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青一顿,似是有些犹豫。洛婉清打量着他,慢慢悠悠道:“你告诉我,作证一事我便不为难你。你若不说,其实我也能查,你今日接触过的人、物,我一条一条查下去,总会有个结果。但那时候,师爷与我之间的交易就不存在了。”
洛婉清走上前,微微弯腰:“我想纪师爷是个聪明人。”
听到这话,纪青抿了抿唇,终于道:“是鸟。”
洛婉清歪了歪头,纪青有些紧张,握紧了袖子,低声道:“郑家人给过我一枚哨子,吹响之后,这种鸟能循声找过来。”
“昨夜你吹过?”
“我每夜……”纪青低下头,“都会收到消息。”
怪不得张逸然躲得这么紧,监察司都差不多,郑璧奎却能去拦截。
洛婉清一笑,继续道:“哨子什么时候给你的?”
“当初给郑家做事时,为了方便联络……”纪青含糊道,“后来在江南,也得为郑家善后做一些事。”
“明白了。”
洛婉清点点头,随后朝他伸手:“那信呢?”
“烧了。”纪青实话实说,“我怕被人发现。”
“昨夜信上什么内容?”
“信上说,昨夜张大人御前告状,差点被郑大公子杀了,”纪青抿了抿唇,“如今大公子已经回家喝茶,张大人被禁监察司,他们应该在今日来找我。”
听到这话,洛婉清和张逸然对视一眼。
果然如他们所料,郑璧奎大费周章那一出,就是为了纪青。
如今张逸然当真如郑家所言出现在纪青面前,任凭他们再如何说,纪青也不敢再出来指认。
洛婉清点了点头,倒也没再为难他,便道:“明白了。行吧,那纪师爷收拾一下,今天下午我给纪师爷办过手续,便可以走了。”
听到这话,纪青诧异抬头:“你让我走?”
“让啊,我找到了其他证据,”洛婉清笑笑,这话一开口,张逸然也有些惊讶看过来。
洛婉清回头看向张逸然:“张大人,有其他证据,我们把纪师爷放了吧?”
“那最好不过!”
张逸然闻言,有些高兴看向纪青,随后又想起什么,赶紧给纪青行了个礼:“纪先生,在下这一路唐突,让纪先生受惊,还望见谅。”
纪青闻言,还有些缓不过神来,愣愣看着洛婉清和张逸然。
洛婉清见纪青发愣,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唤道:“纪师爷,回神了,收拾东西回扬州吧。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得让纪师爷知道。昨夜郑大公子的确在殿前试图谋害张大人,是被我拦了,他的确也没什么大事,现下还未被处置。但是昨晚上差点死了的,可不止张大人。”
纪青闻言有些听不明白,洛婉清笑着道:“昨晚大殿上,郑璧奎对张大人动手,我们监察司的司主,便直接挽弓,对准了他的脑袋,然后放了箭。”
纪青睁大眼,完全不敢相信:“放箭?”
“是啊,就对着这里。”洛婉清点了点额头,仔细道:“要不是郑大公子跪得快,日后纪师爷想再见郑大公子,怕只能是在阴曹地府,无间地狱了。可惜啊,郑大公子一看见箭来,就跪下去了,只撞碎了发冠,没什么大事。我们司主殿前惩治罪人,还得了陛下赞赏呢。”
说话间,外面便传来侍卫通报声:“柳司使,司主回来了,让您过去。”
一听谢恒回来,张逸然便有些激动,立刻道:“谢司主回来了?”
“纪大人,” 洛婉清没有立刻理会来人,反而是抬手放到纪青肩上,认真解释道,“张大人是来我们监察司做客,等司主问清案子,这个案子便会推下去。郑家的确强势,可是世上之事,没有什么永恒不变。纪师爷,”洛婉清拍了拍纪青肩膀,笑道,“下午就不来送行,走好。”
说完,洛婉清便转身招呼着张逸然离开。
从纪青屋中出来,张逸然憋了半天,终于开口:“惜娘查到了什么证据?”
“那份口供有问题。”
洛婉清开口,张逸然皱起眉头:“口供是纪青写的,肯定有问题,可纪青如果不作证……”
“洛曲舒识字。”
洛婉清开口,张逸然一愣,随后迅速反应过来:“你认识他?”
“我认识他女儿,”洛婉清没有直说,解释道,“她女儿同我说过他的事情。”
这样一说,张逸然倒也没有多加猜测,毕竟洛婉清是从扬州监狱来的,认识同样入狱的洛婉清也不奇怪。
“可这又如何呢?”张逸然想了想,分析道,“这只能证明,洛曲舒可能遭人陷害,却还是不能证明郑平生有问题。”
“有了这个头,可以申请继续查。”洛婉清分析着,“纪青手里有和郑平生交往的东西,周春手里没有吗?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现下主要还只盯紧纪青。”
“你不是放他走了吗?”
张逸然有些惊讶,洛婉清无奈看他一眼。
“他出去能活吗?”
洛婉清终于说了实话:“放他出去接受一下狂风暴雨罢了。从他被你发现那一刻开始,张大人,”洛婉清叹了口气,“除非郑家没了,不然他就没有活路了。”
这话让张逸然愣在原地,洛婉清想到张逸然或许自责,又回头道:“不过张大人也不必多心,”说着,洛婉清笑起来,“我会保护你们的。”
两人一前一后上山,洛婉清带着张逸然进了谢恒小院。
今日天气尚好,虽然还是有些寒冷,但阳光却有了春日模样。
谢恒应当是已经回来一些时间,换下朝服,穿了一身白色银线华袍。青崖跪坐在他对面不远处煮茶,见洛婉清带着张逸然进来,抬头看了过去,笑着道:“柳司使和张大人来了。”
听到青崖的话,谢恒才抬起头来,他扫了一眼洛婉清和张逸然,看似和平日不同,但却隐约觉得比寻常温和许多。
两人先给谢恒见礼,谢恒轻轻点头,才招呼张逸然道:“张大人上座。”
张逸然闻言,依着谢恒的话上前,坐在谢恒对面,青崖从张逸然身后为他奉茶,洛婉清便走到谢恒身后蒲团坐下。
“昨日之事,陛下让我代为调查。”谢恒放下文书,抬头看向张逸然,“我倒也不想绕弯子,我向来景仰张大人为人,此案也略有耳闻,但是……如今局势,想必张大人也明了。”
谢恒意有所指看向张逸然,张逸然立刻有些愤慨道:“下官明白,毕竟桃花源在修建,陛下年年都有些额外开支,户部不批的……”
“有些事不必说出来,”谢恒打断他,却明白张逸然倒也不是无知无畏,他握住茶杯,缓声道,“只是大人明白,那就该知道,陛下是如何作想。这个案子,张大人还想办吗?”
“办。”
张逸然毫不犹豫开口,谢恒平静追问:“纵使搜查来的证据,交上去不过成为他人博弈的棋子,自己的性命,也成他人的利剑,也想办?”
“难道就
没有其他法子吗?”
张逸然听到谢恒近乎明示的话语, 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急喝出声:“难道这世上的人,都一点良知都没有吗?!”
谢恒没说话,低头喝茶,张逸然突然想到什么,急急抬头道:“谢司主,您帮了我许多,我知道您也是个好人,您知道这个案子,洛家一家死得冤枉,您是监察司司主,难道就这么看着百姓受冤,不闻不问吗?”
“我信没有。”
谢恒开口,张逸然一愣。
谢恒面上没有半点起伏,抬眸看向张逸然:“我从未帮过张大人什么,张大人切勿误会。这世上之人,多为人欲所取,良心二字,过于廉价,于权势之前,早已碾得灰飞烟灭。”
张逸然听明白谢恒在试图洗脱与这个案子之间的关系,心上有些难受。
他压下情绪,有些不明白道:“那……谢司主叫我过来,是想说什么呢?”
“我就想问问张大人的意思,结果您已经知道了,如果您要继续办案,那我就回禀圣上,将案子发到御史台,由陛下亲自监察,以后这个案子,直禀圣上。”
直禀,也就是中间不会有其他人再知道真相,所有的证据到了李宗手中,他想留想毁想用,都由李宗说了算。
张逸然抿紧唇,明显不能接受,谢恒喝了口茶,继续道:“如果你决定放弃,那我也会寻个理由,说你为贼人所骗,误会了郑家。等风头过去,”谢恒抬眸,“陛下应当会给你升迁。”
以作他让步的嘉奖。
张逸然闻言,嘲讽笑开。
谢恒看着他,只问:“如何呢?”
洛婉清听到这个问话,抬眸看向张逸然,张逸然笑着没有说话,洛婉清想了想,轻声道:“公子,此事慎重,不如让张大人再想……”
“我要接这个案子。”
张逸然肯定开口,坚定看向谢恒:“请谢司主回禀圣上吧。”
这话把洛婉清的话都堵了回去,谢恒倒也不意外,点头道:“好。为显谨慎,张大人在监察司再留一夜吧。”
“随意。”
张逸然明显气得狠了,站起身来一甩袖便走下台阶,快步往外。
谢恒看了一眼青崖,青崖立刻起身,追着张逸然道:“张大人,我送您。”
等小院只剩两人,谢恒回头去,看向洛婉清:“我就问一问,你急什么?”
“我是想与公子再商量一下。”洛婉清解释方才出声原因,试探道,“这个案子,当真不能给我吗?”
“张大人已经在御前告状,陛下信得过他,知道他能追查到底,我怎么给你呢?”谢恒给洛婉清倒了茶,压住袖子递给她,有些埋怨道,“方才青崖都没给你倒茶。”
“他是我上司,怎么有他给我倒茶的道理?”
“哦,那我就不是上司?”
谢恒笑眯眯看着洛婉清,嘴上占些便宜。洛婉清察觉他心情好,也没理会他,转了个话题道:“公子昨夜没有受责罚吗?”
“我为何要受罚?”
谢恒有些奇怪。
洛婉清皱起眉头:“公子殿上动武,陛下……”
“高兴还来不及。”谢恒解释,看洛婉清一眼,不由得笑道,“你莫不是以为我真昏了头?带兵刃上殿,本就是陛下允许我的特权,过去我一直没用。昨日我就料到可能出事,提前让朱雀取弓来,郑璧奎的身手,殿上除了杨淳、李归玉和我,其他谁都压不住,杨淳不能离开陛下身边,李归玉巴不得
他把张逸然杀了, 我若不动手,当真让他打闹起来,陛下又如何自处?”
说些,谢恒看她:“当真杀了郑璧奎?”
谢恒嘲讽一笑,靠近洛婉清,小声道:“李宗不敢。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和世家见血。”
“为何?”洛婉清垂眸听着,摩挲着手中茶杯。
谢恒继续道:“见血之后,猜忌是无法停止的。世家不确认这是不是李宗的开始,而李宗也不确认世家是否会谋逆。在互相猜忌之中,谁说不好,是个什么结果。”
正如上一世,郑平生一死在东都,郑家便当作天子动刀,试图谋反。
谢恒太清楚这些紧扣的齿轮,也太清楚从哪里下手拨弄。
“可谢大人说,您有更好的选择。”
洛婉清直言,谢恒忍不住嘀咕:“他怎么什么都说。”
洛婉清疑惑:“公子?”
“哦,就,的确有更好的办法,毕竟动武嘛,不好看,”谢恒想想,仿佛是在教一位学生一般,仔细道,“有箭之人不必亮箭,其实我只要开口,郑平生那老狐狸自然会给郑璧奎递台阶。只是……”
谢恒转眸看了一眼洛婉清:“郑璧奎意在纪青,我若不亮箭,便如了他的意。”
“那时您便知道了?”
洛婉清有些诧异,这件事她也是回头来想才想明白,谢恒却是在殿上就反应过来了。
谢恒轻笑:“他这个人性子我清楚,他当时必定以为我会顾及体面,可他们都没想明白,体面来自于强权。”
谢恒说着,看向远山:“监察司不比世家,世家有几百上千年的底子,一句话不说,所有人便能诚惶诚恐。但监察司若不展露兵刃,于普通人心中,便没有兵刃。世人慕强,所以,他若敢亮刃,我只能比他亮得更多。”
“那……”洛婉清听着,意识到谢恒比她想的算得更远,不由得道,“您想开口阻止李归玉,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拈酸吃醋小肚鸡肠啊。”谢恒答得慢慢悠悠。
洛婉清眨了眨眼:“当真吗?”
“自然有这部分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我若不开口,张逸然开口,他这二愣子大概率是要案子捅出来的。”谢恒抿了口茶,随后又道,“而且,这样的场合,李归玉要追封洛婉清,绝不仅一时冲动。我虽看不明白他这步棋布出来是为什么,但以他与我的性子,我们没有任何一步棋,是白白落子。更多时候,是一棋多用。”
“那如今公子觉得,他得偿所愿了吗?”
洛婉清带了些谨慎,谢恒轻笑,眸色微冷:“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可陛下昨夜对他应当很是赞赏,”洛婉清试探道,“就算追封不了洛婉清,陛下应当也会觉得他是很好的储君人选吧?”
谢恒闻言轻笑,洛婉清便明了:“公子做了什么?”
“我把熄灯的宫人给陛下送去,陛下把人打死了。”
谢恒开口,洛婉清不由得一愣。
谢恒面上淡了几分,轻声道:“任何能威胁到陛下安危之事,触碰都是大忌。他一个刚归来的皇子,能使动宫人熄灯……”
谢恒摇头:“太过张扬。”
洛婉清得话,慢慢反应过来,谢恒浸透宫廷,洞察秋毫,他总是能在最细微末节的地方,致人于死地。
李归玉精心准备的大戏,对于谢恒而言,或许只是一场闹剧,而她现下张逸然忙忙碌碌所作所为,在他眼中,或许也只是她的一块磨刀石。
他心系的⒒(<a href=".co.co)(com), 是江南秦氏能提供的粮草,北四军的军力,能完整执行他意志的监察司,对于他而言,她所担心忐忑之事,太小,太微末。</p>
她静静消化着谢恒给的信息,分析着他思考的方式,做事的风格。
谢恒见她久久不言,转过头来,笑了笑道:“怎么不说话?”
“公子料事如神,”洛婉清缓声开口,抬眸道,“其实公子心中,李归玉算不得什么,是么?”
“是顶聪明的一个人,可惜太着眼于细微之处。”谢恒评价着,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洛婉清,“所以我们清清不必怕他,早晚比他强。”
洛婉清被他逗笑,轻声道:“我不怕他的。”
“是么?”谢恒却是不信,“一见到他就魂不守舍的,不是怕他,总不能是在意他吧?”
“我是怕你。”洛婉清实话实说,谢恒疑惑转头看来,洛婉清认真道:“你在梦里,死在他手里。”
谢恒闻言,想了想,随后一笑:“那看来我是自尽了。”
说着,他略不服气道:“怎么可能死在他手里?”
洛婉清见他幼稚,压着笑起身:“不同公子说了,我得先去找张大人,再找个人。”
“找谁啊?”
谢恒立刻追问,洛婉清看他一眼,无奈道:“找个会写话本的,给我写个话本。”
“那我有个人推荐。”
听到这话,洛婉清抬眸看去,谢恒认真道:“玄山。”
洛婉清有些惊讶:“玄山?”
“他有个笔名,专门写些郎情妾意的话本,据说是工作压力太大发泄心情,听说还挺畅销的。”谢恒思索着,随后赶忙道,“别说我说的,你就说是青崖说的。”
洛婉清震惊看着谢恒,有些开不了口应下。
一想到玄山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写风月话本,她就觉得有些惊悚,但她还是询问:“他笔名叫什么?”
“风流小郎君。”
这名字洛婉清听过,前年写的《山雨一夜间》畅销一时,是如今大夏最受欢迎的话本作者。
没想到是这个人,洛婉清又庆幸又好笑,但觉得自己笑出声有些不礼貌,她便压着笑意点头,认真道:“知道了。”
“你去就找他,就不用出监察司了。”
谢恒用手撑着下颌,盘算着道:“见张大人半个时辰,再找他半个时辰,那一个时辰后,”谢恒抬起头,眼中带了几分期待,“惜娘是不是就回来了?”
洛婉清一时无言,叹息道:“看情况吧。”
“还有,”谢恒叫住洛婉清,洛婉清疑惑抬眸,就见谢恒笑了笑道,“以后想问我什么,直接问就好了。”
洛婉清闻言,便笑起来:“公子知道我要问什么?”
“是在试,张大人得到这个案子,到底是谁的意思吧?”谢恒了然。
洛婉清也不遮掩,径直道:“公子既然连三殿下都不放在眼中,把这个案子给我能有多难呢?这个案子,不是陛下不想给我,是公子不想给。”
“若你想赢,张逸然比你适合。”
谢恒提点,洛婉清却只是笑了笑道:“我先走了。”
说着,洛婉清便转身下山去找张逸然,谢恒看着她的背影,等了一会儿,青崖便折了回来。
回来时,他拿了一方官印,将官印扔了过去:“方才在山脚下我遇到朱雀,说给您的官印偷回来了。”
“办事利索啊。”
谢恒
拿了官印, 笑着在手中翻看。
青崖有些不解,撩了衣摆走上长廊:“你好好的偷户部的官印做什么?”
谢恒笑笑不说话,起身道:“有些私事。”
“公子,”青崖笑着唤他,谢恒抬眸,青崖打量着他道,“我觉得您最近不太对劲。”
“哦?”
“您的私事好像越来越多了。”青崖笑眯眯开口。
谢恒一顿,青崖温柔询问:“公子,计划还是不变吗?”
谢恒没出声。
他听着青崖的画,只感觉自己被洛婉清温热的血液一点一点冷却下来,他站在被阴影挡住的门前,过了许久,才轻声道:“应当不变”
“哦?”
“我打了个赌,”谢恒垂着眼眸,“我必赢。”
“既然是必赢之局,为何不现在就中止呢?”青崖笑着道,“总归一样的结果。”
“准备一切本就是需要时间,顺道一赌,无甚大碍。”
“其实是公子太沉溺于这样的时光罢?”青崖开口,谢恒整个人便僵住。
青崖看着他,眼里有了怀念,想起某个人来,慢慢悠悠道:“在我最后一次见嫦曦前,我在东都停留过一月,那一月我没有什么任务,什么都不用想,每日都可以见到她,想得最多的,就是她什么时候再来,我们什么时候再见,再见又能见多久?”
谢恒听着,不自觉捏紧了户部的官印。
青崖眼神慢慢黯下来:“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会有很多这样的时光,结果我离开了东都,等再回来时,莫要说见她,就再也没有过这样什么都不想的时日。感觉人生就像一个下坡的滚轮,一旦开启,就再无宁日。我便有些后悔,只想,当时为什么不在东都再呆久一点,让这样的时光再长一点?”
谢恒没有说话。
青崖似是反应过来他说得太多,忙道:“抱歉,一下想起往事,有些失礼。”
“嗯。”
谢恒应了一声,看着青崖行礼道:“公子去忙吧,我继续煮茶。”
“青崖,”谢恒开口,青崖转头看过来,就听谢恒平静道,“这段时光不会很长的。于我一生而言,”谢恒垂首,轻声道,“它太短了。”
青崖没出声,他跪坐在地上,慢慢煮茶。
谢恒走进屋中,青崖不知道怎么,就想起很多年前,崔嫦曦引着他,指了马车上的小公子道:“青崖,你看,这就是我表弟谢恒,人家都说他超厉害的。”
那时候马车上的少年看他神色满是冷淡疏离,只瞟一眼,就径直放下车帘:“中人之姿,何堪配吾姐?”
等后来最后一次他见崔嫦曦,是在青云渡,她拉着他,告诉他:“青崖,别让我死在阿恒手里,他会难过。你来吧,若你愧疚,就为我守着阿恒好了。”
他哭不出来,亦笑不出来。
最后他用她的性命,换来他作为崔氏门客却不被追责的特权。
而当年说那句“中人之姿,何堪配吾姐?”的少年,却也只是看他一眼,转头道:“将罪女崔嫦曦遗骸扔到乱葬岗吧。”
其实偷户部官印这件事,他过去也做过。
青崖笑起来。
有些人的名字,是注定永远不能放在一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青崖:“你偷户部的官印做什么?”
谢恒:“结婚。”
青崖:“好家伙,你怎么不自己开个民政局?”
谢恒:“倒也不是不可以……”
【小剧场·2】
谢恒:“什么?我死在李归玉手里?不可能,那一定是自尽。我死谁手里都不可能是他!!”
恋爱谈得差不多了,开始准备跑剧情。但别害怕,小情侣的心意一直互通,感情没啥波折的,我只是跑剧情,我不是下刀子。距离虐还有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