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出宫时,洛婉清刚领着张逸然回到监察司。
她先下马车,随后抬手去扶张逸然:“张大人小心。”
“没事儿。”张逸然从马车上跳下来,摆手道,“惜娘不必客气。”
洛婉清点头收手,倒也没多想,领着张逸然进入监察司,便让人给他安排房间。
张逸然跟在洛婉清身后,这倒是他头一次进监察司的内院,他四处打量,随后不由得道:“惜娘,纪青呢?”
“关在另一边,明日我带你去见他。”
洛婉清答得随意,领着张逸然往前。
张逸然见周边无人,洛婉清也不同他说话,心下颇为不安,犹豫片刻后,终于才开口道:“惜娘,今夜抱歉。”
洛婉清闻言疑惑回头,就见张逸然有些不安道:“本答应给惜娘的案子,今夜我一时冲动……”
“是一时冲动吗?”洛婉清却是了然,轻笑起来,“怕张大人是想了许久吧?”
张逸然一顿,见心思被揭穿,倒也没有继续遮掩,只道:“的确是想了许久,只是今夜得了契机,才下了决定。”
张逸然说着,抬头看向洛婉清,神色坦然道:“抱歉,这个案子,我觉得还是我来比较妥当。”
“为何呢?”洛婉清语气很轻,“张大人当知道这个案子不容易,今日你差点就死在大殿上了。”
“若我死在大殿,”张逸然笑起来,“那这个案子就有出路了。”
洛婉清沉默下来,她明白,其实张逸然什么知道。
接这个案子会面临的危险、风波,他都清楚。
而他自己也知道,仅凭张逸然一人之力,这个案子根本无法推动,但如果他死在大殿上,那郑璧奎挑战的便是皇室尊严,而以张逸然在清流的名声,天下必定为之震惊沸腾。
洛婉清一时有些动容,忍不住道:“值得吗?”
说着,她抬起眼眸:“洛家与你非亲非故,我知道张大人提娃娃亲不过是不愿洛小姐亡魂受辱,张大人何必?”
“我自己的家仇……证据不足,也就罢了。”张逸然思考着,“那现下有一个案子,有证据,有机会,就差一个人推上来,我既然见到了,又怎能视而不见呢?我当年考学当官,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可你还有赵姨。”
洛婉清开口提醒,张逸然一愣,眼中终于有了几分不安。
洛婉清笑起来,转身领着张逸然道:“张大人,我很钦佩你这样的人,可我只是个小民,对于我这样的小民而言,身边活生生的人更重要。为人子尽孝,为人友尽义,为人妻尽善,为人母尽责,能当好一个人,好好活在这世间便已经足够了。这个案子,张大人能推就推,若是有危险,便不要强求。”
洛婉清看了一眼张逸然,劝说道:“想想赵姨。”
张逸然沉默不言,听着洛婉清的话,跟了她一路,终于道:“那惜娘呢?”
洛婉清打开房门,就听张逸然站在她身后,不解道:“你拿我娘劝我,那你为何又要接此案呢?”
“因为我身边谁都没了。”
洛婉清领着张逸然进屋,她背对着他,轻声道:“我没有家人,孤家寡人一个,与他们搏命,我没什么牵挂。”
“若崔影使在,你也如此吗?”
张逸然开口,洛婉清便是一顿。
她背对着张逸然,没有立刻出声,张逸然斟酌着道:“我看得出来,惜娘与崔影使感情非同一般。若他在
,惜娘还会做此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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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婉清沉默片刻,缓声道:“他会让我做此选择。”
“我母亲也是。”
张逸然接话,似是思考着道:“我所行,皆为我母亲所授。她若看见这样的不平事,也会管的。况且……”
张逸然笑起来,有些无奈道:“心之所向,有时来不及想太多。若一心想做之事,自会冲动。”
洛婉清听这话,一瞬竟是想起从梅园回来那日,谢恒那一句“人非草木,情自扰之,若能永掌分寸,不过是不够重要罢了。”
她一时无言,只能苦笑道:“张大人说得也是,不过如今说这些也什么意义,您都御前告状,您怕是再也难逃干系,就只能让张大人当这只出头鸟,好好受受磋磨吧。”
“那正好了。”
张逸然闻言,也放松下来,玩笑道:“过往总是躲在惜娘后面,这次也让惜娘看看我的厉害。”
“那我拭目以待,不过张大人现下首先要解决的——”洛婉清指了指纪青住处方向,提醒道,“是纪青。”
“他还不肯作证?”
“不肯呢。”洛婉清摇头,“他怕死郑家了。”
张逸然没有说话,洛婉清见他思索,也不多说:“行了,天色不早,张大人还喝了酒,您先休息,具体之事,等公子回来我询问情况再议。侍从就在门口,有事叫他,我先走了。”
张逸然得话,颔首行礼,送着洛婉清出门。
洛婉清从张逸然处出来,便觉整个人松懈下来,她本该上山,但是心中却记挂着谢恒。
一想到谢恒最后没有包到手上的帕子,她心中便有些难安,本想压着情绪回山,但一想到谢恒,想到方才和张逸然聊天的话,她心中一沉,干脆直接出门去,打听了谢恒还在宫里,便打算去接人。
只是刚出门口,她便感觉有人在注视她,洛婉清敏锐抬头,便见视线传来方向,一辆马车静静待在暗处。
那辆马车没有任何标志,规制也不过是普通马车,但洛婉清却直觉不对,她也没有多想,直接提步走向马车。
她一过去,车夫便肌肉紧绷,洛婉清扫了一眼,便知这车夫是个练家子,绝非普通人。
她收回目光,径直穿过车头,车夫尚未来得及拦人,洛婉清便已经敲在车窗上,冷声道:“监察司查人,下来。”
马车里没有人回应,洛婉清只感觉到一个人的气息。
车夫慌忙下车,急道:“这位司使,我们只是在巷道稍作停留休息……”
“只是休息就让我看一眼。”洛婉清冷眼扫过车夫,“遮遮掩掩做什么?”
“你……”
“谢旭,退下。”
马车内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马夫身形一僵,随后强行应声道:“是。”
说着,马夫便退到巷外,洛婉清听到“谢”这个姓氏,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恭敬道:“敢问阁下今夜候于监察司门前,所求为何?”
“本是等他的,听说今日他在殿上差点射杀了郑家老大。”
中年人语气中带了疲惫,他没有说出名字,洛婉清却一瞬间知道了对方身份和意图。
洛婉清闻言怕对方误解,忙道:“是郑大公子当殿行凶,意图谋害御史……”
“他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性子我清楚。”
中年人语气尽是了然:“他有一万种法子惩治郑璧奎,却选了最冲动的一种,他不是在解决问题,而是借机报复,所以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