿到墙根处,瞪着大眼睛看向这边——

许烟杪迅速一抹嘴巴,对着厨子说:“我先走了。稍后劳烦替我把门锁好。”

而后,起身,二步并两步地到门口,把门一开:“连沆,走!应该没晚吧?”

“没晚,现在过去东市,正正好赶上那天竺胡人的戏法。走!”

厨子感激地看了门口方向一眼。

一开始他被送过来,还以为是要来侍奉特别挑剔、特别难伺候的主子了,没想到,能碰上许郎这样脾气很好,特别好相处的主家。

“得快点安排完我那二叔的所有事宜,赶紧回来做饭才行——哎,郎主喜欢看戏,好像我这二叔会驭蛇来着,回头问问他愿不愿意给郎主表演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