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开口,守卫也不敢再拦,众人大喜,跟着谢恒浩浩荡荡往前进去。
这是这些百姓第一次进宫,他们兴奋又忐忑张望着周边,跟着谢恒一行人往前。
等到大殿门口,看着白玉石台阶上刻着的龙纹,立在两旁的士兵,这些百姓不由自主安静下来。
洛婉清抬着张逸然,跟在谢恒身后,走上台阶,等到达殿前,谢恒步子不停,只持着血书,大步向前,扬声道:“臣,谢恒,替御史台张逸然,扬州洛氏,向天子请命,于大殿伸冤。”
说着,洛婉清抬着张逸然跟着谢恒入殿,李宗看着被抬进来的张逸然,还有站在一旁的纪青,不由得皱起眉头。
谢恒带着众人向李宗行礼,百姓第一次到这种地方,都吓得慌忙磕头。
李宗看着大殿上乌泱泱一片,敲着桌面,斟酌着道:“谢爱卿,为何带这么多人上殿?张御史又怎么了?”
“禀告陛下,”谢恒直起身来,语气沉稳道,“张大人认为洛家案仍有冤情待审,故而于顺天府击鼓鸣冤,却被郑璧奎所拦,郑璧奎当街殴打朝廷命官,甚至试图损毁登闻鼓以阻止张御史告状,微臣听闻如此惨案,心中不平,故而带张大人及相关证人上殿,请陛下明断。”
李宗听着这话,颇有些头疼,他抬手扶额,压着怒气,尽量冷静道:“洛氏案不是已经有了结果,张逸然还告什么?”
“因为张大人认为,此案尚未结案,他蒙冤入狱,心中不甘。”
“那郑璧奎呢?”李宗抬眸看向地上跪着的郑璧奎,声音冷上几分,“张逸然告状,你去掺和什么?”
“陛下,巡查东都乃十六卫职责,微臣也是听闻顺天府有人闹事,才过去查看,就见监察司柳惜娘一身粗布麻衣在顺天府门口撒泼,微臣与柳惜娘动手之时,张逸然突然带人过来,帮着柳惜娘与官兵对峙,自己还将登闻鼓推倒,”郑璧奎越说越激动,抬头道,“而后谢司主突然赶过来,当街殴打微臣与南衙官兵,还请陛下为十六卫做主!”
“做主?”谢恒闻言,起身回头,看向郑璧奎,开口却道,“你的意思是,你明知这是监察司四品司使柳惜娘,是朝廷命官,是直属天子之臣,你还敢与她动手,现下伤了人,还要陛下为你做主?!”
郑璧奎被这么一骂,顿时僵住,他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柳惜娘再如何出身卑贱,那也是监察司的官员。
谢恒看出他这才反应过来,冷笑出声:“郑璧奎,你当真是好大的脸面!”
“微臣并无此意,”郑璧奎很快反应过来,抬眼看向李宗,忙道,“陛下,微臣自然不会随便同监察司之人动手,着实是柳惜娘仗势欺人,在顺天府闹事,微臣才被逼动手。”
“我闹什么事?”洛婉清转头看去,冷声道,“我去顺天府就是闹事吗?”
“你不闹事你穿这一身做什么?”郑璧奎迅速开口道,“张逸然是去告状的,是他觉得他被诬陷,那你去做什么?”
“我……”
“她来帮我。”
张逸然喘息着开口,将所有人的话打岔过去。
李宗抬起眼眸,就见张逸然喘息着从担架上挣扎着爬起,他艰难撑着自己,向李宗叩首,李宗见他这时候还不忘君臣礼仪,面色稍霁,随后就听张逸然道:“陛下,微臣知道陛下将将郑氏案结案,但微臣,却必须给洛家讨个公道。前些时日,陛下让宋大人,谢尚书一起见证,私审洛家案,结果证人纪青却意外中毒,因此,陛下判微臣
诬告郑氏,此举,微臣不服。”
张逸然说着,又停下喘息,过了许久后,他才继续道:“如今,纪青伤势痊愈,微臣恳请陛下,再审此案。”
听到这话,众人面面相觑,郑平生面露冷色,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李归玉,李归玉轻咳了一声,王神奉意识到什么,回眸看来,想了片刻后,便拱手道:“陛下,朝堂并非儿戏,洛氏案一审再审,一个民间案子,凭何让朝廷费尽这样的多的人力物力?老臣以为,此案应移交刑部,按规章审核才是。”
李宗听着,没有出声,只敲着桌面思考。
宋惜朝看了看周边,见许多文臣都似有不满,想了片刻后,才抬眼看向李宗,缓声道:“陛下,洛氏案一审再审,全缘于结果始终未能服众。按照惯例,敲了登闻鼓,天子亦需上堂。恰逢今日这么多百姓在这里,倒不如彻彻底底,将洛家的案子做个了结,是非曲直,也说个明白。”
“宋大人所言甚是,”谢恒开口出声,没留半点余地道,“且,除却洛氏案,郑璧奎拦人伸冤,公然损毁登闻鼓,谋害朝廷命官,这桩桩件件,亦需理个清楚。”
“谢大人言重了,”郑平生听不下去,冷淡开口,“犬子虽然冲动,倒也并非是非不分,怕是有人故意诱他陷害,其心可诛。”
“郑尚书放心,在下与郑大公子也算一同长大,对其习性颇有了解。今日特意带了在场看过全程的百姓过来,”谢恒转头看向郑平生,说得颇为贴心,“就怕误会了郑大公子。”
“你……”
郑璧奎一听“习性”二字,便知谢恒骂人,立刻就想起身,却又被朱雀一把按下,厉喝出声:“别乱动!”
“谢恒,”郑平生见状,终于忍不住冷下声来,“管好你的人,我儿乃南衙十六卫统帅,休要做得太过了。”
“他如今乃嫌犯,虽未定罪亦当安分守己,郑尚书还是好好管教,别让他以为全天下都是郑家后院,容他四处撒欢。”
“好了,”李宗抬手扶额,“既然来了这么多人,这案子的确该有个结果。张逸然,”李宗抬眸看向张逸然,“上次你已经呈报过物证,但你的物证,都只能证明现在找不到洛曲舒贩盐的证据,还有其他证明吗?”
“陛下,”张逸然轻轻喘息着,缓声道,“当初郑大人提交洛家的证据,如今查明证人要么死,要么远走,要么根本不存在于世间,这不蹊跷吗?最重要的是,当时办案知府周春的师爷纪青可以作证,洛曲舒的口供乃郑尚书下令伪造。”
“纪青……”
李宗敲着桌面,看了一眼谢恒,压着情绪道:“纪青何在?”
“草民在。”
纪青慌忙跪地,颤颤巍巍。
李宗打量着他,慢条斯理道:“张大人所言可是属实?”
“是……属实。”纪青不敢抬头,逼着自己,颤抖着声道,“草民可以作证,当时,洛曲舒一直不肯认罪,于是周大人便找到草民,让草民伪造一份供词,草民知道这是要害人性命之事,劝说周大人,不敢动笔,周大人便告知草民,此乃郑尚书亲口下令。草民胆小,也怕事后追责,于是说服周大人,去同郑尚书要了一块随身玉佩,作为信物。”
说着,纪青从袖中拿出玉佩,他在陈述中慢慢镇定下来,抬手呈上玉佩,郑重道:“之后,草民伪造了供词,与周大人一起审案,逼着洛曲舒按下手印,才得了口供。而后不久,草民就听闻……洛曲舒自尽于狱中,之后洛家流放,死于岭南道上。至此
之后,草民日夜难安,总觉良心谴责,等遇上张大人……草民自知有愧,故而检举。”
听到这些话,众人面面相觑,然而郑平生却是笑起来:“随便偷一块玉佩,就拿来诬陷我,纪青,你身后人,好手段呐。”
纪青身躯一颤,郑平生转头看向纪青,打量着他道:“你说了半天,除了这一块玉佩,你们还有什么证据?”
“这一块玉佩还不够吗?”张逸然冷眼抬头,“你办的案子,没有任何铁证能证明洛曲舒有罪……”
“可你也证明不了他无罪!”郑平生打断他,“我办案至少还在他家搜出了私盐,张大人随便找一个人拿一块我的玉佩指证我,岂不是草率?而且,你不仅仅指证的是我,你还指控三殿下,三殿下何等君子?当年自愿为国在边境受尽屈辱,你也敢空口白牙随意诬陷?”
“我不是随意,”张逸然有些激动起来,“是当地官员的供词,三殿下当时经常出入狱中……”
“我是为了给洛伯父奔走。”
李归玉声音似有些疲惫,他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不敢相信伯父是这样的人,所以一再想询问伯父真相,却不想竟让张大人有如此误会。”
“那个放私盐的仓库,之前一直是你在管!”张逸然立刻道,“洛曲舒过去从未有过贩卖私盐之事,你刚恢复记忆与郑大小姐相认,他就去贩盐了?”
“我也想不通。”李归玉似是回忆着道,“张大人,除了纪青,你没有其他证据了吗?”
“纪青还不够吗?”
张逸然皱起眉头:“你们看过卷宗,你们看过扬州官员陈词,看过过去案件的梳理,这个案子从判定就有问题……”
“张大人所有铁证,只有一个纪青吗?”
李归玉继续追问,张逸然抿紧唇,许久后,他终于道:“洛曲舒识字,可口供上却只有手印,这足以映证纪青说的话。”
“张大人为何会这样说?”李归玉面露诧异,“我与洛伯父相识五年,我从未见过他写字。”
“他识字,”张逸然也知这话有些不够力度,却还是坚持道,“在扬州,我找到过他在月老庙写下的姻缘带。”
“姻缘带并不一定要本人书写,”李归玉摇头,“月老庙门口有专门帮忙写字的书生。若洛伯父识字,我实在想不通,为何这么久以来,他从不签署任何一份契约?”
这话将张逸然问住,郑平生眼中终于露出几分笑意。
李归玉贴心道:“张大人,你或许是心中早有定论,所以被提前干扰,看证据,也有失了偏颇吧?”
“我……”张逸然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他挣扎着道,“我不是……”
“张大人,除了纪青,你还有其他直接证据吗?”李归玉见张逸然慌乱起来,继续追问,“若是只有纪青,万一他骗你怎么办?”
“我没有!”
纪青闻言急喝出声,慌忙道:“陛下,各位大人,我没有,我赌上一家老小的性命发誓,我说的句句属实!三殿下就是凶手,”纪青看向李归玉,立刻道,“前些时日,我本来离开监察司了,就是三殿下找我,他威胁我要我诬告张大人,我不肯,然后我就在宫中中毒……”
“我威胁你?”李归玉皱起眉头,似是疑惑,“纪师爷,你为何要离开监察司?”
纪青一僵,李归玉继续道:“你离开监察司,就是不打算作证了吧?既然你都不打算作证了,我若当真是凶手,为何还要再找你,要你诬告张大人?我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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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心狠手辣……”
“纪师爷,”李归玉神色冷淡几分,“这世上终究有王法,哪怕我是皇子也受此牵制,我怎会做此画蛇添足之事?而且——”
李归玉说着,目光从张逸然身上滑到洛婉清身上:“张大人办案,你为何会在监察司?监察司对此案,关心得很呐。”
这话一出,便是暗指监察司是这个案子幕后主使。
一瞬之间,这些时日的热闹似乎也有了缘由,如果没有监察司,哪里来这样大的手笔?
如果监察司是幕后推波助澜之人,这案子真假便有了疑虑,所有官员慎重起来,纪青也察觉风向不对,急急摇头:“不是……不是这样……柳司使只是帮忙……我说的是真的,都是真的!”
“那你为何之前不说,要离开监察司,如今又说呢?”
李归玉说着,看向张逸然:“而且,张大人,你办案应该知道,证据不可为孤证。你说的对,一切都巧合得太过了,之前的证人,一个都找不到,郑大小姐一找到我,洛家就出事,如果我不是当事人,我也会觉得太过巧合。可偏生我是——”
李归玉面上露出几分遗憾,认真道:“所以我得告诉张大人,巧合不是证据。如今这个案,说到底,张大人唯一的证据,也只是纪青。可人会说谎,张大人能保证,这个人没有其他心思吗?大家不清楚纪师爷,我在扬州却也有所耳闻。这位纪师爷,从来都是一位有钱能推磨的主。二两银子,就可以买他去说服被抢了地的受害人放弃上诉,他巧舌如簧,扬州城没有他摆不平的冤案,这样一个人说话,可信吗?”
李归玉开口,纪青整个人僵住,他似是想起自己做过的事,眼泪夺眶而出,他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疯狂摇头:“不是……我说的是真的……是真的……”
“他或许是收了人钱财,也可能是被人胁迫,张大人,若你拿不出其他证据……”
“他还有证据。”
李归玉话没说完,洛婉清骤然出声。
李归玉闻言回身,迎上洛婉清的视线,就见洛婉清盯着他,平静道:“殿下,这个案子不是孤证,我亦可作证。”
“柳司使!”
听到这话,张逸然急急开口,洛婉清没有理会他的劝阻,认真道:“我可以作证,洛曲舒识字,那条姻缘带,是他本人所写。”
“你作证?”
郑平生冷笑出声:“你是谁,你凭什么作证?”
洛婉清没有立刻回话,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她死死盯着不远处站着的李归玉,看着他似是在等待的眼神,她终于清楚意识到。
他在等这一刻。
从她回到东都,从他们再次相逢,宫宴请封,故意给她看他们的婚书……
桩桩件件,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就是要让她知道,她除了自爆身份走投无路,然后又让她知道,如果她爆出身份,生是广安王妃,死亦是广安王妃。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她闭嘴。
又或者,她不闭嘴,他亦如所愿。
她慢慢捏紧拳头,面上却是笑起来。
她抬起眼眸,看向高座上的李宗:“陛下,方才郑统帅问我今日为何披麻戴孝去顺天府,是否是去闹事,微臣尚未回应,现下得了机会,微臣才能开口。微臣这一身孝服,是为祭奠亡父所穿。”
“亡父?”李宗有些听不明白,“你父亲与此案有何干系?”
“禀告陛下,微臣父亲,便是此案当事人洛曲舒。”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李宗震惊出声:“你说什么?洛曲舒是你父亲?!”
“草民洛曲舒之女,洛氏婉清,”洛婉清一掀衣摆,跪在地面,扬声道:“见过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今日团战】
郑平生:“我儿已经嘲讽开团,输出速速跟上。”
李归玉:“让开,我开大。”
张逸然:“残血求救。”
纪青:“残血求救。”
李归玉:“赶紧投降,可以不浪费时间。”
洛婉清:“呵,不是只有你有大招,张逸然纪青退后,看我输出。公子呢?公子人呢?”
李归玉:“没有人会帮你的,小姐,放弃吧。”
洛婉清:“我要坚持和你战斗到最后一刻!”
李归玉:“那就试试。”
混战三分钟。
王神奉:“李归玉,家被偷了!!!”
战斗结束:
谢恒:金牌打野,上路带穿
谢恒:“不要因为我话少,就当我不存在好吗?公屏打字只是一种吸引你们的策略罢了”
女主的案子明天就结束了